至此陌路（六）
至此陌路（六）
嗆鼻的煙味混合著火海吞沒，混沌的大腦，意識一點點的消散。
被咬破的紅唇，讓整個口腔充實著血腥的味道，耳際煙火爆裂的聲音不斷的炸響，她的雙頰被渲染的滾燙，周圍的空氣越來越薄弱，讓她幾乎快要窒息。
腿上一陣刺痛，火焰點燃了她的褲子。
撕裂的痛楚下，她緊緊的咬著牙，眼淚劃過臉頰，滲入口中誹。
她咬破自己的唇瓣，強迫自己清醒，在地上滾了一圈，空氣稀薄的讓她快要暈厥。
強行從地上爬起的瞬間，身子重重的摔落，鋪天蓋地的暈眩感染她一下子失去了自覺煙。
腦海一片空白，肆意亂竄的火焰彷彿要將她吞噬。
隱約間，她依然可以聽到外頭的尖叫聲。
乾涸的嗓子沙啞的發不出聲音，唇瓣上的血漬被火焰烤的早已乾涸。
額頭滲出的汗漬順著臉頰滑落，暈眩感一陣陣的吞噬者她的意識。
恍惚間，她似乎聽到一聲玻璃破裂的聲音，伴隨著玻璃碎裂的聲音下，一抹暗影朝著她奔了過來，沉重的呼吸聲在耳畔起伏著，僵硬的身子被一雙冰涼而結實的臂膀圈起。
她想要看清他的輪廓，眼角卻一陣朦朧。
乾涸的唇瓣微張，被火焰吞噬的嗓音沙啞的可怕。
她牢牢的伸手攀住男人的臂彎，像是被撕裂的嗓音沉悶的喚出他的名字：「遲……璟易……」
眼眶溫熱的熱流忍不住奪眶而出。
蒼白的裂開的紅唇之上，落下一抹濕熱的吻。
「我們馬上出去，別睡！」
深沉而沙啞的嗓音像是穿透了重重迷霧傳入她滾燙的耳膜。
一雙臂膀將她緊緊的禁錮在臂彎之上，帶著透人心肺的冰涼感，她忍不住將自己滾燙的身軀貼近男人潮濕的胸膛。
眼眸疼的掙不開，她顫抖的手掌拽著男人胸口的衣領。
心底的苦澀與傷痛幾乎將她最後的一絲淡然摧毀，她西斯底里的哭泣著，嗓子傳出沙啞而如同撕裂的抽氣聲，被他摟在懷中的身子，不斷的顫抖著。
她蜷縮在他的懷中，就像抓著最後的那一顆救命稻草，緊緊的握著，哪怕手心早已血肉模糊。
凌亂的碎發上還殘留著水漬，滴濺在她滾燙的臉頰，一襲被冰水澆灌的黑色呢大衣間，是她瑟瑟發抖的身軀。
她的雙手緊緊的拽著他的衣襟，滾燙的眼淚劃開了他胸口的冰涼感。
那麼的灼熱，那麼的滾燙。
低沉的嗓音穿透燃燒的火焰，躍入她的耳膜。
「別動，別睡著，明白嗎？」
蘇念依靠在他的胸膛，原本冰涼的觸感此刻已經帶著一絲的滾燙，四面撲來的燥熱感讓她感到一陣陣的暈眩感。
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被灼傷的很疼。
她的睫毛顫抖著，隨著他手掌的動作將自己埋入他的胸膛。
鼻息間的血腥味那麼濃烈，血順著眼睫劃過眼帘，她眨了眨眼，強迫自己清醒。
混沌的大腦一片空白，唇角卻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應聲：「……我……不睡，我……們出去。」
男人的喉結滾動，嗓子一陣乾涸，一雙漆黑的眸子染著一絲驚愕。
強壯而有力的雙臂忍不住收緊，熊熊烈火間，突然響起一陣雷鳴般的炸裂聲。
「轟——」
一聲劇烈的爆炸聲中，遲璟易抱著她跳出了窗戶。
她攀著他的臂膀，看著朦朧的視線下，那一團熾熱的火焰在空中爆裂。
心口赫然一疼，記憶的鐵鏈將當年的車禍拉入自己的腦海。
刺耳而尖銳的剎車聲后，車子被驟然撞翻了出去，伴隨著刺耳的摩擦聲中，那一團火球硬生生的將車子炸的粉碎的畫面……
隨著眼前那濃烈的火焰，她的身子重重的被撲倒在了地上。
身上的人重重的壓在他，一雙大掌卻第一時間的捧著了她的後腦，身子骨很疼，四肢像是被硬生生的摔裂，可是意識卻開始逐漸清晰。
視線被男人稠密的黑髮說遮擋，沉重的呼吸低沉的在胸口起伏著。
「疼……」
沙啞的嗓音低低的呼出，在焚燒的火焰聲下，顯得那麼的渺小。
「哪裡疼？」
一雙大掌赫然捧著她的身子，翻身，讓她躺在他的胸膛之上。
粗糙的指腹觸碰著她的臉頰，被鮮血覆蓋的面龐一片狼藉，覆著鮮血的額頭，染紅了她顫抖的眼睫。
視線朦朧的看不清他的面容，她伸手用力的將指甲掐入掌心，讓自己清醒。
