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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她等待的那個他

  傍晚,市一醫院斜對面酒店的豪華單人套房裡。 

  窗外的雨已經停了,燈光比往常明亮了不少,很多人都推開窗戶感受雨停后的那一縷難得的新鮮空氣。 

  不過這單人套房的窗帘依然拉得緊緊的,房間里的倆個人相距一米的站立著,倆人之間誰也沒先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彼此。 

  良久,鄧擎蒼才微微鞠躬向秦沁一開口:「對不起,當年.……都是我的錯,我沒想到……沒想到你會懷孕。瓜」 

  秦沁一臉色平靜,看著眼前依然玉樹臨風的,依然器宇軒昂的,依然意氣風發的男人。 

  這男人當年她愛得瘋狂,愛得痴迷,以至於才會在那樣保守的年代迷失了自己,最終在沒結婚時就把自己給了他。 

  多少年來的期盼,她曾想著她如果再見到他一定要狠狠的抽打他幾個耳光,如果再見到他,一定要質問他為何不遵守諾言,說了只走幾天就回來,為何幾天一轉眼就變成了幾十年? 

  然而,事實上卻是,真正見到她,這些個事情她都沒有做,二十幾年的歲月抹平了她心中的創傷,如今再次見到,反而只是陌生而已。 

  「我不希望安瀾因為你再次背負上不好的名聲,」秦沁一終於開口,鼻子酸澀,可她盡量強忍著眼眶裡溫熱的液體,不讓自己在他跟前流下來。 

  「我會處理好這件事情的,」鄧擎蒼趕緊保證著:「你放心,她也是我的女兒,我也就她這麼一個女兒,我的都一切都是.……」 

  「她不是你的女兒,」秦沁一迅速的搶斷鄧擎蒼的話,深吸一口氣道:「她是我跟顧雲博的女兒,她姓顧,她叫顧安瀾。」 

  「.……」 

  鄧擎蒼當即就默了,他在來的路上有想過秦沁一不會理他,因為去年她到加拿大來了,他曾想見她,可他怎麼都約不到她。 

  是他負了秦沁一,這一點他心知肚明,年輕時總想著更好的前途和未來,於是在前途和心愛之人之間選擇了前途。 

  他後來結婚了,但是一直沒孩子,他曾以為是自己的問題,也沒多想,可六年前當他知道安瀾是自己的孩子時他才知道,這是老天的懲罰。 

  是他愧對了秦沁一,讓她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在那樣的年代未婚先孕,他都不敢去想象她是怎麼把孩子生下來的。 

  好半響,鄧擎蒼才低聲的開口:「顧雲博是個好男人。」 

  「他一直都很好,」秦沁一淡淡的結果他的話道:「是我對不起他,沒有為他留下一兒半女的,好在安瀾姓顧,這多少也給了他些慰藉。」 

  「.……」 

  鄧擎蒼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所了解到的顧雲博並沒有那麼好,至少還在她的沁園裡養著另外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還幫顧雲博生了兩個女兒。 

  可這些話他自然是不好對秦沁一說,要不她會認為他在嘲笑她,其實他從來沒想過要嘲笑她,他只想讓他們母女倆過得好一些,更好一些。 

  現在的他,除了在金錢上給予到她們母女倆彌補,在別的地方也的確是彌補不了,而秦沁一和安瀾,也不可能接受他其它的彌補。 

  「我不會把你是安瀾父親的事情告訴安瀾的,」秦沁一終是再次深吸一口氣,像是做了某種決定道:「我希望你也不要去她跟前多話,而水寒那邊我已經叮囑過了,我相信他會信守承諾的。」 

  鄧擎蒼抿緊嘴唇,雖然他極想認安瀾這個女兒,因為這是他這一生唯一的女兒,他在心裡不知道感謝了秦沁一多少次,感謝她為他生下這個寶貝女兒。 

  「我不會在安瀾跟前多說什麼的,」鄧擎蒼看著秦沁一保證著:「放心吧,安瀾是你的女兒,你如果怕我打擾到你們的生活,我就盡量不摻合進來,這一次幫水寒拍廣告我主要是看安瀾太辛苦了,一個場連著另一個場的跑,有時候是下了這個場就即刻奔機場去趕下一場,我勸她不要那麼累,她就笑著說易水寒為了博耀欠下一堆的債,而那些債原本就是她父親的,她總不能讓易水寒一個人去承擔著……」 

  「她和易水寒的愛情故事我還是聽馬克說的,當我知道易水寒這麼多年來一直沒忘記她,幾年後依然還是選擇她時我就特別的感動,對照自己,我跟易水寒比起來真的是差太遠,簡直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所以我才想著要幫他們一下。」 

