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等死
她的手指煞白如雪,沒有一絲血色,幾乎要露出骨頭來。我將她的手心貼到了自己臉頰上,眼淚在她的指縫間穿梭而過:「依依,你好好看看,你好好摸摸,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之外,誰還會因為你而流下這樣滾燙,這樣炙熱,這樣悲痛欲絕的眼淚呢?難道這也是能冒充得出來的嗎?」
哽咽時的第一個節奏還沒有結束,第二個節奏便匆匆提了上來:「你是潘能怎麼樣,不是潘又能如何,和我有關係嗎?」
「依依,你的心裡是不是有什麼苦衷沒有說出來?背後到底還有什麼樣的故事瞞著我?」我皺眉急聲。
「沒有苦衷,也沒有任何隱瞞的故事,全怪我自己愛慕虛榮,全怪我自己思想下賤,全怪我自己沒有去珍惜你,才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依依低啞地說。
「我們在一起兩年,我太了解你了,你騙不了我,你肯定是有苦衷的。」我幽聲問。
「真的沒有苦衷,是你看錯了我。其實,我一直都在騙你,我從來沒有都沒有愛過你。」依依的眼中微波粼粼,眼淚像流水一樣,嘩啦啦,嘩啦啦……
「依依,到了沉冤昭雪真相大白的時候,你居然還想著獨自承受所有的委屈。你太善良了,你這樣善良的活著只會是死路一條。」心臟被如絲的往事緊緊地揪著,我將那張褶皺的相片用最精準的角度擺到了她的眼前,亢奮地說:「既然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我問你,你的手裡一直都捏著我們的照片幹什麼?」
依依的嘴角微微一顫,吐出了一個沉悶而悠長的聲音,音線被乾燥的嗓子拉得很長很長:「等死——」
在音落的第一時間,我猛地抬起手掌,真想狠狠地扇她一個巴掌,不,豈止是一個,是十個,一百個,一千個。可是,當我的掌力蓄勢待發的時候,心念一轉,突然將方向瞄上了自己的臉蛋重重地摑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
只要有地方出氣就行了,管他是打誰呢!
依依哀聲幽泣,音色凄傷,虛弱而無力:「潘,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我是愛你的!」
「去年12月15號是我們定婚的日子,我們一起奮鬥一起賺錢,對生活對未來都充滿了熱情。可是,你卻在14號早上就突然提出分手,對我的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告訴我,在此之前發生過什麼事?」我凝視著她的飽受滄桑,晶瑩剔透的瞳孔,痴狂地問。
「你先答應我,不去找你姐姐的麻煩,我就說。」依依的眼中彷彿飄零著碎片般的星芒,昏暗昏暗,凌亂不堪。
我的眉尖上翹,目瞪如輪,咬牙切齒地叫道:「果然和潘天鳳有關,這個賤人什麼喪盡天良沒有沒肺的事也能做得出來,我要跟她斷絕姐弟關係。」
「住口!」依依後腦配合著喉嚨的嘶吼,向上抬高片刻后又極速得墜下,狂咳數聲,猛喘著氣息,「你還嫌我的名聲不夠壞嗎?你還嫌我的身體不夠骯髒嗎?我不是紅顏禍水,我不是臭表子,我沒有那麼下賤,也沒有那麼無恥,不許你這樣說你的姐姐!」
見到她如此心神憔悴的模樣,我伸過手便要去撫她的心口,不料,依依迎面一擊,果斷地扼住了我的手腕,凝視著我的眸子,哭著說:「潘,你的脾氣太急了,我好害怕你會惹出事來。你向天發誓,在我告訴了你真相之後,你不能去找你姐姐的麻煩,依然和你的姐姐和平相處。也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就當沒有發生過。」
「好,我答應你,我不去找潘天鳳的麻煩。」我勉強吐出。
「說得不夠清楚。」依依頭不搖,眼不晃,直聲又說。
「依依,我答應你,在你告訴我了真相之後,我不去找潘天鳳的麻煩,依舊與她和平相處,」我又答。
「不行,發毒誓!」依依的頭一搖,眼一眨,鏗鏹有力地說。
