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寒冷的年華 (三)
索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母親到了,但彭因坦應該不會因為這個撒謊。她皺著眉縮手回來,說:「那我等會兒再走。」
她的意思當然是要避開和彭因坦母親的碰面。既沒有必要,主要也是怕麻煩。她麻煩,當然彭因坦可能也會麻煩……彭因坦看著她的眼睛,沉默片刻,推著她進去坐下來。
「我又不是要害你,別跟我擰巴行嗎?」索鎖不情願,彭因坦就說。他說著,把電源插好,回過頭來看索鎖僵硬的樣子,又忍不住想笑。他找了遙控器來,隨便按了按啟動。
手機又響,他接起來輕聲說著:「好了,好了媽媽,馬上下來。」語氣是很溫和,他不知道手指碰到哪個鍵了,索鎖一下子就從按摩椅上彈了下來。他倏地住口,驚奇地看著她一臉不自在。掛了電話才笑道:「太劇烈了啊?那你自己搞定。說明書都還在那兒呢,自己看。你不會笨的連按鍵都不會吧?」
他說著把遙控器塞到索鎖手裡,摸摸她的額頭,笑一笑,說:「我走了。磐」
索鎖站在原地沒動,看著他急匆匆地走了。他脫鞋穿鞋只有兩三個動作,真快。就是袍子在門口一飄,人就閃了出去——他最近好像很喜歡穿那件深灰色的長大衣。大概因為穿著舒服,看著就是又輕又軟。應該是很舒服的……她記得臉貼在他胸口,蹭到臉上暖暖的。
「喵」的一聲,黑子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面前。奶聲奶氣地叫著候。
索鎖看著它,彎身把它抱起來。
按摩椅發出輕微的聲響,索鎖研究了下說明書,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調整。她一手抱著黑子,一手拿著遙控器,調了半天。這按摩椅很大,她腿短身子小,上下都差一大截子才夠得到頭……除了這點不太好,躺上去會有點兒無邊無際的感覺,其他的一切都好。而且,真舒服啊……她差點兒就要嘆氣了。黑子在她身邊,伸著小爪子抓她。這小傢伙是除了睡和吃,一刻不能閑著的。而且這按摩椅的動靜好像也讓它不安,它就蹦了下去……就這麼會兒工夫,索鎖已經睡著了……
彭因坦下了樓一路小跑著出了院子,看到車子停在院門口,上車前回頭看了看樓上。北邊的窗子透出暖暖的光來……他笑笑,開車門上了車,看到一臉疑惑的母親,笑著說:「對不起啊,媽媽,遲了一會兒。」
「你在啰嗦些什麼?」鍾裕彤奇怪地看著彭因坦。
彭因坦剛要回答,就看對面坐著的曉芃無聲一笑。曉芃正在通電話,但在看著彭因坦微笑。他就說:「沒……什麼啊。」
「沒什麼,電話都不接?」鍾裕彤彎彎的眉一挑,忽然身子歪了歪,嚇的彭因坦急忙往旁邊一躲閃,她就點著彭因坦,說:「喝酒了……你嚷嚷說晚上要在家裡加班,不去機場送機,合著在家裡喝酒?有助於你工作么?」
彭因坦嘿嘿笑著,說:「那您不也說了,不用我送機么……」
「你晚上吃的中餐,喝什麼紅酒?而且身上有……煙味……家裡有別人么?還是你學會抽煙了?」鍾裕彤問著,鼻子還抽了抽。她皺起眉來。
彭因坦馬上說:「沒抽煙啊!」他低頭聞了聞身上,根本就沒什麼味道。他心想真怪了,難道索鎖身上煙味那麼重么,他根本就沒有覺得啊……他見母親看著自己,臉上是不相信的樣子,就說:「媽您這鼻子現在也不靈光了啊,哪兒有什麼煙味,酒味也就可能一點點……」
「肯定有別人的。坦坦最近晚飯都有人專門上門來做的。」曉芃架著腿,胳膊肘撐在膝蓋上,托著下巴看著姨媽和彭因坦聊天,這時候笑嘻嘻地插嘴。
彭因坦瞪她一眼,鍾裕彤就說:「是這麼回事啊。要不是今天時間來不及,該過來吃飯的,讓我們也嘗嘗你那專屬廚師的手藝——到底是怎麼樣的,能讓曉芃誇的已經不易,能把你給吃服了呢,更是不易。」
曉芃趁鍾裕彤不注意,對彭因坦眨眨眼。她倒是沒有多口再說什麼。
彭因坦瞅了曉芃一眼,心想只要身邊有章曉芃和康一山,甭想有事兒瞞得過母親。果然曉芃就說:「一山告訴我的……對了你跟一山吵架了?」
彭因坦皺皺眉。
鍾裕彤笑道:「看樣子是吵架了。昨天晚上兩個人你瞪我、我瞪你,都快成鬥雞眼了。」
