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長亭（本卷終章）
，輪迴仙主
大年十五元宵之夜，整個大荒都城無比繁華紙醉金迷，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熙熙攘攘，到處都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指著高高掛起五顏六色的燈籠談笑風生，街道兩旁的叫賣聲絡繹不絕，賣飾品的賣衣裳的賣小食的……
寬河中精緻的遊船畫舫上立著風姿卓約的名妓，令人痴迷又令人神往。
但這不過是大荒都城光鮮亮麗的一面，每一個城池都有屬於它的黑暗和罪惡，或是藏身於陰暗巷道，或是隱匿於看似歌舞昇平的青樓。
在都城中央坐落著一座看似樸素的四層樓閣，屋頂上鋪著昂貴的瓦片，雕刻精美的窗木中透過幾分昏暗的燭光，依稀可以看見樓閣房間里有人影在晃動，隱隱有著強大的源氣從窗縫中逸散。
這裡是大荒王朝境內天相樓總樓，掌管著整個大荒境內所有的情報訊息往來，堪稱最大的信息匯聚中心。
四樓深處的密室中，盤膝坐著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四周垂落著褐色的珠簾，身旁擺放著小香爐，輕嗅瀰漫著的微香都能感覺到心靈的清亮透徹。
「大人，您要的雲牙廊道的情報已經為您匯總好了。」珠簾之外有一青衣少女跪坐著行禮說道。
「大年初一發生的事，現在才知道，怎麼用了這麼久？」老者睜開雙眼眉頭微皺，伸出滿是皺紋的手撥開珠簾拾起少女手中的那捲捲軸，頗為疑惑地說道。
「稟大人，您說要包括五年前整個事情的始末，但高層那邊一開始只給了簡要，」青衣少女怯生生地說道，「說是客卿陳朝露大人對此的要求，後來長老強烈不滿后才能拿到手的。」
「陳朝露……又是那個肆印陣法師嗎？」老者展開捲軸讀起來，一邊輕聲感嘆著，「當初為了拉攏到她，樓主可是煞費苦心，明明只是一客卿，卻給她許諾了不少好處和特權。」
青衣少女沒有多說，只是輕輕頷首。
「清天宗青刃巡使林軒……」老者細長的手指在捲軸上的那個名字上輕輕撫過，口中喃喃道，「不久之前還不過是一後天小鬼，沒想到得了仙緣之後這麼快就能在這世間攪弄風雲了。」
「大人謬讚了，他哪裡算得上攪弄風雲，不過有些簡單謀略罷了。」青衣少女說道。
「謀略是謀略，他的實力也不是隨便說說就過去的了，」老者把捲軸收好搖搖頭說道，「傳信各分樓，重新排布騰龍榜……這個歸好檔。」
他慎重地將捲軸放回到少女手上。
「是。」青衣少女跪拜行禮，向後退去。
「等等，」老者卻是又喊了一聲，那少女連忙停下，「清天宗的角峰巡使已經進京了是嗎？」
「是，據探查是奉清天宗長老柳瀾之令，」青衣少女答道，「他昨日進京，已經開始接觸過去一年告老還鄉或是被廢黜的舊臣官吏。」
「時刻觀察他的動向，並且留意丞相陳正翰和京兆尹曹明崧，」老者囑託道，「另外荒山內部籌劃的武會也要適當安插人手。」
「荒山武會那邊璟王府的雲疏月一直在盯著，連先天境界弟子中最優秀的王或和她交往都頗深，我們的人手想要不被發現地安插進去代價不小。」青衣少女小心翼翼地說道。
老者聞言不禁皺了皺眉，臉上的皺紋都隨之揉成一團：「這小姑娘還真是一視同仁，連我天相樓都防著……有放著我們對精力還不如去多盯著點鋮王或是安璇長公主。」
「那兩位都是皇室血脈，恐怕雲小姐也頗有忌憚吧。」青衣少女也只是猜測著說道。
