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官子
茫茫荒野之上,一道彷彿燃燒的黑白光華掠過長空,速度快得嚇人,散發著浩瀚而澎湃的源氣,蘊含著無邊的極致憤怒。
雲層在翻騰,森林在顫抖。
彷彿整個天地都為之震撼。
毫不掩飾的強大氣息沒有一隻妖獸膽敢出現面對挑釁迎敵,全都躲在深深荒野之中面露恐懼眼睜睜看著那道身影離去。
那黑白凝聚的光華之中,正站著一滿身血跡、立於雲團之上的英俊男子,只不過此時這英俊男子的臉卻是異常陰沉,眼中的凌厲目光彷彿能夠殺人一般。
此人正是大荒王朝璟王爺趙承雍。
剛剛從荒都大殿中走出,趙承雍的心情差到了極點,恨不得把黃戰韜那個傢伙千刀萬剮,然後去楠木山把黃成毅那個小倒霉蛋拽出來碎屍萬段。
但到頭來,權衡利弊他還是暫時壓下了心中的怒火,也沒有管殿外佟瑋等人的恭敬詢問,徑直駕雲朝著楠木山的方向離開了。
就現在的局勢,還未到徹底翻臉的時候。
但在楠木山中,有他如今真正牽挂的人。
他趙承雍,明白輕重緩急。
「嗯?」
趙承雍猛得一停,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緩緩地從腰間的納宇袋拿出一盞小小的燈燭。
雕刻著複雜晦澀器紋的銀色燭台,圓燭台直徑約只有三寸,裡面沒有一點燈油,只在最中心立著一根極短的雪白蠟燭,蠟燭之上同樣有著繁雜的器紋,燃燒著金色的火焰,散發著屬於大荒王朝太子黃成鈞的氣息。
奇怪的是,燈燭一直在燃燒,蠟燭卻沒有絲毫變短。
但在此刻,金色的火焰一直忽明忽暗,最終竟然直接熄滅了。
「魂燭熄滅了?」趙承雍臉色難看,同時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魂燭只能被內力或是源氣點燃,一旦點燃便永遠不會熄滅,除非點燃他的人死了!
這物什在上界可能多如牛毛,但在凡界幾乎沒有,勉強也能算作一品凡寶,但卻需要至少肆紋以上的煉器師的技藝才能煉出!
而在當世,有肆法煉丹師,肆印陣法師,卻並無肆紋煉器師。
只能在那些曾經下界的仙人那裡才有可能拿到。
如今黃成鈞的魂燭滅了,自然是死了!
趙承雍冷冷哼了一聲,俯瞰向那已經近在咫尺的仙境楠木山。此時的楠木山下在一年之後再一次車水馬龍絡繹不絕,駐紮著各個勢力的先天高手相互切磋,對隨時可能出現的後天高手翹首以盼。
不過趙承雍根本沒有靠近,而是一個閃身,徑直朝著楠木山頂峰而去。那攔住了所有人的白霧在他面前彷彿形同虛設,有了生命似的乖乖讓開了路,放任趙承雍長驅直入。
「好久沒來了,還是這麼喜歡裝腔作勢,」趙承雍輕輕落在山頂,看著周圍小橋流水的布景自語道,「審美倒是提高了不少,好歹沒之前那麼庸俗了。」
隨口評論了一下,趙承雍輕車熟路地穿過大片的花園,沒有理會兩旁朝著他咆哮的那些奇珍異獸,向著花園最中心走去。
乍一看好像就是一根平平無奇的柱子,等到走進之後才會發現這根所謂的「柱子」竟然是一棵參天巨樹的樹榦,彷彿硬生生撐開了天與地。
一棵焚源古楠。
趙承雍一眼就看見了焚源古楠之下的那座小小庭院,連走都懶得走,直接騰空而起飛了過去。
看似不過數丈的庭院,進去之後卻別有洞天。好像整個庭院都被放大了,空地變成了平原,池塘化作了大湖。
趙承雍停在了湖邊,那裡有著一道無形的結界擋住了他的去路。
巨大的湖水中央,凝聚著一個完完全全由白色源氣凝聚的繭,伸出無數根雪白光線連接在四周岸邊,散發出強大的神威,顯然是一道不知道有多麼高明多麼強大的陣法。
就連趙承雍本人,都難以承受這陣法的威壓。
盤膝坐於高空之上的,是一個普普通通穿著黑衫的黑色短髮男子,伸手的一舉一動都引動了針法之中的浩瀚源氣,相貌平平,神情凝重,那雙黑色的深邃眸子平靜如海,彷彿包含了整個寰宇。
只見他雙手結印,無盡源氣湧出,凝結出無數陣印,每一道小小陣印的威能都遠超莫崖全力布下的任何一座陣法。
轟!