我將二指指天,淚光如鼓點般飄零而下,鄭重其事地說:「好,我潘譽向天發誓,如果依依告訴了我真相,我決不去找潘天鳳的麻煩,依舊和她和平相處,也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如果我違背了誓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依依撒開了我的手,也不道不出心裡是何等的情調。一邊瘋笑,一邊飆淚,猛得躺回枕頭上,一會哭一會笑地說:「好,我告訴你真相。在我們定婚的前幾天,你和常有理一起去礦區裝水電暖。12月13號這天早晨九點多,我正在客廳里洗衣服,你的姐姐突然來到家裡狂敲著門。我剛挾開一道門縫,你的姐姐一腳蹬住門板把我撞回去兩三步,手指都被夾腫了。她罵我說,因為我硬纏著你結婚,把爸爸媽媽全氣進了醫院,都快要咽氣了,然後,就掄起拳頭朝著我的頭頂便打了三拳。自從逃出地獄一樣的老家之後,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打我。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小時候洗不幹凈衣服挨后媽打的樣子,當時我就哭了。」說著說著,便又哭了。
「快過年那陣,爸爸媽媽身體都很好,沒有病,更談不上住醫院啊!」我驚叫。
「我的頭昏昏沉沉的,眼前閃著好幾層人影,也沒敢還手。我的心嘣嘣直跳,擔心死了。便急著問她,伯父伯母是什麼時候住的醫院?沒有什麼大礙吧?你的姐姐一隻手抓著我的衣領,一隻手拽住我的頭髮,便往我的嘴上吐了一口痰。她真吐了,真的吐了,我雖然從小受盡了苦頭也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啊!太欺負人了!如果別人敢這樣對我,我會從廚房拿著菜刀跟她干,就算我打不過她花錢雇著黑社會也要收拾她。但是,她是你的親姐姐,又是為了你的爸爸媽媽打得我,我不能那樣做。她又罵我是爹也沒有,娘也沒有的雜種,像我這種有人生沒人養的畜生東西,天生就是當小姐的命。還威脅我說,如果她的爸爸媽有一個三長兩短,她就讓我陪葬。沒有人要的賤貨,被男人干爛的臭表子,她還罵了我很多難聽的話,我都不好意思說出這些罵人的詞。」這還是我發了毒誓,她才會全盤托出的話,沒有說出的又有多少。
「她有病啊?爸爸媽媽活得好好的,她怎麼能這樣咒人呢?」我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依依高聲癲笑一陣,哭著說:「你的姐姐又罵我堵了她的財路,罵我沒有錢從什麼良,罵我回去再干十年小姐賺夠了錢再出來嫁人。太傷人的心了,她說這種話比打我還要疼啊!我一聲又一聲姐姐、姐姐地的叫她,她打我打得更厲害了。她一直在打我的後背與前胸,卻沒有打過我的臉,我想是她不想讓我的臉上留下淤青。後來,楠楠突然從房門外跑了進來,死力地拉開了你的姐姐,她才沒有再打我。」
難怪自從依依走後,楠楠敢跟潘天鳳又頂嘴又動手的,而潘天鳳卻一反常態沒有過反擊,原來這兩個人相互抓著把柄。
「楠楠去我們家幹什麼?又正好趕著潘天鳳打你,哪裡有這麼巧的事?」我驚訝地問。
「哈哈,這我就不敢亂說了。」依依慘笑道,「你的姐姐扔給了我二百塊錢讓我快點滾,只要我離開了你的家爸爸媽媽才會康復。楠楠和我講了一堆讓我離開你的道理,我也發現楠楠是真心愛你的,而且她的純潔她的善良也是我所沒有的。其實,你的姐姐並沒有在詛咒伯父伯母,她是害怕當我們真正走在一起之後,會發生那樣的悲劇,她的預見是能夠理解的。假如我們結婚之後,伯父伯母承受不了這種壓力真有了個三長兩短的話,我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潘,既然我愛你,我就要為你著想,我不能毀了你的家。因為你有著更好的選擇,所以,我決定了退出。」
「後來,你為什麼又回到了天上天?」我問。
「我走之後,發現你與楠楠的感情一點進展也沒有,而且又在四處打聽我的去向,所以,我才回到了天上天,想引你出來再找機會讓你恨透我,讓你徹底地忘了我。山豹那幾個富二代也是湊巧大年三十晚上去的天上天,我沒有想到那天晚上你真的會出現。你對我說,我們都愛過對方的。為了讓你恨我,我罵你說,我們只是睡過而已。你又說,你知道你自己沒有好的的家庭條件,你不是富二代,你沒有車,沒有房,但自從愛上我以來,你一直在努力上進,一直在努力打拚,一直在努力改變你自己。為了讓你恨我,我又罵你說,再怎麼努力你也是一個打工的。你說,你已經從你的親戚朋友那裡,籌來錢在市裡買下了房子。為了讓你恨我,我說,我要住豪宅,我看不起經適房。我上了山豹的車后,看著那些富二代毒打你的樣子,聽著你高聲吶喊,祝天下有錢人終成眷屬的呼喚時,我的心都碎了。想想我自己無父無母,四海為家,有什麼地方值得這樣地為了我付出啊!什麼高樓大廈,什麼賓士寶馬都見鬼去吧!那一刻,我好想衝上去對你說,我是愛你的我跟你走,但是,我不能心軟,也不能回頭,更不能讓你看到我流淚。」依依苦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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