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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報喪

  孤鴻聲哀,白幡遮天窺。殘雪凋落獨悲切,異鄉新鬼,何尋覓處?璃燈引魂歸……

  在樊沖這條屍身上,公子丹的儀式感是直接拉滿的。不僅為其花大錢買了個大紅木漆面棺槨,甚至還請了幫專業人士來烘托氣氛。

  這或許是這世界上第一批抬棺賣哭的職業選手了,那聲量要高音就能高亢嘹亮,玩低沉就淺吟低唱。該婉轉時還能繞上三繞,甚至前後呼應居然能搞出個3d環繞的效果,最後更是再來個顫音完美收尾。

  總之儀式感爆棚,一路行來不知道的還以為誰家老爹死,孝子賢孫都沒這麼用力哭的。

  不過效果也是杠杠的,燕相國之子樊沖在韓身死的消息也隨著過往商賈快速擴散,直到大寒前夕,終於是傳進了燕都薊城中。.br>

  「老爺……老爺……公……公子……公子他……」

  相國府的老管家跌跌撞撞,驚慌失措的往內宅里狂奔。期間撞翻了兩個婢女手上的碗碟,踢倒了一盆名貴稀有的白菊,驚得一眾下人紛紛躲閃雞飛狗跳。

  此時的樊樾正在書房中伏案勞讀,聽著外面吵吵鬧鬧眉頭不由得緊皺。樊家治下甚嚴,斷不會允許出現這種不符合禮儀,有損家風的事情出來。

  正待他想讓人招呼管家進來,問問究竟是哪個不懂規矩的在瞎胡鬧,自然免不得要抽個皮開肉綻。可還未來得及開口,書房門就被猛得撞開。

  「放肆!身為相府管家,如此冒冒失失成何體統!」

  樊樾臉色一板,心中極為慍怒。不過他知道必定事出有因,所以還在等著對方的解釋。

  「老……老……老爺……公……公子……他……他……」

  「哼!不成器的東西!老夫平時不是總跟你們說凡遇大事須靜氣,泰山崩於前才能面不改色!」

  被樊樾這通呵斥,那管家直接打了個機靈。心說老爺不愧是老爺,果然有大將之風,自己著實是遠不如矣。

  於是趕緊深呼吸了兩口氣,把心中的驚駭先平復了下來。

  見老管家知錯就改,樊樾捻著鬍鬚點頭,有些欣慰。

  「呵呵……孺子可教也,這才對么!越是大事急事,越得沉得住氣。說吧,公子怎麼了?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弄了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來?」

  算算日子,兒子也該回家了。以平時那小子的尿性,這次出去若是不藉機物色幾個女人回來把玩,那就不是他了。知子莫若父,自己兒子自己知道,樊沖無論什麼都算優秀屬上等資質,就是女色這塊有些放縱了些。

  「不是,沒有女人!」

  「沒有么?那你急個什麼?那小子呢,既然回來了怎麼還不來請安?」

  樊樾不以為意的端起茶盞呡了一口。

  「公……公子是回來了……可……可是……」

  「有話就說,剛剛才說遇事要靜氣,怎麼才一會兒又給忘了!哼……」

  管家無奈,又是猛吸了兩口氣。

  「老爺,公子在韓*國被人給殺了,人是回來了,只不過是裝在棺槨里的……」

  「我噗……」

  樊樾一口茶水直接噴了出來,連邊上的茶壺都給打翻掉。

  「你……你你你……你再說一遍……公……公子怎麼了……」

  「卧槽,不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么?」

  心裡雖是吐槽些,可老管家還是趕緊補充解釋道:

  「老爺,咱公子死啦!屍首是公子丹發現的,如今怕是已經到了東城門外!」

  樊樾聽罷腦袋嗡的一聲,只覺天旋地轉然後突然眼前一黑徹底不省人事。

  「老爺……老爺……你怎

  么了老爺……來人吶……老爺暈倒了……」

  一個時辰后,樊樾從床上悠悠轉醒。此時整個國相府也都已經裹上的白綾孝麻。

  公子樊沖的棺槨就停在大堂中間,府上眾奴僕皆是哭成一片。

  這時候同往周地的那些貴族子弟們也都很有自知之明的聚集在一塊,等待著相爺醒來之後的問詢。

  樊樾其實早就醒了,只是眼睛不肯睜開而已,他很希望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只不過耳邊清晰傳來的嚎哭聲,不得不讓他認清了事實。

  世界最大的痛苦莫過於老年喪子,雖然樊沖不是其唯一的兒子,卻是最為倚重的那個。甚至可以說,許多野心便是基於這個兒子所滋生的。此時此刻,說是天塌了也一點不為過。

  又是在床上恍惚了半個多時辰,樊樾知道自己還是要面對現實的。於是在一眾婢女小心翼翼的伺候下,終於來到了相府的議事廳。

  不錯,他並沒有先去的靈堂。事情已經發生,他現在最想搞清楚的便是到底是誰殺了他的兒子。

  看到突然間像是蒼老掉十幾歲的樊相爺被人攙扶著進來,一眾小輩們趕緊滋溜一下起身垂首相迎。

  「你,留下來!其餘人在外面先等著!」

  突然被點到名的那個年輕人瞬間寒毛炸起冷汗淋漓。

  「相……相爺……」

  樊樾微微抬眼瞥去,犀利的目光差點沒把人給嚇癱掉。得到吩咐的其他人似乎都如釋重負的退到外面去。

  此時府中甲士也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刀槍出鞘把人全給控制住,這架勢可就真的有些滲人了。

