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一個不怎麼愉快的開始,過程和結果都很慘烈。徐音勉強從床上爬起來,他出了很多汗,身上還是血,黏黏糊糊的,鈍痛陣陣,移動艱難。

  封池依舊穿戴整齊,坐在床邊,此時冷靜得如同一個旁觀者。

  徐音移過去抱他,聲音干啞著小聲抱怨:「你這麼狠,怎麼會有女孩喜歡跟你上床啊。」

  「下次輕點好不好?」沒有得到回應的徐音像個自言自語的瘋子,「真的好疼。」

  封池冷冷道:「出去。」

  徐音低頭看看自己,他的襯衣還好好的,腿上的清淤就顯得有點慘了:「這樣怎麼出去?會把地毯弄髒的。」

  封池沒說話。

  徐音笑了,下床一瘸一拐走進浴室。

  房間里的味道濃重得充斥著人的鼻腔,讓人有點噁心。封池開了窗透氣,把髒了的床單直接團成團扔進垃圾桶里。

  他並沒有在報復徐音這件事上得到半點預想中的快感,封池開始有點慌,因為在剛才的過程中,身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他年少成名,這些年苦心經營著陽光溫柔的人設,不能有緋聞,不能交女朋友,更不能擁有最普通的生活。幾乎人人都認識他,時刻都要端著,要顧及形象,活像個花瓶,稍一不留心就會摔個粉碎。

  就連在床上也要符合自己一貫的人設,要耐心體貼,多情溫柔,在適當的時候親吻對方,彷彿一道寫好的程序,他只需要去執行。開始是為了生理需求,當時間久了就只剩下了累。

  第一次體驗到痛痛快快,竟然是在這個他厭惡至極的人身上。

  聽著浴室里嘩嘩的水聲,封池心裡覺得煩躁,從床頭拿出一支煙點上。 -

  徐音出來時封池已經不在房間,他的衣服髒了,很自覺地從衣櫃里找出來一件封池的穿。他沒封池高也沒那麼壯碩,衣服穿在他身上不算很合適,鬆鬆垮褲的,徐音倒是很喜歡。

  他走出去,封池坐在沙發上抽煙。

  徐音從沒見過他抽煙,就連在片場也沒見過,他知道很多明星壓力大,經常拍戲熬不住就會抽兩根提神,連不少女明星都有煙癮。但他沒見過封池抽。

  電視里播放著廣告,聲音被調得很小,成了無意義的背景音。徐音走過去,纖細的手指夾過來他的煙,放在自己嘴裡抽。

  他想坐,又不敢坐,只能站著,煙霧撩過他濃密的睫毛,他低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麼,想得入神。封池不經意瞥了他一眼,覺得心煩,正要趕他走,這時門鈴聲響了起來。

