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公主

  欒雲妝假借消食的名義在忘憂宮中轉悠，上次皇帝到訪，下令徹查時將附近的幾個牆角狗洞給修整了一番，按理來說柔嬪是不可能出院子的，畢竟正殿有人看守，宮門口也額外加了人。可這裡裡外外都翻了還不見她的蹤影，會躲去哪呢？ 

  才想著，宮門的侍衛匆匆跑來，躬身請示：「容主子，門外永樂公主求見！」 

  「快請進來！」永樂公主？ 

  「公主說，讓您去門口有要事商談，便不方便進來了。」侍衛腰彎得更甚。 

  她們彼此都不曾見過，能有什麼事要談，公主「求見」卻又有不便…… 

  到了門口，入眼三人，打頭的少女抿唇含笑，宮中少見的丹鳳眼揚著俏皮的弧度，一身武術裝手掐著腰，水汪汪的大眼毫不忌諱地打量著欒雲妝。揮手讓一旁與她裝束相同的小童將抓著的女子頭頂衣布掀開，正是柔嬪。髮髻散亂，臉頰微腫，額角嫣紅竟有些刮傷的痕迹。 

  那小童竟像推犯人似的將柔嬪往前一推，柔嬪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欒雲妝見此皺起眉，面露不悅地望向那位永樂公主。 

  「你們這些侍衛怎麼看門的？柔嬪娘娘心智不全，本就該好好看護，現在她如何跑出去何時跑丟你們都不知，白拿著皇糧，不如趁早歸家別在宮裡丟人現眼！」永樂公主倒不理會她的目光，怒瞪著門口的幾個侍衛，斥責道。 

  「臣該死！」一個個挺有骨氣，被公主怒罵竟都挺直腰板，沒有絲毫懼意，甚至沒有丁點兒敬意！ 

  「你們……」永樂公主憋紅了小臉，眼裡有著不可置信。 

  「公主莫氣，他們都是皇上欽點的衛兵，高傲些！」欒雲妝斜睨身後一眼，滿不在乎地說。 

  「貴姬辛苦，這起子奴才確實狗仗人勢，連本主，皇上欽賜的公主都沒能讓他們低頭，更何況這痴傻的柔嬪。可憐你們整日和他們呆著，少不得欺負你們，待我面見皇兄定然收拾他們。再忍幾日罷，哼！」永樂公主一撅嘴，領著婢女跑走。 

  柔嬪呆立在一旁，一言不發，時不時地眨眨眼，顯得很疲累。欒雲妝攙著她正要進門，卻被伸出的一柄劍鞘攔住去路。紅蓮破口大罵：「混賬！主子的路都敢攔！」 

  「怎麼？柔嬪玩累了當然要回去休息，你們可都在場。還是你們想承認自己失職，要討罰？」此話不怒自威，那攔人的手不慌不忙地放下了。 

  將柔嬪帶回偏殿，喚來漣漪，她這一身的傷可不敢隨意送回去。雖然內務府不敢明面上剋扣她們的份例，但暗地裡什麼沒做過，只能慶幸身邊跟著的人都是盡心盡責的。 

  柔嬪脖頸上一圈勒痕，前深后淺，看樣子是被人用繩子之類的物事從身後勒住。額角有刮傷，該是撞到牆上去罷，頭髮上有几絲枯草，手臂也有些青紫，最重要的是鞋底有潮濕的黃泥，柔嬪這是跑多遠去了？ 

  聯想永樂公主跑走的方向，欒雲妝問漣漪：「你可知忘憂宮附近有什麼宮殿住著什麼人？」 

  漣漪一臉尷尬：「貴姬把我問住了，我隨主子來這三年之久，從不曾出去。誇張點說，關了三年，外邊什麼樣，奴婢也不大記得了！」 

  「三年？！」紅蓮驚詫道。 

  「有時候奴婢也想，死了，或許可以走出這忘憂宮。可轉頭，看見我家主子這般模樣又捨不得。人家說，主子這是有心事放不下，奴婢就想著陪她熬，慢慢就習慣了。」漣漪嘴角泛起苦笑，也難怪她們驚訝，自家主子自從搬到這裡便再也沒有被提起，直到容貴姬的到來。 

