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莫笑桃花醉(一)
楚軒陽拉著龍淑吟下了幾乎一下午的棋,窗外竟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頗有些入了秋的凄涼感。
搬了個府,他到現在都沒轉悠完一圈,這麼空蕩蕩一個大屋子,就住著他和林宇,哦,現在多了個宋莘妤,他和龍淑吟下棋,宋莘妤便在旁邊看著,現在放在桌上的是她沏好的不知道第幾壺茶水。
總之,這些日子好像什麼事都沒幹,府里冷清,他著實無聊,想來找個時間出去玩玩也不錯。
風默瀾那傢伙昨日還來找他,說易宵包下了城南的馬場,明日有馬球賽,要他去參加,他原本不準備去,現在想想去一下也沒什麼,原來那弔兒郎當的的生活好像也還不錯。
「軒陽哥,我現在好盼望秋天到來啊,等到了秋獵時便不用這麼無聊。」
「易宵不是給你下了請帖嗎?我們一塊去馬場?」
宋莘妤聽著他們說話,恨不得將耳朵豎起來,楚軒陽卻對她招了招手,她心頭一喜,正要過去,卻聽楚軒陽道:「不必再沏茶了,先下去吧。」
她不情不願地應了聲,低著頭向外走去,拿著放在門口的傘回了自己房間。
雖然現在留在了世子府,但這楚世子對她不冷不熱的,那個林宇看她時橫豎不順眼,她也不想討沒趣,府里其他下人更是連搭理都懶得搭理她,這麼想想,楚軒陽對她還不錯了,至少好受些。
其實她騙了楚軒陽,她與家人原就在那李六手上為奴,有個哥哥和兩個妹妹被賣出去了,她姿色不錯,李六便要她當他的第十七房小妾,她爹娘當真無情,竟勸她從了那李六,說是那樣便過上好日子了。
她卻不願,那李六五大三粗,一臉橫肉,欺軟怕硬,偏還有人惦著他那點權勢,直是叫他收了十七個小妾,簡直叫人覺得噁心。
她便趁夜逃了出去,他們那地方北面壓著個浮光殿,南邊又是山匪橫行的貪狼山,沒什麼人管,她把臉抹花,東躲西藏才避開了李六,聽說往西走就是江渝,那裡有南安王坐鎮,治安比京城都不差,她才動了心思。
她沒銀兩,先是乞討,後來遇到了一戶好心人家便在那兒做工,她廚藝尚可,幫人家做飯,不用她做重活,後來拿了工錢繼續上路,不想卻遇到了李六手下的人伢子,認出了她將她抓了回去。
楚軒陽救她的時候她就下定決心跟了他,即便那時還不知他的身份,但起碼長得俊朗,人又好……
「宋莘妤?想什麼呢!叫你上街買點新鮮菜沒聽到?」林宇皺眉喊她,她才回過神來,望了望外面下雨的天,著實不大想出去。
她抱怨:「今日雨這麼大,街上哪有賣菜的,我記得后廚好像……」
「叫你去你就去,廢話真多。」林宇不耐煩地將菜籃子丟給她,轉身便離開了。
她氣得跺腳,咬著牙恨恨地看著林宇的背影,拿起菜籃子衝出去,她心想著不如便冒著雨去,染了風寒更好,這些瑣事便不用她做,可當雨滴落在頭上她還是聳著肩返回去拿傘了。
――――
九謠和江亦喬總算回了家!