  「是我做得不夠好,事先沒跟安瀾溝通過,」鄧擎蒼 

  繼續解釋著:「我擔心提前告訴她,她肯定不會同意的,安瀾在這方面的性格和你很像,都特別的倔。」 

  「我只是沒想到水寒的反應會那麼大,這一方面我的確是忘記了『情人眼裡容不得沙子』這一點,不過,幸虧你在關鍵的時刻還想著聯繫我,好在,安瀾終於是脫離了危險.……」 

  「安瀾現在只是暫時脫離危險,我擔心她……」秦沁一說到這裡就有哽咽起來,想到女兒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孩子又忍不住心酸難過起來。 

  「我會在她孕期即將足月時回到濱城來的,」鄧擎蒼趕緊安慰著秦沁一說:「我知道她的血型很特殊,現在又是懷的兩個寶寶,到時生孩子如果大出血肯定需要輸血,我不可能不管她的,她是我.……唯一的孩子!」 

  秦沁一聽鄧擎蒼這樣說,總算是徹底的放心了,點頭深吸一口氣道:「那……就謝謝了,我先回去了,希望你儘快把這一次的廣告世界處理好。」 

  鄧擎蒼抿緊薄唇點頭,目送秦沁一到門口,見她拉門忍不住又喊了聲:「沁一。」 

  秦沁一的腳步本能的停滯一下,身體僵硬著,不過卻沒有回頭,猶豫了三秒,最終還是拉開門義無反顧的走了出去。 

  她跟他早就徹底的斷了,早在二十八年前,在和他分離時就徹徹底底的斷得乾乾淨淨了。 

  她等他三天等不到,等他三個月依然等不到,現在,快三十年了,他回來了,可那已經不再是她等待的那個他了。 

  外科單人病房裡,易水寒用樹葉吹了將近一個小時的《長亭外》才將安瀾給哄睡了,看著睡得很沉的,甚至還有輕微鼾聲的女人,他終於是長長的鬆了口氣。 

  拿了毛巾沾濕溫熱的水擰乾,然後小心翼翼的把她額頭上細微的汗珠擦拭掉,這才在病床邊的凳子上坐下來。 

  把那略顯蒼白的,略微有樹枝刮傷的小手輕輕的放在手心裡溫柔的握著,不敢太用力,怕驚醒了睡著的她。 

  望著睡沉的女人,他滿足的嘆息一聲,忍不住低聲的道:「安瀾,你好了要怎麼懲罰我都成,什麼樣的懲罰我都接受,但是,請你一定要快快的好起來,還有你肚子里我們的寶寶。」 

  他已經讓鄧擎蒼去查六年前安瀾在多倫多流產那次有沒有打抗體的事情了,鄧擎蒼說六年前他給安瀾輸過血,而那家醫院的院長他還認識,查起來應該不會太難。 

  真希望六年前的醫生是有職業道德的,也是懂得這血型的特殊性的,然後非常負責的給安瀾打了抗體。 

  當然,這些都是美好的願望,如果當年的醫生沒有給安瀾打抗體,那麼,他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勸服她放棄這兩個寶寶的,雖然他知道她肯定捨不得,因為他更捨不得。 

  但是,孩子和她比起來就微不足道了,他寧可不要孩子,也絕不願意讓她去再冒一次險,因為他再也經歷不起這種等待血緣的煎熬了。 

  晚上七點,邵含煙提著張嫂煲了整整一個下午的大骨湯來到市一醫院的外科住院部,剛走到一病房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略微熟悉的聲音。 

  「什麼?易旭山手機打不通?那水寒呢?水寒為什麼也不來?你究竟去幫我找水寒沒有?」 

  「姨媽,我已經去過了,」凌雨薇的聲音低聲的傳來:「水寒他很忙沒時間,易伯伯他……他好像很生氣,昨晚你辦住院手續的定金都還是.……易夫人借給我的呢。」 

  「.……」 

  邵含煙聽到這裡嘴角拉扯出一抹冷笑,然後快步的朝著前面不遠處的單人病房走去,董佳慧的傷勢她才不要去關心呢。 

  來到單人病房門口,她先伸手敲了敲病房的門,可裡面沒反應,她疑惑了一下,最終還是小心翼翼的擰開病房門把頭探進去一點點。 

  病房裡,安瀾睡得正香,而坐在床邊的易水寒估計也是太疲倦了,此時就趴在她的床邊,一隻手握拉住安瀾的一隻手,也睡得很香。 

  孩子們肯定都累壞了,邵含煙這樣想著,又把門輕輕的拉上,這樣的情況,她自然是不要進去打擾的好,安瀾那麼痛,好不容易睡著,那就得讓她多睡會兒才是。 

  於是,她轉身就朝電梯方向走去,想著去車上等著,待他們睡得差不多了再給安瀾把這大骨湯送上來。 

  然而,她剛走到電梯門口手機就響了,居然是G城易家舊宅打過來的,她趕 

  緊按下接聽鍵,徐青蓮的聲音就焦急的傳來。 

  「含煙,你爸摔倒住院了,趕緊回來吧……」 

  轟隆隆,邵含煙只感覺到頭頂當即響起幾聲驚雷,易家老爺子自從大年三十晚上重重的摔了一跤后這半年來身體一直不太好,而她自五一回家三天後這一個多月也沒再回去過,這也的確是疏忽了。 