強勁的源氣波動激起了大湖的陣陣浪花,無數根雪白光線在一瞬間染紅,逐漸零散消散,化作一個個血色光電,環繞在白繭周身再次凝聚。
血色光點不斷凝聚,到最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血色梅花,嚴嚴實實裹住了白繭,緊接著不斷縮小,直至完全斂入白繭之中。
終於萬事皆休,一切恢復平靜。
那男人站起來,輕輕一揮手,什麼陣法什麼結界全都化作白色的耀眼源氣回到他的手中。然後他彷彿是察覺到了什麼,偏頭看了趙承雍一眼,緩緩飛到了他趙承雍身旁。
「我記得你說過絕對不要來找你,但這次事出有因,」趙承雍眉頭微蹙,恭敬行禮說道,「不會有人發現我,沒有關係。」
「我理解,」男人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道,「如果換作是我的話也一樣,不讓你過來也是怕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就算被發現也並非解決不了。」
「情況怎麼樣了?」趙承雍沉聲問道,神情中難掩有些焦急。
「這事怪我,我沒能及時攔住,」男人的聲音中帶著些許慚愧,同樣有些煩躁,「她的確夠果斷,幾乎完全衝破了封印,幸虧她還帶著之前給你的寶物,能夠略微有所壓制。」
趙承雍點了點頭:「這麼說來我倒還有點意外,以她的性子,竟然會一直聽話地把鐲子戴著。」
「情況危急,沒機會讓她考慮吧,」男人笑了笑說道,「後來我就借著機會把她帶回來了。」
「傷的重嗎?」趙承雍帶著些許擔憂問道,「看你剛才的架勢,是在重新封印?」
「確實麻煩啊……」男人搖了搖頭,「這力量雖然源頭不強,但它本身的頑強性、侵蝕性……你都明白,而她的身體相對而言又太弱.……還好有之前的基礎封印還在,不然就算是我,在這天地限制之下,也一點辦法沒有。」
「雖然這麼說,但封印還是重新設下了吧?」趙承雍問道。
「勉強設下,再晚一點她肯定就會力竭而死或者就不再是人了,」男人看著趙承雍有些遲疑地說道,「只不過……有可能……留下了點後遺症……」
「後遺症?」趙承雍一驚,什麼後遺症?」
「呃.…..其實吧……嗯也沒什麼後遺症,」男人陪笑,一臉心虛地說,「身材比以前高些,與尋常女性無異,甚至可能更好……然後就是頭上右邊的角有點收不回去了。其實我覺得是好事啊,更性感更狂野,那小小的尖角賊酷。」
趙承雍白了他一眼,但終究嘆了一口氣。
「還好,不是最壞的情形,」趙承雍也算是放下心來,「也算是給她一個教訓吧。這次也多謝你了,不然有什麼後果我都難以想象。」
「謝我?當年我出手的時候就沒想過是為了感謝,」男人笑了笑說,「你們只是這楠木山之中最為幸運的兩個罷了。」
「既然說到了,楠木山中怎樣?」趙承雍問道。
男人站在湖邊打了個響指,面前的湖水立刻應聲而起,在半空中凝聚成形,在兩人周圍化作數個巨大的圓形鏡子,映射的正是楠木山仙境中的發生的一切。
「只能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慘烈,」男人有些無奈地說道,「當然,對我來說這種慘烈是家常便飯了。讓我更加擔憂地是凡界諸多勢力的明爭暗鬥,這種無意義的內耗我絕不贊同。」
「就算是承雍你,還陷入其中吧……」男人抱著雙臂說道。
「那不也是沒辦法的事嗎?」趙承雍皺起了眉頭說道,「趕緊說說裡面的事。」
「好吧好吧……大荒和大昆的事情都是凡界自己的事情,我沒法管,」男人無奈地攤了攤手說道,隨即指著那些水幕影像說道,「如果按照我的安排呢,很快一年期限就會結束,其他那些弱者都可以離開,而真正的仙緣爭鬥就會開始了。不過他們其實互相之間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實際上中盤的戰鬥和死活都已經大致確定,可以說已經算是收官了。」
他扭頭看了趙承雍一眼,卻發現趙承雍看著其中一面水幕失神。
「我還得道個歉,沒能救下你徒弟。」男人說道。
「沒什麼好道歉的,」趙承雍很快調整情緒,笑著說道,「畢竟你在準備封印陣法,你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關注仙境內的事。更何況按照規矩,你本來就不應該插手他們之間的鬥爭,不能插手這些瑣事,連你給予我的那些凡寶,最強都不能超過四品。」
「他不愧是你的徒弟,承雍,」男人真誠地看著趙承雍,發自肺腑地說道,「即便到了最後一刻,也沒有放棄他的信仰和心愿,也在保護他最重要的東西。我來到下界,想要找的,就是這樣的人。」
「是,」趙承雍說道,「他是一個真正的明君。」
那水幕之上,塵土漸漸散去,黃成毅正躺在地上大聲喘著粗氣,傷口不斷有著鮮血湧出,看上去無比狼狽,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
不遠處的太子手持黃金戰槍的殘骸支撐著自己的身軀屹立不倒,朝著前方怒目而視,赤色的夕陽在他的身上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