眼淚順著眼眶溢出，劃過臉頰時帶著刺骨的疼，她的雙掌壓在他的胸口，眼淚忍不住哭的越凶。
「遲……璟易……」
他的大掌盤在她
的腰際，眼前，是一團火海，房屋早已被燒的面目全非。
依稀間，是從屋前方傳來的驚呼聲。
嘈雜的叫聲劃破了整個靜謐的夜色，火焰卻越燒越旺，彷彿要將半個夜色吞沒。
遲璟易摟著她爬起，她的雙臂自然的攀上他的腰，緊緊的環住，濕熱的觸感從他的后脊傳來。
大掌將她環抱起，腳步沉重的邁開。
走了好一會兒，她才看見圍聚在一圈的人群。
喧鬧聲中，沒有人注意到從角落走出的人影。
……
「啪——」
一個耳光重重的落在喬御北的臉頰，被掩藏在暗影下的黑眸閃過一絲的錯愕。
火焰焚燒的聲音中，依舊清晰可聞。
安卉伸手想要繼續揮出第二掌，卻被蔣若晴一把伸手扯住，一張瓜子臉高傲的揚起：「你是不是瘋了，你憑什麼打御北哥哥！」
「喬御北，你這個混蛋！你捫心自問，蘇念哪裡對不起你了？！」
安卉對著喬御北吼叫聲，一雙眸子忍不住泛紅，倔強的揚起下巴。
喬御北站在原地，望著面前被火海吞噬的一切，心口瞬間像是被破了一個口子，一時間，耳膜便的聲音消失殆盡。
被水澆灌后的身子僵硬的一動不動，濕漉漉的髮絲垂掛在額頭，冰涼。
「北兒，是媽自私，可是媽就你一個兒子，媽怎麼可以看著你衝進去……」
喧鬧之中，一雙微顯蒼老的手臂緊緊的抱在喬御北的雙腿之上，沈青水淚眼撲簌的面頰上，帶著深深的祈求，看著面前被火海吞噬的一切，身子一僵，跌坐在了冰涼的地面，抽氣聲就像是化不開音符，不斷的傳來。
纖細的手掌卻緊緊的攀著他的褲腿，不肯鬆開。
「北兒，是媽對不起小念！媽該死，可是……你是媽的命啊，哪怕是要媽死，媽也不要你出事，你明不明白！」
匍匐在地上的沈青水哭的西斯底里，直到沒了力氣跌倒在了地上。
蘇念傻傻的望著面前越發模糊的畫面，耳際是女人的祈求聲。
眼前，是喬御北巋然不動的身型。
眼眶有些熱，眼淚奪眶而出，明明早就死心了不是嗎？
可是……
心口卻還是好疼，滾燙的淚水布滿了她的面龐，朦朧的視線下，人影浮動。
身子忍不住顫抖，滿是血漬的雙手緊緊的攀上男人胸口，耳膜邊的爭執與喧鬧讓她的頭一陣陣的鎮痛，她蜷縮著身子，不斷的貼近遲璟易的胸膛，想要從他的身上吸吮到一絲絲的溫暖。
「還有我，我會一直在這。」
低沉而急促的呼吸聲在耳畔響起。
盤在她纖細腰肢上的一雙遒勁的臂膀似是要將她鑲入骨髓一般的強烈。
蘇念的身子在他的懷中戰粟，蒼白的面色，被血水覆蓋，濕熱的眼淚與血水混合。
泛白的指尖抱住男人的臂膀，不斷的收緊。
「好冷……」
凄厲的嗓音微弱的從她的口中響起，遲璟易的胸口一熱，呼吸一緊，心臟的位置像是被人狠狠的敲擊過，險些窒息。
……
蘇念闔上眼，顫抖的睫毛卻不敢睜開，整個身子在他的懷中瑟瑟發抖。
雙手依舊緊緊的拽著他不肯鬆開。
被他圈在懷中的身子微微的暖和了一些。
驟然，熱源猛然消失，待她恍惚的睜開眸瞳時，身子便被人擱入了後車座。
遲璟易對著她勾起一抹安心的笑，蒼白的面色，不知何時，血色盡褪，顫抖的坐進後車座，沉重的呼吸起伏著。
沙啞的嗓音帶著一絲的倦意，微微翹起的唇弧，笑的風輕雲淡。
「丫頭，打給安卉，讓她送我們去醫院……」
蘇念的睫毛微顫，一片赤紅的血跡猛然躍入眼帘，瞳眸猛然一縮，心臟忍不住抽疼。
看著被血水染紅的白色襯衣，眼眶一熱，眼淚便忍不住從紅腫的眼眶滾落。
伸手撫去她臉頰的淚痕，顫抖的手指猛然一勾，將她整個人拉了下來，身子砰然倒入她的懷中，低沉而沙啞的聲音沉悶的響起：「累了，我先睡一會。」
……
隔著車窗，在火海的邊緣，是沈青水撕心裂肺的哀嚎聲：
「北兒！不要——」
火海將一切吞噬殆盡，肆虐的火焰映照著眾人不一的面龐。
沈青水驚恐的跌倒在地，看著沖入火海中的人影，痛呼了一聲，眼前一黑，驟然暈厥了過去。
「不，不是這樣子的……」
蔣若晴驚愕的瞪大著瞳眸，腳步猛然一個踉蹌，生生的跌倒在了地上，茫然的面色，面如死灰，慌亂的爬起身，腳卻陡然一軟，再次跌倒在了地上。
