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弈者
,輪迴仙主
世人常常說,如果你想在一夜之間天降財富,那你一定得去一趟大晉都城,那裡有著全世界最大的博戲場子,有著全世界最大的地下錢莊,也有著揮金如土的貴人,你能在大晉都城享受到最好的美食、最美的戲子,在這裡金錢的力量甚至超越了實力。當然,一切你都得有錢,沒有錢你便是下水溝里的老鼠。
世人常常說,如果你想結交兄弟情義,提高自身實力,那你一定得去一趟大吳都城,那裡有著全世界最險要的環境,有最講情義的漢子,有最直爽的女俠,也有最神秘的仙人遺澤。行走在生死之間,能讓人得到難得的突破和頓悟。當然,並不是每次都能在死亡面前突破,被死境淘汰的遠比戰勝死境的要多得多。
世人也常常說,如果你見證最強的對決,見證人間巔峰,那你一定得去一趟大荒都城,那裡有著全世界最大的武館,匯聚著全世界最強的高手,無論是何種領域,總有高手,就算是因為以艱難環境而誕生強者之多而出名的大吳王朝都難以勝之。當然,你總得自己有些實力,不然在這弱肉強食、沒有情義的世界里,唯有死路一條。
在大荒取代大昆之後,原本相互持衡的三大王朝,僅僅過百年時間大荒便已經青出於藍,漸有登頂凡界之巔之勢,甚至在近些年來已經壓制了去要原本三大王朝合力才能壓制的妖域。
沒辦法,當今凡界的最強之人,除了在妖域妖王之森的那位之外,那便是大荒陛下黃戰韜,以及在他手下的七珠璟親王。除了高手,就連天下第一源術都在大荒手中,凡寶也不比大晉差上多少,巨大的三品陣法不可侵犯地守護著大荒都城。
能有如此強大的實力,一是因為黃戰韜過於弱肉強食優勝劣汰的方針,更加環境惡劣的大吳都在竭盡全力庇護子民,二是朝廷中絕對的統治力,既有武力的鎮壓,也有權謀政策上的調停。
這一點要歸功於幾乎掌控著整個大荒境內朝政的一品丞相,陳正翰。
他深得荒帝信任,也最為了解荒帝,行事雷厲風行果斷狠辣,城府極深。
或許是常年身居高位,或許是常伴龍身之側,站在百官之前總有不怒自威的氣場,而最令人敬佩於他的莫過於他本身還是一位圓天大成的強者。
在他那長眉之下總是藏著一對常年微閉眯起的雙眼,淡淡的笑容中永遠也看不出端坐在你對面的老者究竟有著怎樣的心計,而每當他那渾濁的雙眸中射出如利刀般的凌厲目光,那必定是他暴怒至極的時刻。
有人說他年老迂腐不懂變通,有人說他一手遮天貪圖權貴,陳正翰從來不在意這些流言蜚語,他自信只有他最為深諳朝堂生存之道。
深夜子時,就在宮牆之外簡樸的丞相府中,陳正翰仍然細心翻閱著朝廷政務。
「大人,有探子回報。」一道黑影從窗戶外竄了進來,跪拜在階梯之下。
「說。」
「清天宗之青刃巡使,已經進京。」
聽到此言,陳正翰拿起矮案上溫熱的茶水抿了一口:「又來了一個,清天宗是想要插手都城之事嗎?」
「屬下……不知。」
「無妨,」陳正翰緩緩搖頭說道,目光仍然沒有移開手中的政務,「老夫自有安排,你等無需多慮,只要處理好源部的事即可。」
許久沒有回應,陳正翰不禁有些
疑惑,輕輕抬頭皺眉看向昏暗的房間。
此刻哪裡還有什麼跪拜的黑影,映入眼帘的只有半隱在黑暗中的高挑女子。
「參見陳大人。」
明明是敬稱,陳朝露卻沒有行禮,顯得反而有種諷刺之感。
而另一邊的陳正翰卻是坐直了身體,收起了卷宗,目光炯炯卻不失溫柔:「坐。」
很少有人清楚他還有一個女兒,有一個美人榜上高居第三的女兒,有一個身為當世唯一肆印陣法師的女兒。
他是圓天強者,他的髮妻卻不是,早在數十年前便已逝去,只留給他這一個女兒。他沒有再娶,僅剩的溫柔都給予了女兒,即使女兒選擇與他分道揚鑣,他也能夠理解,但只剩下遺憾,遺憾自己的女兒沒有和自己走上同一條路。
陳朝露當然沒有矯情客氣,跪坐在矮案前的蒲團上,即便政見不一,畢竟還是父女。
「夜辭,這麼多年不見,過得怎麼樣?」陳正翰親自拿起茶壺給女兒沏了一杯茶。
「都也有百餘歲了,還叫我乳名?」陳朝露眉頭微蹙,不過也沒有過多在意,「或許也多虧這乳名,寓意不好,好養活,也不必陳大人憂心。」
「當初你一夜之間辭別,不會是在嫌棄這乳名吧。」
「陳大人所賜之名,我又怎會嫌棄?」陳朝露輕輕笑了,「黑夜或許會不辭而別,但朝露……不會轉瞬即逝。」
沉默。
「為什麼回來?」
「你們做了什麼?」
「為什麼來找老夫?」
「讓你們知道我回來了。」
陳正翰展顏一笑,臉上的皺紋舒展開:「難道我們父女之間這麼多年第一次再見,還是要談論這些不快嗎?」
「這可不是我先提的,」陳朝露凝視著茶杯中倒影的自己,緊接著打量著自己的父親,「也不是我掀起的事端,也非我所願。」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這般幼稚。」陳正翰說道。