  封池起身去開門,一個卷著大波浪,穿著襯衣裙的女人站在門外。

  「你怎麼來了?」

  女人很自然地要往屋裡走:「來拿手錶,你不是有事過不去嗎,我順路來拿。」

  封池擋住她,不讓她再往前走:「我去給你拿。」

  「幹嘛?」女人笑著打量他,「屋裡藏著人呢,不讓我進去?」

  封池沒說話,她以女人的直覺立刻就猜到這是真的。

  但她也沒生氣,越過封池走了進去,果真看見沙發前站著一個男孩,笑了笑道:「我說你怎麼爽我的約,原來家裡還藏著個人呢。」

  封池走了兩步把手錶拿過來給她:「你誤會了。」

  女人上下打量了幾眼徐音,他腿上的斑駁痕迹依稀可見,可愛又炸著毛想要跟自己宣誓主權的樣子,可不像是誤會。

  徐音早已經把煙給熄了,此時拿著水杯,裝出一副乖巧模樣,這是他一貫的人設。笑眯眯地沖眼前的陌生女人喊:「姐姐好。」

  他長得小,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一口一個姐姐,實在叫得氣人。

  女人收回目光,邊戴手錶邊笑了下,轉身對封池說:「行我走了,明早的飛機,白為你飛了一趟,機票你得給我報銷。」

  「以後有需要再聯繫。」她又打量了兩眼徐音,說道:「不過看起來,應該也不需要了。」

  封池送她到門外,女人臉上才流露出一絲失落。封池從始至終都沒有打算挽留她一下,好歹將近兩年的固定關係,她惋惜地說:「可惜了,你真是個不錯的床伴。」

  「我送你下樓。」封池轉過話題。

  她在電梯里沖著封池擺擺手,「不用,我自己走,拜拜。」

  等電梯下到了一樓,封池才轉身離開,一轉身,看見徐音穿著他的衣服靠在門邊望著他。明明另一邊就是他自己的家,他卻不回去,偏要賴在別人家裡。

  「老情人?」徐音酸溜溜地問。

  封池心裡很亂,進屋拿起遙控關了電視,總算稍微清凈了點。他指了指門:「出去。」

  徐音非但不走,反而走過來坐到了他身旁,撕扯到傷口還是火辣辣的痛。他湊近,手臂搭在封池的肩膀上,調情似的問:「我棒還是她棒?」

  封池不想理他:「你走不走?」

  徐音看著他仔細思索了片刻,眨著他漂亮的眼睛問:「走了明天還能來嗎?」

  「有病!」

  封池被他氣到了,隨手拿起手邊的遙控扔過去。他沒想到徐音竟然沒躲,電視遙控砸在了他額角。

  徐音「嘶」了聲,摸著自己的額角,還好封池力氣不大,相比於剛才的兇狠,現在算是溫柔多了。

  鬧了一頓,他肚子有點餓,站起來問封池要不要吃東西。他猜封池中午也沒吃飯,現在已經快下午兩點了。想著徐音走向廚房,去冰箱里找食材。冰箱里空空的,只有兩個番茄,幾盒牛奶,一些麵包跟雞蛋。

  他用自己拙劣的廚藝做了兩份三明治,自己在廚房偷偷嘗了個,勉強能下咽,端出去時封池卻已經不在沙發上。

  徐音看見書房緊閉的門,飛揚的眸子里光黯淡了些許,將三明治放在桌上,抱著自己的臟衣服離開了。

  下午徐音睡了一覺。

  回去之後他覺得有點不舒服,無論是嗓子還是身上,都干疼干疼的,彷彿施下的咒語開始應驗,渾身上下都在慢慢折磨著他。徐音把自己裹進被子里,柔軟的棉被讓他獲取到了少許溫暖,就這麼墜入夢中。

  夢裡也不太平,有張手不斷拉扯著他的身體往下墜,往深淵裡墜,四周很黑,如濃稠的黑色液體將他一點一點包裹。

  醒來時他感到自己發燒了。身體很沉,頭也昏昏沉沉,全身的力氣被抽走,連起床都成了件困難的事。

  徐音勉強站起來找到退燒藥,跟溫水一起吞咽下去,才覺得冷,又回床上把自己裹起來。

  生病真難受,整個人好像都脆弱了起來,開始胡思亂想。這種情況不能去醫院,萬一醫生問起來,他總不能說是被乾的。

  徐音吸吸鼻子,想著要是封池能來看看他就好了。

  封池當然不會來,過了會兒葯勁上來,徐音又重新睡了過去,一覺睡到了半天亮。燒似乎退下去了,但依舊難受得厲害。

  他看看手機,今天是十二號,每月去心理諮詢的日子,但他實在不想動,躺在床上玩了會手機,快中午接到了心理醫生的電話。

  徐音只能爬起來,又喝了一粒感冒藥,收拾收拾自己出門。

  他站在走廊里又忍不住自己想去敲對面的門,走到門前想到昨天種種,封池將他按在地上說他怎麼那麼賤,徐音的心顫了顫,收回了手。

  心理診療室內。

  「我們做/愛了。」徐音有點激動,說話時指尖輕顫。

  坐在他對面的心理醫生有些意外,注意到他纏著紗布的左手,還有嘴角的一點清淤:「這是你們做/愛留的?」

  徐音搖頭,看著自己的手:「不,這是我自己不小心。」

  「可能我需要糾正你一下,你們並不是zuo愛,你們只是上/床了。」醫生殘忍地說,「他並不愛你。」

  徐音沒說話。

  「最近怎麼樣?你很久沒來了。」

  給他診療的是一位女心理醫生,穿著白大褂,手指若有若無點著桌面。徐音不久前成為了她的病人,現在她覺得他的情況越來越危險。

  徐音說:「老樣子,他還是很討厭我。」

  心理醫生糾正他:「我是說你。你的近況,你的生活,不說他。」

  徐音沉默了,他竟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有什麼好說的。

  醫生猜中了他的心思,轉到了下一個話題:「上次我給你開的葯吃了嗎?」

  徐音搖頭,低垂著腦袋看自己的手指:「我的精神沒有問題。」

  醫生嘆了口氣:「我解釋過。以你的情況來看,你患有鍾情幻想症,並且已經非常嚴重。這是一種精神疾病,需要吃藥加上心理輔導治療,否則你只會越陷越深,可能永遠都出不來。」

  「是嗎?」徐音隨意地問了句。

  醫生說:「你還年輕,才二十一歲,沒必要在一個不喜歡你的人身上浪費掉自己的一生。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圍著另一個人轉。」

  徐音臉上浮現出個痛苦的表情:「我總是忍不住……」

  「這不是你的錯,是你這裡在作怪。」醫生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所以你需要藥物來治療。」

  徐音沒說話,他始終沒辦法理解,為什麼他喜歡一個人要被當做生病來治療。

  封池說得對,他有病,真的有病。

  「可是我不捨得放棄他……」儘管他說過永遠不會喜歡自己。

  徐音看著窗外:「我愛他。」

  「可他不愛你。」心理醫生強行拆除他的自我安慰,「他只是一個不愛你的人,徐音。」

  徐音還是在笑,笑得有點凄慘:「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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