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同悲
帕西提亞國埃克巴那城趙府
梅殤居士眼見趙亨沉思不語，便繼續說道：「其實在趙大人回來之前，我已經和尊夫人聊過了。令愛身上確有祥瑞之氣，將來入主後宮的可能性很大。所以，趙大人應該將目光放長遠，不必為眼前這些小事而煩愁。」
「嗯？那還請老居士詳加指教。」趙亨身體前傾，虛心求教道。
「呵呵，指教談不上，這既在天意，也在人為。還是那句話，你們萬不要張揚，低調從容，順其自然最好！這樣不光對你們家族，對於令愛也有好處。」梅殤居士老神在在地說道。
「老居士提點得是，在下一定銘記在心！」趙亨連連點頭。
「趙大人在官場沉浮這麼多年，一定明白絕大部分生於名門望族中的女子，都會成為父兄得到權力的墊腳石，或是交換利益的饋贈物，要不幹脆就是政治聯姻的犧牲品……」
「但你們家情況不一樣，我看得出來你們夫婦很疼愛獨女，都沒想過犧牲女兒換取利益。不過，既有祥瑞之氣，那麼機緣便會自來，這些事都是天意，非是人力可改，你們也沒必要太過糾結！」梅殤居士進一步說道。
「在下明白了，今日得見老居士真是三生有幸，請受在下一拜！」趙亨聽后感激不已，當即起身就拜。
「咦，趙大人……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梅殤居士急忙起身扶住趙亨，「說了此來天意，也是你們家積的福報！」
趙亨一邊請梅殤居士坐下，一邊說道：「經老居士這一說，或許還真是有此因……家母在世時，就是一個虔誠的聖徒，每每去到神殿禮拜，風雨無阻，但有些許過失，都會前去真心懺悔。」
「家母她平日里也是好善布施，但凡城中的慈善活動都會參加，路上碰到貧困之人也都會略加施捨。」趙亨說著說著眼眶濕潤起來，看上去和已故母親的感情很深。
「唉，為何心善之人都不能多些壽數呢……」梅殤居士聽后長嘆了口氣，同樣面色低沉。
「老居士，何出此言呢？」趙亨抬袖抹了抹眼眶，順勢問道，他以為梅殤居士會讚頌自己的母親。不料，梅殤居士卻沒有接話，而是暗自神傷。
就在趙亨罔知所措時，梅殤居士突然幽幽開口道：「不瞞趙大人，你剛才提起令堂，倒是讓我也想起了一位故人，他同樣是個虔誠的聖徒，同樣好善布施，扶貧濟困，而且生前就神殿中供職……我來此，便是為了探望他。」
趙亨聽后心裡猛地一咯噔，面色大變，鼻翼翕動，張口無言。
而梅殤居士則偷偷注視著趙亨神情的每一個細小變化，打探故友的死因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老居士，您所說的故友，可是……可是伊扎洛大主教？」過了十幾秒后，趙亨試著顫聲問道。
「沒錯！趙大人也認識他嗎？」梅殤居士抬起頭來，故作驚訝道。
「豈止是認識，家母身前就經常去拜會大主教，我無事時也會跟著前去聆聽教誨。我還知道現在神殿的三長老普利特便是大主教的關門弟子，因為年輕時我還帶著他去城裡玩過……」趙亨回憶起往昔，面色也漸漸恢復正常，沒有絲毫隱瞞。
「哦，想不到還有如此淵源，看來我這誤打誤撞，竟來到了故友之友的家中。」梅殤居士感慨道。
「呵呵，這不就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擦肩不相識』嘛。」趙亨笑了笑，想打破這有些沉悶的氣氛。
「想想時間過得真快啊，我和老扎都認識八十多年了，他去了也整整三十年了！」梅殤居士搖著頭說道，聲音有些苦澀。
趙亨聽后默不作聲，也開始思念起亡母來。
「欸，趙大人，不知令堂去世多久了？」梅殤居士轉而隨口問道。
「家母也就在大主教去世后那幾天病故的，只活了五十六歲。」趙亨低聲回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梅殤居士悲痛之餘，順勢問道，「那老夫人有沒有見上老扎最後一面？」
「唉……老居士所言，正是家母生前最後的願望。」趙亨嘆了口氣道，「家母病重卧床整整四十三天，在最後二十天中，她似乎有所感應，一直想再見大主教一面，可是我多次前去找尋都沒能見到。當時神殿中的人都告訴我大主教可能去了別的地方，只要他一回來立即就會去看我母親。」
趙亨頓了頓，繼續說道：「本來我是想母親要實在見不到大主教，我可以等他回來為母親主持葬禮，因為年底大祭的關係，他不可能不回到神殿中。可是，誰曾想……」
「唉，原來是這樣……我當時身在西彌國，與他已經數年未見，不想卻也是永別！」梅殤居士話鋒一轉，沉聲說道，「最為可恨的是，這件事最後竟然就不了了之了。
梅殤居士說完后便觀察起趙亨的神情來，趙亨雖然皺了皺眉，卻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異常。
「人死不能復生，老居士還是節哀順變吧，當年各方也都算是儘力了……」趙亨輕聲寬慰道。
「或許吧。」梅殤居士不置可否，但也沒再繼續往下說，他覺得趙亨應該不會是知情者。
「老爺，午飯已備好，夫人讓我來請您和老居士前去用餐。」
就在梅殤居士和趙亨雙雙陷入沉默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了丫鬟悅耳的聲音。
「好的，知道了。」趙亨回了一聲后，當即站起身來，將梅殤居士請到了餐廳。
屋內只有趙夫人和丫鬟兩人，桌上卻擺著三副碗筷，梅殤居士一看便知趙小姐不會同桌就餐，看來這家的規矩禮數確實很多。
趙亨先是將梅殤居士與大主教間的關係告訴了自己夫人，趙夫人聽后自然驚喜不已，直道有緣有緣，變得更加熱情起來。
而滿桌珍饈，色香味俱全，足以體現款待貴客之道，趙亨還特意拿出了珍藏的好酒。梅殤居士盛情難卻下，小飲了三杯。
悲痛的心緒漸漸淡去，氣氛輕鬆而又愉快，趙亨夫婦和梅殤居士邊吃邊聊，不時傳出朗朗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