  然而議事廳中,那個被點了名的傢伙更是已經心如死灰。看著後頭的門緩緩關上,他腿肚子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別害怕,把你這些日子看到的聽到的,事無巨細全都說一遍!記住,老夫要的是事無巨細,且不要加入任何主觀判斷的東西!」

  樊樾說完,就端坐在上首自顧自的閉目養神等待著,那氣場壓抑得讓人都喘不過氣來。

  說到底這些都只不過是豪門裡的一些小年輕,無論手段還是氣勢,在堂堂一國丞相面前真的不夠看。

  於是接下來自然便是很漫長的一段問詢時間。這些人從路上的見聞,再到老君山遇到的人或事,之後是韓非的突然宴請,再到後來就是馬湘與樊沖的不告而別。最後如何到的廣武城,又是在何人的建議下來到天水竹林,最終在什麼情況下到達了案發現場。

  一個人說出來的東西或許偏於片面,然而十幾二十人的說辭相互輔證,那麼一條清晰的邏輯線很快就被樊樾給揪了出來。

  從一開始樊樾的重點便放在了孤夜的出現和韓非的宴請上。特別是後者,自己的兒子也就是在那晚之後便和馬湘不辭而別的。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這兩個人不惜丟下一眾僕人選擇逃離洛邑城的。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有也只有韓非這個關鍵人物了。

  韓非追查義妹之死,其實不用懷疑,那個叫蠻十娘的女人應該屬於自己兒子眾多玩物之一。

  然而「蠻」這個很特殊的姓氏很快就讓他聯想到孤夜身邊那個骨瘦如柴,善使短槍投矛的傢伙。

  如此聯繫起來,一個利用韓非實施的敲山震虎之計便躍然浮出水面。有了這個設想,之後發生的一切就很是順理成章了,也印證了樊沖被施以竹刑虐殺事實。

  到了這裡,其實兇手是誰已經不用再猜了。然而最讓樊樾憤怒的是,早在幾天之前,那三個殘殺自己兒子的罪魁禍首卻已經被流放到了近千里之外的文安城。

  之前他還因為此事而大呼幸運,如今想起來,卻是滿滿被無情玩弄的恥辱。什麼王妃突感惡疾,

  什麼假冒偽劣老山參,全是他娘的為那三小子能夠脫身所演的戲。

  此時此刻,想通了一切的樊樾沒有一刻那麼渴望推倒這個腐朽到骨子裡的燕王朝。

  然而整件事情中,公子丹作為一個把所有東西串聯在一塊的關鍵人物,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這的確很值得樊樾去好好斟酌。

  毋庸置疑,他應該是早猜到兇手是誰的。既然如此,那麼燕王這邊是不是他率先通風報信的呢?

  以樊樾此時的思維,認為這種可能性存在,但並不是很高。因為若是換做是他的話,肯定會等到最後才把消息放出來。

  因為那樣,自己必定會與常威直接廝破臉。到時候老燕王為了先穩定朝堂,很大幾率會先廢除常威太子之位,然後再殺了這三位始作俑者。

  當然,為了穩定民心,再立太子是必須的。然而常傲已經因為失德被貶在外,那麼公子丹便是唯一的選擇。

  可實際上卻是孤夜三人和樊沖的死訊都還未曾到達薊城,矛盾仍沒凸顯出來的時候就被消弭於無形,這顯然是不合理的。

  然事實上消息恰恰便是公子丹派人提前透露的。不錯,樊樾所分析的確實最符合他的根本利益,可那並不是其最想要的。

  不可否認,若是按照這樣一套流程走下去,公子丹相信自己有九成的幾率被敕封為燕國太子。可同時他也會面臨一個丞相權力過盛的局面。

  所以他的想法其實跟老燕王如出一轍,那就是要給樊樾製造一個敵人出來,之後便可利用這人慢慢的削弱其力量。

  只不過老燕王想到的是要重用孤夜,讓他在常威執政的朝堂上形成一股平衡的力量。

  而公子丹想的卻是更加直接。利用孤夜這個矛盾點,提前引起丞相與太子之間的爭鬥。

  非常明顯的事實,往後的日子裡,一方想方設法要除掉文安成里的三個小卒子,另一方卻是想如何阻止破壞這一切。

  雙方無論要做什麼,怎麼做,那都必須把底下一些力量暴露出來然後互相抵消。目前階段,常威自然是無法與樊樾的勢力圈相抗衡的,可他不行卻可以藉助老燕王的力量。

  而這也是老燕王求之不得的事情,之前若是直接動手就是針尖對麥芒,現在有了這樣一個平台,那麼自然就會少上許多顧慮和多上很多轉圜的餘地。

  對於公子丹來說,這才是最好的結果。因為只要到了這一步,他手裡最為重要的一張王牌才能打出來發揮出最大威力。也只有到了這一步,接收過來的燕國朝堂才是最容易掌控最乾淨的。

  一切皆是算計,只能說在權利面前,每個人的心都是百轉千繞,也都是最髒的,燕王如此,公子丹如此,樊樾亦如此……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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