突然，她瘋狂的撲向安卉，拽
著她瘋狂的捶打：
「都是你！你憑什麼讓御北哥哥去送死！你憑什麼！啊——我要殺了你！」
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劃破著寂靜的夜空。
安卉的眸瞳閃過一絲的驚愕，驟然清醒，伸手推開面前的蔣若晴，面色上是一時的茫然：「那蘇念就該死嗎？！」
……
蘇念的身子顫動，伸手觸碰著他粘稠而溫濕的背脊，心臟一陣窒息。
手掌不安的拽著他的身子，慌亂的喚著他的名字：
「遲璟易，遲璟易？你醒醒……你別嚇我好不好？」
顫抖的到處尋找著手機，慌亂的按下號碼。
四面八方撲來的窒息感讓她快要喘不過氣：「安卉……」
……
「小念，小念你別嚇我！」
安卉驚慌的看著面前滿身血漬的人兒，雙手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聲音都開始發顫。
蘇念混沌的睜開眼，顧不得渾身的痛楚，伸手反握住她的手臂，沙啞的嗓音哽咽著：「安卉，遲璟易……」
她好不容易站起身，可是突然大腦一片暈眩，身子猛然一軟，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失去意識前，她聽到安卉的驚呼聲：「小念——」
……
「血壓下降，心率減弱，必須立刻搶救！」
「誰是病人的家屬，患者必須馬上手術……」
「我，我來簽！」
安卉慌亂的在手術同意書上籤上自己的名字，看著被推入搶救室的兩人，經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安卉獃獃的坐在長椅上，焦急的的等在外頭。
整個人變得有些恍惚。
手術室的門驟然打開，伴隨著零碎的腳步聲中。
一抹黑影驟然罩在她的身上。
「去休息，我已經讓人轉到重症加護病房觀察，不會有生命危險。」
「哥……」
安卉抬起頭，看著面前一襲白衣長袍的安允墨，低低的喚了一聲。
「聽話，去休息！」
安允墨面色沉寂，一雙黝黑的眸子閃過一絲雜色，大掌撫著安卉的腦袋，低低的出聲，「不會有事，這裡有我看著。」
「哥，小念是不是毀容了？
」安卉伸手拽住安允墨的袖子，不願意離開，腦海之中浮現過蘇念一臉血跡的模樣，便忍不住面色越發的蒼白了起來。
安允墨這一次沒有抽開她的手臂，清冷的眸光閃過一絲的雜色，沉沉的開口：「嗯……」
……
隔日。
重症加護病房內。
「……蘇妞，你想要什麼？」
病床上的人兒睫毛微微的顫動，紅唇微啟，迷迷糊糊間感受到身旁傳來一股熟悉的聲音。
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抖，緩緩的掀開眼帘。
倦意的眼皮顯得有些沉重，好不容易睜開。
許是睜得太快，面前赫然射入的光亮讓她本能的再次闔上眼眸。
「疼……」
蘇念眨了眨眼，視線有些模糊，看不清面前的人影。
「蘇妞，我馬上去叫醫生！」
安卉見蘇念醒了過來，迅速的跑去喚人。
不一會，病房內便走進了幾抹白晃晃的身影，先開口的聲音蘇念感到有些熟悉。
「除了疼痛，還有哪裡感到不適嗎？」
「眼睛看不清東西。」蘇念被人攙扶著坐在病床上，眨了眨眼睛，視線依然一片朦朧，混沌的視線只能隱約的看到面前的人影在晃動。
安允墨伸手輕輕的掀開蘇念的眼皮，用小電筒照了照。
「等會做個視網膜檢查，很有可能是視網膜破裂，需要做視網膜移植手術。」
「嗯，安大哥，遲……他怎麼樣了？」
蘇念抬起頭，朦朧的視線朝著安允墨的方向望去，聲音有些顫抖。
安允墨握著鋼筆的手指微頓，清冷的眸光微微抬起，複雜的盯著面前一臉不安的女人，最終口氣還是軟化了下來：「死不了，比你傷的要輕一些。」
將手中的病例單交給伸手的護士，再次轉身，看著端坐在病床上的蘇念，補充道：「如果你為他考慮，以後應該學會如何保護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