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事事用心必有道,拈輕怕重事無成。
道觀高居凌霄絕頂,庭院中有國槐一株,山頂風大,缺水乾旱,雖是盛夏,地上落葉薄薄一層。
朱焱拿起掃把,左右橫掃,虎虎生風,連灰塵帶枯葉,攪起一片。
落葉隨著朱焱的掃把,慢慢聚在一起,他找來麻袋,準備裝起來扔出去。
哪知山頂一陣狂風,枯葉堆化作彩蝶,打著旋滿院飛。
朱焱一陣氣惱,抓耳撓腮,拿起掃把繼續清掃,山頂風大,時急時緩,落葉就像與朱焱作對一樣,在庭院中飛舞。
樹葉難掃,不知不覺撩動朱焱的猴性,他齜牙咧嘴,捕風追影,好不氣惱。
這時挑水的師兄回來了,他身材瘦削,清風淡雅,肩上扁擔清若無物。
朱焱連忙拱手行禮:「朱焱見過師兄,請問師兄尊號」。
挑水的師兄放下扁擔水桶,手抱陰陽,還了一個道禮:「貧道張道一,見過朱焱師弟」。
「今日師弟入門,受尊師法令,清掃庭院,只是這山風呼嘯,常與我作對,師兄可有法子克制」。朱焱連忙詢問。
「山高必有風,谷深必有水,師弟煩擾山風,山風自然煩擾師弟,落葉雖多,師弟順風而行,順勢而為,清除一葉便少一葉,師弟堅持,落葉總有掃盡時候」。張道一微笑著寬解朱焱。
「多謝師兄解悟」。朱焱心動,思索張道一的回答,而後有所明悟,彎腰謝過師兄。
「師弟不必客氣」。張道一挑起扁擔,進了後院。
朱焱掃把放在一邊,拿起麻袋一葉一葉的撿,它動作索然麻利,庭院中枯葉頗多,直到日頭偏西,才撿完樹葉,山風一過,幾片枯葉落下,朱焱抬頭看了槐樹一眼,默默撿起樹葉。
朱焱扛著半麻袋樹葉,出了道觀,走到樹林中,把樹葉倒掉。他順道尋了些果子,解腹中飢腸。
等他回到道觀,地上又落下一些枯葉。
朱焱便盤坐庭院,樹落一葉,他便撿起一葉。
這時鋤地的師兄回門,他短身打扮,像個老農多過道士。
朱焱連忙站起來行禮:「師弟朱焱,拜見師兄,請問師兄尊號」。
這位師兄放下鋤頭,手抱陰陽,還一個道禮,道:「貧道玉陽子,見過師弟」。
「煩擾師兄,師弟昨日拜會恩師,尊師法令,命我清掃庭院,然這槐樹時時落葉,好不惱人,師兄可有良方教我」。朱焱直接詢問。
「樹有春秋,葉有枯榮,這是自然道理。
世間無有常開之花,不落之葉,長居世間,豈能一塵不染,一葉不落,師弟只需時常掃拂便可,不必執著一葉不落」。玉陽子師兄開解朱焱。
朱焱抬頭看看槐樹,隨著山風吹過,又有幾片落葉,秋來葉落這是自然規律,他有了幾分了悟。
「多謝師兄解惑,是師弟迷障了」。
「師弟不必客氣」。玉陽子見朱焱無事,扛起鋤頭回到居處。
朱焱不在關注槐樹,拿了一本道經,尋到正無聊的青桐童子,請教書本上的文字,學習繁體字,誦讀道經。
天色漸晚,出門的師兄們陸續回來,吃過齋飯之後,眾弟子匯聚大殿之中,作晚課,頌道經。
朱焱盤坐末尾,拿著經書,跟隨眾師兄誦讀。
如此往複,朱焱每日撿拾落葉,誦經掃地,老道人也不見傳授仙法。
與朱焱同日拜師的王七漸生煩惱,不堪砍柴之苦,頗有怨言。
朱焱到是適應,每日撿拾樹葉,而後進入經樓,誦讀道經,研讀經典,學習道門知識。
只是這每日撿拾樹葉,佔用的時間太多,他只感覺浪費時間,消磨猴性。
時值盛夏,本不該有如此多的落葉才對,朱焱皺眉觀看槐樹。
「小猴師弟,你在看什麼?」王七砍柴回來,見朱焱呆立,開口問道。
吱吱吱
朱焱指著樹葉解釋原因。
道觀中,其餘師兄皆已入道,聽的懂猴言,只有王七未曾入門,不知朱焱口中話語。
不過王七知道朱焱的任務是清掃落葉,此時對著槐樹煩惱,必然是因為落葉的事情。