  於是,她迅速的轉身回去,把裝著大骨湯的瓦罐放護士台,又語氣急促的給護士交代著:「護士,這是給單人病房的顧安瀾的燙,等會她醒了麻煩把這湯轉交給她。」 

  護士很忙,頭都沒抬就說:「你自己提到病房裡去吧,我們這人來人往的,你那又是瓦罐,萬一打碎了呢?何況我們也沒時間照顧病人的生活不是?」 

  邵含煙被護士這樣一說,當即囧了一下,看著忙碌的護士最終也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又提著瓦罐朝著安瀾的單人病房走去。 

  介於知道他們睡著了,所以沒有再選擇敲門,而是輕輕的把門轉開,然後小心翼翼的把這一罐濃香的大骨湯放進去,起身又看了睡得正香的倆人,她面帶滿足笑容的輕輕關上門。 

  雖然她自己的婚姻並不幸福,但是三個孩子中有一個孩子已經獲得了幸福不是?尤其還是曾經被她憎恨過的,虐待過的水寒。 

  六年前知道水寒是自己的兒子時,她差點沒自責死,為了他能過上幸福的生活,那五年,她連水寒的女朋友是董佳慧的侄女這樣一件事都忍了。 

  她想著自己欠兒子的太多,這輩子都彌補不了,如果兒子覺得跟董佳慧的侄女在一起會幸福和快樂,那麼她這個當母親的又能說什麼呢? 

  當然,去年兒子和顧安瀾的婚姻里,她也的確是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可那時她並不知道兒子依然愛著顧安瀾,她誤解了兒子娶顧安瀾的意思,還以為兒子是想要報復六年前安娜給他的傷害呢。 

  現在好了,兒子和安瀾誤會解除了,他們終於在一起了,也希望他們這一次能解除誤會,然後倆人相親相愛的在一起,不管以後的生活有多少風雨,都希望他們能手牽手肩並肩的一起走過。 

  二兒子的婚事讓她放心了,可想到大兒子,她不僅又頭疼起來,現在一直很難聯繫上的大兒子給她一種不祥的預感,她總覺得他在美國那邊可能又遇上什麼人了。 

  易水寒是被門口傳來的推門聲驚醒的,抬起頭來,這才發現是柳雲溪進來了,看見他趕緊歉意的說:「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們睡著了,我這是……給你們送飯來呢。」 

  「沒事,我已經醒了,」易水寒站起身來,這才發現躺在病床上的安瀾也已經醒了,於是趕緊對她說:「雲溪來看你了。」 

  安瀾就扭轉頭來,看著雲溪笑了笑,而雲溪趕緊說:「貌似我還來晚了,這瓦罐湯是誰送來的啊?」 

  「湯?」易水寒稍微愣神一下走過去,看著那瓦罐微微皺眉道:「這好像是易家大院的煲湯瓦罐,也許是語嫣那丫頭送過來的吧,她一定是見我們睡著了就放那了。」 

  「應該是姑媽吧,」雲溪笑著說:「語嫣這會兒在電台呢,她肯定沒時間過來,我早上沒過來,因為早上有課趕不過來,安瀾好些了吧?」 

  「已經好很多了,」易水寒替安瀾回答:「她就是不肯用鎮痛泵所以很痛,不過恢復得也快,這會兒她都沒上下牙齒死死的咬著了。」 

  安瀾就朝柳雲溪點點頭,輕聲的道:「傷口還是有些痛……不過沒那麼.……痛了。」 

  「你別說話,我幫你說就行了,」易水寒趕緊對她說,然後又接過雲溪遞過來的飯菜道:「真是麻煩你們了,安欣打電話來問要不要送飯菜過來,我都說太麻煩了不用送,就在附近的鈣骨館訂餐就行了,沒想到你們這麼遠還開車送過來。」 

  「麻煩什麼呀,舉手之勞的事情,」雲溪就笑著說:「再說了,鈣骨館做的再好也是餐館里做的啊,哪裡有家裡做的地道?爺爺知道安瀾懷孕了高興地跟什麼似的,這飯菜都是爺爺讓人做的,你們可一定要全都吃了,不能浪費哦。」 

  易水寒就說:「行行行,安瀾餓一天了,這會兒不那麼痛了,應該能吃不少東西了,她畢竟三個人呢。」 

  易水寒說完這句又扭頭問床上的安瀾:「你是先喝點湯還是直接就吃飯?」 

  「我……」安瀾的臉當即就漲得通紅,忍不住低聲的道:「我……我想上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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