「這句話我要原樣還給陳大人,」陳朝露面對父親絲毫不懼,「源部尚書,是真的告老還鄉了嗎?」
「是告老還鄉,還是客死異鄉……對於朝堂而言,又有何區別?」陳正翰的目光中掠過一絲漠然,「而陛下所需要的,只不過是讓他閉口不言罷了。」
「看來這麼多年的平靜,也讓這些老臣放鬆了警惕,」陳朝露說道,「讓他們忘記了陛下的原樣,忘記了陳大人的原樣。」
「夜辭,老夫不強求你能理解朝堂上的那些事,也不求你支持,你不喜歡便不喜歡,老夫只求你能脫身事外,不要牽扯其中,」陳正翰溫和地說道,「離開吧,就像之前一樣,離開大荒都城。他是七珠親王,擁有晉天實力的圓天強者……就算沒有你,就算一敗塗地,他也能獨善其身。」
「就算有我在,你們……你會收手嗎?」陳朝露說道,語氣中有著幾分希冀。
陳正翰的沉默已經回答了她。
「看來這局棋,是不得不下了。」陳朝露說道。
「既然我們都做了決定,那便和以前一樣,不再多言,」陳正翰平靜地說道,「只不過這局棋……也用不著你我來下。」
「大家都沒那個精力掌控一切,陛下明白,他也明白,我自然也明白,」陳朝露緩緩站了起來,「今
夜前來,我也是想告訴陳大人……觀棋不語。」
一陣微風拂過,燈燭一晃,女子已經消失不見。
陳正翰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著,那從來都是堅定不移的雙眸中晃動著幾分猶豫和掙扎,但轉瞬即逝,他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自己的心志,即便那是自己的女兒。
……
清晨,大荒都城剛剛蘇醒,溫暖的陽光穿過樹梢,清爽的和風掠過古城,少年行走在寬闊的街道上,腳下的青石板凹凸不平,清晨的露水清洗著留下的血跡,他可以想像千百年來有多少人曾踏行於此,仰望這座城池,相信自己能夠闖出一番成就,又有多少人曾倒地於此,憎恨這座城池,帶著絕望和無助死去。
「青澤茶館。」
林軒哼著小曲,抬頭看向那在風中搖晃的招牌露出了微笑,「有意思,那就在這裡坐坐好了。」
這間茶館只不過是臨近主街的一間小鋪,大半桌椅都在門外,一張灰濛濛的帆布張成了遮蓋,看上去較為簡陋卻也應有盡有,好茶好菜,熱情的小二,清雅的環境……不像其他如同鬧市般的茶館,青澤茶館的顧客們似乎都遵循著一個默認的規則——保持著沉默,就算是與友閑聊,也不過是輕言細語。
涼爽的穿堂風吹過,倒有種別樣的愜意。
「我可以坐在這裡嗎?」明明是清晨,小茶館里卻幾乎坐滿了人,林軒走到唯一僅有一人的木桌旁,笑著向那青年問道。
「請便。」那青年沒有多說。
青年有著一雙鋒利的劍眉,兩隻頗有神韻的丹鳳眼,高挺的鼻樑骨撐起了他清俊的臉,陽光彷彿能夠透過他的鼻樑,乍一看會覺得這絕對是一個無所畏懼的戰士,無論是誰都阻攔不了他的鋒芒,但他的神情卻又是那般沉穩,像是有著神奇的魔力,讓人心生平靜。
「最近的大荒都城可不大太平啊,」林軒端著手中的茶水閑聊道,「不少大人物都告老還鄉離開了,還有人去刺殺邢王殿下,就連荒山的武會都不太平。」
「朝廷官吏再如何更替也和我們百姓無關,」那青年輕聲笑了,搖搖頭說道,「如果仁兄了解刺客一二想要炫耀,西面京兆尹府不送。至於武會,決定了新任官吏的人選,如果太過太平,倒更讓人奇怪。」
「說得倒也沒錯,再怎麼樣,在這縱橫之間擺弄黑白的人也不會是我了。」林軒唉聲嘆氣地說道。
青年的手不經意間顫抖了一下:「如果誰都能執子的話,這裡便不是大荒都城了。」
「這話不對,或許這些人也就在我們身邊也不一定……」林軒自語似的念叨出這句話。
「此話怎講?」
「你想想,像是陛下像是璟王爺,那不都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他們要運籌帷幄的可不止大荒都城,他們要照應整個大荒王朝甚至整個世界,」林軒揮手演示著天地之大,「他們最多也就是簡單給予指示,他們的手下說不定才一直蟄伏於此,專待驚雷浮現的那一刻。」
「又或者……所有人都是如此,在默默之中便已經選擇了立場,站好了陣營……等待著出手的那一刻,等待著棋局扭轉的瞬間,」林軒正視著青年,「又或者……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弈者。」
並不是那些舉手投足毀天滅地的強者,真正坐在棋盤兩側的弈者……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