「不用管她，不惜一切代價，我還不信她能攔得住，」老者冷哼一聲，語氣中頗有些自傲，「這小姑娘也就是依仗璟王爺罷了，自身實力不錯卻
也不過只是先天，若非璟王爺一直震懾整個王都，諒她也沒那麼大膽子。」
「大人，先前東邊也有消息傳來，東方晨宇早在一年多前便已經動身出發，正在以最快速度朝大荒都城趕來。」青衣少女似是想起了什麼說道。
「哦對，還有這個大才子，沒關係，來就來吧，」老者滿不在乎地說道，「大荒都城的局勢如此之亂，也不怕多這一個。賀佳、李澄、王庭柯甚至是沈清源，這些謹慎的老狐狸一個個都開始活動起來了，大荒都城早就已經成為權力的漩渦中心了。」
在這座都城之中，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那個坐在棋盤之外的棋手，但幾乎每個人都不過是其他人棋盤上的一枚棋子，甚至不過是棋盤上的一粒隨手撣去的灰塵。
「老一輩的都還沒退下，小一輩的又起來了……」老者輕輕搖頭，暗嘆道。
「再幫我提醒一遍長老，尤其濟和堂那邊都要安排好，絕不能出一點紕漏，」老者平靜地說道，「還有殺手堂，我們天相樓治下的一切都不要給我在這個關頭出亂子。」
青衣少女「是」的應了一聲，隨之退後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你再說一遍……這小子第幾名？」
萬丈高空比翼鳥盡情翱翔在雲層之上，眾人盤膝坐在鳥背之上，凜冽的寒風在耳邊呼嘯，都得扯著嗓子才能讓別人聽到自己在說什麼，逝不空一身猴毛上都濕漉漉的沾滿了水汽，不過他好像完全不在意這點，瞪圓了眼睛看向一旁拿著古樸絹紙捲軸的武巒。
「騰龍榜三十六，卧龍雛鳳榜第十，」武巒看著手中的捲軸榜單念叨著，「你也在榜單中出現了，騰龍幫五十三，卧龍雛鳳榜十八。」
「憑啥這小子比俺還要高？」逝不空有些不服氣。
「誒，你好歹都上榜了還有什麼不滿的？騰龍榜足足一百位高手，我都沒上去，我就在卧龍鳳雛榜佔據末席，再過幾年我連這個榜都上不了了。」武巒沒好氣地說道，「啪」的一聲合上捲軸，他的頭髮也在狂風之下飛舞著，看上去頗為桀驁不馴。
盤膝而坐閉眼修行的林軒悄然睜開一隻眼看了看他們，笑了笑沒說什麼。
「天下先天高手何其之多，能登榜的也不過一百位罷了，」坐在最前面陳朝露說道，似乎她在這高空之上沒有受到絲毫影響，還是一樣清雅脫俗，「想要登榜，最差也必須有一招能夠勉強媲美圓天戰力，像是逝不空純粹是因為你的生得源術，只不過你能維持的時間太短才只排在五十開外。而林軒呢，他平常實力是正常的先天圓滿，但一旦拚命，也不比圓天差多少了。」
林軒聽著不由點點頭。
當初南原府八骸幫的老大楊大濤也不過才排在八十，也就是能有一兩招有圓天的力量罷了，現在放在自己面前，想要擊敗也耗不了太長時間。而位列二十三的譚啟一甚至能和圓天高手過上兩招，而徐峰甚至能壓著那些較弱的圓天高手打。
最新榜單上的徐峰也不過才騰龍榜第十。
因為他獨身來到泯州州城，輕而易舉地殺掉了藏身於此的胡慶和楊大濤，估計本身突破到圓天也這一兩年的事了。
「不過為啥俺到現在才排在這什麼榜單上？以前俺的實力也不差啊。」
「你以前都在大琰山隱居，」林軒開口說道，「你現在剛剛入世，天相樓才會把你放上來。」
逝不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忍不住撇了撇嘴。
「騰龍榜上一般也有實力之分。五十名開外的都是最差的，放上來湊數的；再到三十名開外才算有些手段；而前三十，乃至前十，那才真正頂尖先天高手，」陳朝露輕聲說道，「現在林軒你才第三十六，