一路上雨越下越大,天陰沉沉的也就罷了,江亦喬的表情也陰沉沉的,九謠問她也不說話,隔了許久才回了一句:「天氣不好,心情也不好了。」
她們剛回去,還沒進大門就看到余冼在門口張望,像是在等著她們回去了。
似乎看到了她們,余冼回屋拿了一把大黑傘迎了出來,著急地對著九謠上下打量:「阿謠沒受傷吧?來讓師父看看!」
九謠感覺心裡暖融融的,笑嘻嘻地回答:「好著呢!」
余冼鬆了一口氣,又問江亦喬:「喬丫頭也沒事吧,那日走得那麼匆忙?」
「沒事的。」江亦喬急忙擺了擺手,勉強笑了笑。
「那就行,先回屋吧。」
好不容易回來,明明該高興,江亦喬卻總忍不住去想江穆之前對她說的話。
就在九謠進了隕生殿片刻后,她原本在外面等著,卻看到了江穆!他別有深意地看著她,向她走來,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他說:「我等你的好消息。」
隨即,還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她的肩,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肩膀在顫抖,每次見到他,她總有一種莫名的恐懼,而且,那熟悉的頭痛又一次讓她幾乎喪失心智。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但她不想讓自己的生活被毀掉,可同時,另一件事也讓她糾結不已。
她六歲之前的記憶慢慢復甦,她可以憶起父母的音容笑貌,她可以想到江穆曾經對她的溫柔。
也可以看到燒了原來的血月殿的一場大火,獨孤溟從那火里把她帶出,他說:「從今日起,你便喚作江亦喬。」
「有什麼事別憋在心裡,若想知道答案或是最好的解決方式,只有自己動身去尋找。」
余冼的聲音將她喚回了現實,她才發現眼淚不知什麼時候沾濕了她的衣襟。
她失魂落魄地點點頭,忽的聽到了門外九謠的聲音:「師父,今晚我來炒菜,讓你們嘗嘗我的廚藝!」
余冼笑著回了一句:「當心毒死你師父!」
江亦喬這才跟著笑了笑,的確不該一味地發愁呢。
而此時此刻的隕生殿――
墨城靠在椅子上自顧自地吃著葡萄,眉宇間是一貫的冷清,骨雀站在大殿中央雙手環胸,皺眉看著他。
「墨主隨口一說,便讓在下大老遠趕來,想來不是讓我看您吃葡萄的吧?」最近這糟心事兒還真不少,讓她清閑地呆在血月殿也就罷了,偏生這瘋男人兩句話把她叫到了對她而言完全陌生的隕生殿。
「江穆沒同你說么,不是我讓你來這兒,我只不過是同他說了一句我這隕生殿沒個機靈的手下使喚,僅此而已,至於派你過來,是他的意願。」墨城緩緩開口,這或許是他有史以來連著說得最長的一句話。
骨雀的眸中染了不悅,且不說和他待在一起本就叫人高興不起來,這人除了坐著便是撫琴,無聊的很,光是這隕生殿壓抑的氣氛就叫她煩躁不已。
好好的房間,兩個窗戶都給堵上了,加上今日又是雨天,白天也像黑夜,叫她忍不住想到她很早以前的那種生活。
沒有一絲光亮。
她其實並不喜歡黑暗,以前的她便是被鎖在無光的深淵,她嚮往自由,而黑暗,成為了催生她那嚮往,使它蓬勃生長的藥劑。
她逃了出來,便再也不想回去。
「既然不是你的想法,我便回去了,你這地方,我不想住,房檐上都會飛箭,我怕自己一不小心被射死。」說罷,她便轉身欲離去,誰知一顆葡萄竟追了上來,砸到她背上。
骨雀轉身看墨城,只見他將手中葡萄放入口中,略帶疑問地看她:「要走便走,看我做什麼?」
她扯了扯唇角,有些想罵他,看他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卻又不知從何開口了。
她有些憤恨地再次轉身,這回他開口了:「你若回去,江穆會罵你嗎?」
骨雀的腳步頓住了,毫無疑問,她是怕江穆的,她是誰都可以高高在上,唯獨在他面前連頭都不敢抬。
她若是沒完成任務便回去,罵是輕的,她知道,江穆那個變態定然不會輕易饒她。
再想想池許……
她抿了抿唇,不得不說,這個墨城很會拿捏人,她儘力扯出一抹笑容,冷笑,目光也冷:「但憑墨主吩咐。」
「這才對,」墨城滿意一笑,「來人,帶我們骨雀大人去廂房,挑最大的那間。」
隨即便有人進來:「是。」
骨雀心有不甘地捏著拳冷哼一聲,極盡諷刺。
墨城卻無所謂地交疊起雙腿,戲謔的表情在她出了門那一刻便消失殆盡。
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她像只高傲的孔雀,靈魂被血月殿的枷鎖捆綁,受盡燒灼,卻無法磨滅骨子裡的傲氣。
她的情緒,除了鄙夷便是不屑,唯有對江穆是恐懼,他再未見過她其他任何情緒。
可現在,他想讓她露出其他表情了,哪怕是憤怒。
翌日。
骨雀覺得她受到了此生前所未有的屈辱,墨城那瘋男人,自己出門,竟然叫她打掃屋子!
竟然還說什麼:「我先前並未說缺個什麼下人,現在告訴你了,我缺個打雜的。」
想她活了十七年,這事也就幹了這麼一次!
不過……是他自己說的叫她打掃主殿,那就別怪她不客氣!
她眼中閃過一抹惡劣的光芒,挑了挑唇角,她拿了把剪刀走到被堵上的窗前,將遮著窗戶的厚厚的黑綢「咔嚓咔擦」剪成了碎片。
當兩扇窗中都有陽光照進來時,她拍拍手上的灰塵,滿意地笑了笑。
【小劇場】
我:骨雀我覺得你可以了,人設崩塌,別忘了你是個冷漠無情的殺手!
骨雀:先殺了你如何?
我:……宋莘妤我覺得你也可以了,又慫又懶。
宋莘妤:我覺得能把我寫成這樣的你肯定和我不相上下。
我:……(為啥哪個角色都能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