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蒙蒙亮的時候，樓下保安亭的小保安剛伸懶腰伸到一半就被來勢洶洶的要債人的架勢給嚇到了。
“你們幹什麽的？”小保安反複連著深呼吸壯膽。
“要債的，”帶頭大哥說。
“要債怎麽還帶鐵棍，”小保安說。
“沒你什麽事就少囉嗦，”帶頭大哥往辰大海身上踹了一腳，“你兒子住這？”
“嗯……”辰大海點頭。
“你兒子叫什麽，住哪棟，我幫你叫出來你們別去裏麵鬧事”小保安又問。
“辰……辰墨，”辰大海艱難的吐著字。
“哪那麽多廢話，再多說一句話我他媽廢了你信不信，”帶頭大哥不耐煩了，“我說進去就進去，走。”
小保安嚇的立馬蹲下躲在保安亭裏，從手機裏掏出手機顫抖的撥出電話。
“哥……你.……你上班了麽.……我.……”小保安咽了下口水，“我這來了好幾個要債的人，還帶著鐵棍，看樣子就特別來者不善，快過來幫忙阻止下啊。”
事情都過半個多小時了，小保安回憶描述起來整個人都還打顫了一下，那場景那凶神惡煞的樣子太恐怖了，這是他做小保安以來第一次遇到過這種情況。
他跟辰墨聽完後，同時緊皺眉頭，待民警和小保安走後才鬆了口氣。
辰墨捏著眉心使勁甩著沉重的腦袋，一大早就繃起來的神經讓他疲憊不堪。
但這邊剛鬆開的神經，就因辰晏的糟糕狀況而又再度讓他兩繃緊甚至到有點崩潰。
他跟辰墨回到家之後，就看到在桌子底下努力把自己縮成團的辰晏，渾身上下沒一處不在發抖打顫，雙手環抱在頭頂，麵色蒼白如雪。
“小晏，我是哥哥，”辰墨調整情緒，蹲下伸出雙手朝辰晏擠出笑容，“別怕，出來到哥哥這裏，沒事的。”
“啊……啊.……”辰晏滿臉淚痕，情緒突然崩潰的抱頭大叫，“不要打我，求求你。”
“小辰，我是一寒哥啊，經常跑你家蹭飯的一寒哥，”蕭一寒也學著辰墨的樣子蹲下哄辰晏。
“啊……啊.……啊.……求求你，不要在打我了好不好，真的很疼，不要在……疼.……”辰晏話說到一半突然揪住胸口，嘴巴一張一合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眉頭緊皺在一起，麵色扭曲特別痛苦。
“小晏！”辰墨大驚失色的連微笑都擠不出來了，直接鑽到桌子底下把辰晏抱出來。
辰墨托著辰晏的頭向後仰，另一隻手托起他下巴，使頭頸部後伸。
“幫我照看一下，”辰墨兩眼發紅回頭看向他。
“好，”蕭一寒按照辰墨的方式托著辰晏。
辰墨跌跌撞撞的跑到房間抽屜翻出瓶藥出來，又跑出來站到飲水機旁，杯子拿在手上都在打顫。
走過來跪在地上直接用手掰開辰晏的口往他嘴裏塞藥，“乖，把藥吃了就不難受了。”
“哥……哥.……”辰晏呼吸急促擰緊眉頭揪住胸口的衣服，“我好難受。”
“寒哥，幫忙打下120，快，”辰墨伸手接住辰晏，吐出來的字都在打顫。
“好，”蕭一寒立馬連滾帶爬的回到自己家，衝到房間拿手機打電話。
他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辰墨也沒時間跟他解釋辰晏到底是怎麽了。
因為緊張的情緒導致他拿手機的手都在抖，好幾次都按錯了數字，他站直身子給自己做了個深呼吸，平穩自己現在糟糕透頂的情緒，現在辰墨跟小晏已經夠糟糕的了，他必須保持鎮定。
電話撥出後他還算淡定的聲音說完地址，然後掛了電話，回浴室簡單洗漱了一番，穿上外套反手關門回辰墨家。
他過去的時候，辰墨還是癱坐在地上托著辰晏，臉上卻是異常的溫柔，手不停的在辰晏胸口幫他順氣。
“我們小晏最棒了，”辰晏擠出微笑，“所以你一定不能有事。”
“我……我不想死……”辰晏臉色依舊蒼白的笑了笑，聲音極其虛弱，“我死了……哥哥又該哭了……可我……不想讓哥哥哭。”
“別說話了，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辰墨抱著辰晏，嘴邊重複的都是同一句話。
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樓下傳來的急救鈴聲才把他們拉回了神。辰墨聽到的第一反應就是抱著辰晏衝下樓，蕭一寒緊跟其後。
他們剛出了電梯門一根筋繃在神經上都還來不及舒緩，渾身是血的辰大海就突然衝到他們麵前，每動一下身體，他那掛在肩膀上被辰墨廢掉的胳膊，就會左右搖晃，看著極其恐怖。
“都是.……因為你.……”辰大海指著他們，麵部扭曲。
原本情緒緩和些但還是特別虛弱的辰晏，再次看到辰大海整個人血淋淋的出現在他麵前，喉嚨像被人從背後掐住了一樣發不出聲音，眼睛瞪得眼珠都快出來。
辰墨伸手一把捂住辰晏的雙眼，一腳揣在辰大海的肚子上。
“醫生！”蕭一寒朝急救車那邊撕扯著喉嚨大吼。