連第二梯隊都有點懸，如果你能把相目練成，估計也能進前三十了。」
林軒一陣苦笑，他原本以為陳朝露只不過是說笑罷了，沒想到她還真的把相目這一源術傳授給了自己，似乎根本不忌憚那天相樓的態度。
「你有沒有覺得陳大人在刻意指導你？」一旁的武巒悄聲說道，「除了相目傳給你之外，其他修行也頗有指點，順帶著把我和猴子也教了教。」
確實奇怪，但林軒卻不能對此抱怨什麼……當然能得到修行指點他自然很高興了，就連陳朝露對自己的態度都溫柔了不少，像是個大姐姐似的，倒沒有初見時那般冷酷無情。
「我願意指點誰便指點誰，難道還要向別人報備嗎？」陳朝露冷哼一聲明顯聽見了武巒的話，嚇得武巒不敢再多吭聲。
「大人願意傾囊相授，林軒自然感激不盡。」林軒連忙行禮，幫武巒打了個圓場，不過他的感謝卻也是真心的。
雖然乘坐比翼鳥幾天就能到都城，但陳朝露也應林軒的要求一路走走停停，耗費了三個多月，期間除非在自己修行，不然幾乎都在指點林軒。林軒甚至有點懷疑是不是陳朝露大人看上了自己的天賦，打算收自己為徒了。
「如果能拜入她門下，似乎也不錯，」林軒暗自想著，心裡還有點小期待，「我還能學會些許陣法，說不定她也認識些煉器高手能指導我。」
只不過現在也就是想想，人家看上去有這個意思但又沒問，那他也不敢提。
「到了。」
比翼鳥穿過雲層，林軒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的下方那座方方正正的巨大城池，比州城都大了數倍不止，一條河流貫穿而過，樓閣、橋樑、宮殿無一不顯現出大荒都城的繁華，儘管只是清晨街道上卻已經絡繹不絕。
更讓林軒所心驚的是整座城池所蘊含的氣息，彷彿整個城池本身就是一位舉世無雙的先人，隱隱之間散發的無窮無盡的源氣就算是在這萬丈高空之上都讓人感到窒息，但林軒其實清楚這氣息只不過是城中的那些高手匯聚而成的。
為了不被城中高手發現，比翼鳥在城外緩緩降低高度，整個大荒都城之外為了看得見來犯的敵人，數里都沒什麼樹木，只是廣闊的平原和荒野，而在遠處的一座山丘之上有著一座褐柱青瓦、飛檐流角的長亭，看上去應該經歷了不少歲月春秋，四根柱子上的褐漆都有些許脫落。
陳朝露帶領著林軒幾人從比翼鳥身上下來，走上長亭：「暫且不能白天進城，等到深夜再說。」
林軒點點頭表示同意，畢竟陳朝露身份特殊，大庭廣眾進城可能會有麻煩，隱秘進城才能掌握主動權。
隨即他轉身望向那大荒都城，巨大的水晶巨人拄劍立於城門之外，盡顯皇族威嚴，彷彿靠近就會被一劍斬殺，令人心生畏懼，甚至有不願進城的想法產生。
可他必須去，不僅僅是因為弟弟，他更想要找到那些真相，想要去為死去的黃成鈞做些什麼，想要去改變這大荒的格局，想要去知道那些神秘之人的身份。
而要做到這些，唯有變強這一條路可走，而只有越接近漩渦的中心，自己才能得到最大的成長。
況且既然來了，自當拋去雜念與顧慮，披荊斬棘勇往直前。
因為這就是大荒都城，整個大荒王朝的政治中心，擁有著絕對的統治力量，擁有著最為繁盛華麗的街樓，亦蘊藏著最陰暗歹毒的詭計。在這大荒都城之中，有著群英薈萃，諸雄爭霸，有著宗派亂斗，奪嫡黨爭，有著挑撥反目，過往真相，也有著兄弟情義，愛恨情仇。
有忠貞熱血，亦有陰風詭雨。
昏暗的天色，古道之上塵土飛揚，少年立於長亭之下，遙望金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