「樹上的葉子就那麼多,你爬上去搖一搖,打一打,很長時間不會有落葉」。王七笑著說道。
朱焱抬頭,看了看槐樹,又看看王七。
他搖搖頭,樹有落葉本是自然規則,搖打樹葉自然落了下乘,這與道門理念不合。尤其是講究道法自然的太清門人。
這段時間,朱焱多次打探師尊名諱,師門傳承,師尊的名諱道號,朱焱不曾知道,師門傳承到是清楚了。
本門傳承太上清微,修持內丹大道。
王七見朱焱搖頭,並不在意,自言自語道:「眼見月余,仙術未學得,道法不曾見,每日砍柴之苦,我怕是堅持不住咯」。
這王七深諳退堂鼓之道,受不得苦,時時說一些喪氣話,朱焱全當沒聽見。
他繼續抬頭看了一眼槐樹,思索解決的辦法。同時轉身離開道院,遠離王七,省的聽他牢騷。
道觀之外,山徑崎嶇,峭壁絕頂,朱焱對這裡已經熟悉了。
他鑽進林子,尋到山桃野果,飽腹一番,再挑選一些品相不錯的,兜在懷裡,回返道觀,與眾師兄品嘗。
「咦!這朵花兒開的好生嬌艷」。朱焱看到路邊一朵野花盛開,這在嶗山絕頂,缺水多風的地方,非常少見。
「朱焱師弟,好生清閑,又給我們摘果子了」。一個年輕道人拾階而上,從朱焱懷裡摸出一個水果,在朱焱的衣服上蹭蹭,張口啃食。
「不錯不錯,師弟不愧是靈猴,挑選的山果水多汁甜」。
「馬濤師兄覺得好吃,多吃些,我再去摘些」。朱焱咧嘴一笑,與自命不凡的王七相反,他見人行禮,摘撿山果送予師兄,與門內師兄們的關係都很不錯。
相處久了,朱焱已經知道,他這些挑水砍柴的師兄們,全都有法力在身,能使仙法飛騰,只不過門風樸素,道法自然,他們還像凡人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五味令人口爽,吃一顆品味即可,多食也無益處」。馬濤師兄說道,他見朱焱眼光看向鮮花,明白朱焱的疑問,道:「趙師兄每天挑水路過此處,總會抖落一些溪水,這山花自然開的燦爛」。
「澆水!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怎麼沒想到呢!」朱焱大笑,想到治療槐樹枯葉的辦法非常高興。
「謝謝馬濤師兄」。朱焱手抱陰陽,對馬濤行禮道謝。
「是你自己開悟,我並沒做什麼」。馬濤擺手,並不居功。
「還是要謝謝師兄的,師兄請」。朱焱兜著山果,和馬濤并行回歸道觀。
「一得必有一失,今日之樂,必成他日之憂」。馬濤師兄提點朱焱。
朱焱皺眉,想不明白馬濤說的什麼意思。
「師兄此話怎講?」
「不可說也」。馬濤搖頭,神神秘秘。
朱焱想不明白,乾脆不去深究,反正給樹澆水,他看不出有什麼壞處。
翌日,早課結束,朱焱沒有急著撿拾落葉,而是跟隨張道一師兄,挑著兩個水桶下山。
山路崎嶇,小徑幽深難行,朱焱跟在張道一身後,一面趕路,一邊詢問道經中的不解之處。
張道一併不歧視朱焱是個猴兒,詳細為他解答。
挑水回來,朱焱澆樹。
「山槐耐旱抗風,每日半桶水即可,多澆反而不美」。張道一指點道。
「多謝師兄指點」。朱焱答謝。
他看了看桶里的水,占著水桶肯定不行,倒掉非常可惜。他眼皮一轉,從後院拿出鋤頭,出了道院,進了山林,他左選右挑,看中一顆桃樹。
這顆桃樹一人多高,結的果子乾瘦,只因他生在大桃樹之下,雖有大樹遮擋風雨,卻也失了陽光,吸不到水分。
朱焱將它挖出,抗到道觀門口,栽種在門前,用桶里的水澆灌。
自此之後,朱焱每日挑水一擔,幾日過後,槐樹果然葉茂,枯葉稀少。
門口的桃樹在朱焱的細心照料下轉活,雖無果子落下,過上幾年長大一些,肯定還能結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