辰晏的呼吸聲開始不穩定的細喘到一段隔一段的大喘，仿佛下一秒呼吸就要停止了一樣。
醫護人員抬著擔架跑來，把辰晏接到車裏手腳麻利的做著措施。
剛把辰晏安頓好，辰墨從車裏跳出來，殺人般的眼神怒氣衝衝的走到辰大海麵前抬腿就是一腳，又拎起他的衣領狠狠的往後麵大樹上砸去。
樹上本就沒幾片葉子全被他這個衝擊力撞得落下來，本就剩半條命的辰大海也當場昏了過去。
“別他媽給我裝死，小晏今天要是有個什麽事，你立馬活剮了你，”辰墨惡聲惡語指著辰大海。
“大辰，別打了，送小辰回醫院要緊，”蕭一寒從車內探出頭。
辰墨握緊拳頭狠瞪著辰大海，轉身跑進車內，跟著急救車去醫院。
一路上醫生護士不停的給昏迷的辰晏做急救措施，辰墨什麽也做不了，隻能跪坐在旁邊緊緊握著辰晏的手。
整個醫院陷入緊張的氣氛，鎮定卻快速穿白大褂服的醫生跟護士跑過來，辰墨一直抓著他弟弟的手一直到被推進手術室才鬆開。
辰墨坐在椅子上，彎著上身雙手抱頭的往下壓，腳上穿的還是蕭一寒家的涼拖鞋。
“一定會……”蕭一寒開口的第一句話就發現嗓子是沙啞的，伸手捏著喉嚨清了清，坐在旁邊安撫辰墨，“一定會沒事的。”
辰墨整個上身發出顫抖，掛在眼球上的淚水終於忍不住的一顆一顆滴在地上，頭發也被他抓的亂七八糟，沒有哭泣聲也沒有抽泣聲，眼淚卻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坐在旁邊的蕭一寒看著心裏特別不是滋味，他現在很辰墨一樣，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幹坐等手術室裏的醫生出來，他低聲安撫就算哭也不想讓人知道的辰墨。
明明隻過了幾分鍾，卻覺得已經過去了一整天。
他回過神看了看辰墨腳下，彎腰解開鞋帶脫鞋，赤著腳蹲在辰墨麵前，把鞋放到他看到的位置，但辰墨依舊沒有動的意思。
蕭一寒隻好屢起袖子一把抓住辰墨的腳婁，冰涼冰涼的，他幫辰墨脫掉拖鞋換上自己的鞋。
“不用，”辰墨聲音低沉沙啞，他清了遍嗓子也沒好哪去。
“穿上吧，我等會兒回去換一下就行，”蕭一寒說。
“謝謝，我自己來，”辰墨抹掉淚痕，彎腰自己係鞋帶。
“剛好合適麽？”蕭一寒穿上拖鞋問。
“嗯，謝謝，”辰墨抬頭看蕭一寒努力擠了個笑容。
“真難看，”蕭一寒說，“我去買瓶水。”
蕭一寒穿著拖鞋剛出去沒多久，一個坐在輪椅上穿著病號服的男人滿是焦急的趕來，還算紅潤的臉上能看的出明顯的憔悴，手撐在兩邊的輪子旁往這邊走。
“小墨，小晏怎麽樣了？”男人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卻能讓人聽得清楚，相貌跟徐天嶼有三分的像，但明顯比徐天嶼消瘦很多。
“天奇哥？”辰墨轉頭驚訝的看向那人，站起來跑過去幫他推輪椅，“你怎麽跑過來的，天嶼呢？”
“天嶼去買飯了，我閑著無聊想著出來散心，就聽說醫院來了個急救病人，我過去的時候看著旁邊的身影像你，就過來了，”徐天奇說到一半皺起眉頭，“小晏這幾年不都好好的麽，這怎麽又.……”
辰墨抓在輪椅後麵的手停頓了一下，低沉的情緒使他半天才開口，“我的錯。”
“別太自責了，”徐天奇回頭伸出瘦骨的手在辰墨手背上拍了拍，“聽天嶼說，你父親又不安生，這次……也是因為你那個父親麽？”
辰墨沒回答也沒否認，繞過徐天奇坐在椅子上又像先前一樣抱頭冥想。
“天奇哥說句不好聽的，那樣的父親還是趁早做個兩段的好，你跟小晏過的本就不容易，你這要上學，又要打工，又要照顧小晏，還要給你那賭鬼父親擦屁股，”徐天奇繼續道，“不說其他的，就光小晏這先天性的心髒病吧，就已經夠你受的了。”
“我知道，”辰墨點頭。
這些他都有想過，小晏他是一定會照顧的，可心髒病這事他是真沒辦法，醫院一直找不到吻合的心髒給辰晏，就算找著了，他也沒那麽多錢。
“你才20歲，往後的路還很長，”徐天奇說，“我這輩子就隻能這樣了，我也知道你的心情，就像讓天嶼放棄為我治病一樣難。”
“你的病……”辰墨抬起頭皺著眉頭看他。
“就那樣吧，”徐天奇搖了搖頭，“小墨.……”
“怎麽了？”辰墨問。
“我想.……等我死後，把我的心髒給小晏吧……”徐天奇一如既往的笑了笑。
“什麽？”辰墨猛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瞪大眼，“不行！”
“我查過了，我跟小晏的血型是吻合的，”徐天奇說。
“我……”
不遠處往這邊跑的蕭一寒和徐天嶼，終止了辰墨接下來要說的話。麵對這麽大一個誘惑，他想，他剛剛是真的動心了，但就算他同意徐天嶼也不會同意。
因為那是他哥，他親哥，是他原本想要照顧一輩子的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