  「你們可以問我呀，漣漪，我還可以畫給你呢！」喜糖笑眯著眼，出聲寬慰著傷心的漣漪。 

  漣漪總算破涕為笑，接過傷葯給她家主子擦。欒雲妝看向喜糖，這人，她看不透，按理說他應該從上次行刺事件中知道玉佩是許青青的了。而且他在外宮地界上都當上總管了，竟還求人將他分配來忘憂宮做小雜役，是打的什麼算盤？不會和那紅袖是一夥的吧？可她這忘憂宮有什麼東西讓她們一個個惦記著？ 

  「你知道，那你說說看？」 

  「嘿嘿，不瞞你們，我還真知道！隔壁，是懿祥宮，裡頭住著剛才那永樂公主，還有一個叫什麼舒皇姑姑。」喜糖在那得意地說著，等誇。 

  「嗯，還有呢？」眾人都等著他的下文呢。 

  「還……還有，沒有啦！」他呆了一會兒，傻傻地接茬。 

  「奴才接，看他年紀不大，就算說的出『還有』多半也是瞎編的。」趙康打水進門，讓喜糖去舀水配合漣漪。 

  喜糖摸摸鼻子，乾笑著走開。 

  「隔壁是什麼宮不出彩，住著什麼公主也不重要，出奇的是那位皇姑姑！」趙康特意頓了一下，像個說書先生又接著道，「這個舒皇姑姑是個奇人，她本來是先皇陛下的身前女官，又得育安王殿下。先皇曾下旨，賜皇姓，但終生不得作主。後來，太子登基為帝，皇后變成皇太后，認回了安王，自然就沒她什麼事了。只不過終身不得出宮，而安王又念舊恩常來探望，所以雖然還是奴才的身份，但按太妃例日子過得應該不差！」 

  「永樂公主到了嫁人的年齡了吧？可傳出婚事？」欒雲妝問。 

  「剛及笄，婚事可說不準，除非安王去求，否則還不是隨太后皇上高興。永樂公主生母是宮女，還未晉封便難產死了，虧得舒皇姑姑見她可憐抱到身邊養，沒送去公主所。應了安王，取名永樂，無封號。」趙康又說了許多，欒雲妝才放過他。 

  剛抬頭就見紅蓮滿眼喜色：「什麼事那麼開心？」 

  「回主子，奴婢聽說，永安宮大修，雲飛少爺也在！現在隨著安王到懿祥宮去了！」 

  「父親是兵部的，修繕宮殿不是工部的事嗎，雲飛進宮來做甚？還和安王攪在一起？」欒雲妝對安王可是沒幾分好心情。 

  對於雲飛還沒成年便譽滿天下，才華橫溢這事，欒雲妝是驕傲得很，男孩子多少有著尚武的志向，總想上陣殺敵，跟著安王，或許機會便來了。再不久，安王就要請旨出征北越，在此之前，北越和風臨同時提出和親，為了安定邊城百姓減少紛爭，皇上都答應了。如今待嫁的公主，剛好有兩位，一個是安王的義妹永樂公主，一個是寧王的親妹子珍太妃的小女兒憐影公主。莫不然，嫁去北越的是永樂？記得公主才嫁過去便剋死了夫君，被北越皇庭迫害，無處可逃只能自殺，死後屍體竟被掛起來作軍旗！北越國君本就年邁，生死彌留之際娶親，當夜便去了，要把罪責全部算在我朝公主頭上，召集其他二國可謂出師有名！ 

  安王北征，大獲全勝，若是雲飛能夠跟隨，倒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