「什麼呀,哪兒有。」彭因坦當然是不承認的。而且他自問和一山昨晚上做的都很完美,在雙方父母面前,表現的很正常。不過也許是太正常了,正常的都客氣起來了,被大人們看出來了?「哎呀,你們可真是……女人就是八卦。」
「昨晚上你一山走的早嘛,你也跟著就走了。康伯母說這倆孩子在鬧彆扭吧?三姨說,要是這倆孩子有一個是女孩兒,咱們誰也不用操心了。你知道康伯伯說什麼?康伯伯說,那要我們一山是女兒,可是得好好兒減減肥。這麼胖的兒媳婦,恐怕是進不了彭家的大門的。」
彭因坦想著康一山父親那總是緩慢的語氣,忍不住笑起來,說:「瘦了也不要他。」
「就你這
脾氣,人家一定要你?」鍾裕彤沒好氣地說。她鼻子又抽了抽,「我怎麼聞著你身上還有貓味?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照顧那隻貓,貓砂也要買好一點點的……這個你要是不懂,就問問你二姨去。」
彭因坦真有點受不了了,這是什麼樣的人生……無奈做了一個鏟屎的人還不算,還要被自己親媽這樣嫌棄。
曉芃笑到不行,彭因坦就問:「不是一開始說不讓我送機?又讓我跑這一趟?」
鍾裕彤點了點頭,說:「是這樣的。已經安排好了飛機,你回趟北京,去看看爺爺。我和曉芃飛香港,真不用你送。」
彭因坦愣了一下,突然有點惱火,但是他想母親一向做事非常有分寸,要是這麼安排,一定有她的道理,就說:「匆匆忙忙讓我回去一趟幹嘛?不是說好了過兩天爺爺生日過了,我回去給他補過生日嘛。」
鍾裕彤說:「讓你回去你就回去,不要多說多問。爺爺心臟病犯了,剛剛入院。奶奶悄悄打電話給我說的。」
彭因坦又愣一下,這回就沒有馬上出聲。
「下飛機有人接你過去。去醫院看看,沒有大問題你再回來,不耽誤你明兒上班。辛苦一點兒也是應該的,爺爺奶奶那麼疼你。」鍾裕彤說的很溫和,但是語氣是不容彭因坦有異議的。
曉芃在一旁完全不出聲。
彭因坦說:「您早說我不就穿的整齊點兒了么?」祖父生病他當然就沒什麼可說的了。他心裡也著急,就是剛剛翻了臉不好馬上翻回來,清了清喉嚨,有點兒尷尬。
「爺爺還給你擦過屁股呢,你身上他什麼沒看過?這會兒矯情了。」鍾裕彤說著,看看彭因坦——怎麼看,這兒子也還是很帥氣的。不過她沒像往常那樣跟因坦說笑。
「怎麼就犯病了?」彭因坦皺眉。祖父身體一向還不錯,只有心臟不太好。
鍾裕彤沒說什麼,就只道:「你去看爺爺,好好哄哄爺爺。」
「好。」彭因坦想了想,「是我爸惹爺爺生氣了吧?」
鍾裕彤沉默片刻,撥著她的手機,停一停才忍不住說:「你以為爺爺不知道你為什麼託詞不去他壽宴?爺爺不跟你生氣,跟你父親生氣。那還有好兒嘛?說到底還是你不懂事。」
彭因坦沉默。
「回去看看爺爺,他就高興了。我知道你是真忙,也是借口。爺爺身體不好,你有什麼不痛快的也得忍著。又不是真不關心不孝順,不可以讓人看著不像話。不然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了。」鍾裕彤說。
彭因坦笑笑,說:「是我不好啦,好啦媽媽,OK啦,爺爺出院以前,我一天一趟來回跑不行么?」
鍾裕彤哼了一聲,拍拍他的臉,說:「倒也不用那麼著。你乖一點點,我們就都燒高香了。先回去看看爺爺的情況吧。」
彭因坦說:「好。我會打電話給您的。」
鍾裕彤擺擺手,接聽電話。
彭因坦聽母親接二連三地打著電話,是忙的不得了的樣子。他是有點煩躁,想一想,還是給康一山先打個電話,說如果祖父病情嚴重,這兩天他不能上班。一山接他電話時語氣有點兒彆扭,聽說爺爺病了,倒是緩和下來,讓他不用擔心這邊的情況。
「……你能按時上班嘛?我不在,你別玩兒『從此君王不早朝』。」彭因坦說。
康一山頓了頓,說:「去你的。」然後他又頓了頓,才說:「等你回來說吧。」
彭因坦掛了電話,心想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怎麼覺得一山雖然笑了,還是有點兒聽起來不對勁兒。按說,薄京蘇在這裡,他不是該挺高興嘛……他低了頭看看通話記錄,看到索鎖的號碼,猶豫了下沒有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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