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那多藍必勝
日頭落西。
五人終於到了金昌。
城牆高大雄偉,守衛士兵身穿黑甲,滿臉倦意,似乎隨時都要睡著。
五人行至門下,那幾名士兵連眼睛都沒睜開。
看城牆上,有的都趴上面睡著了,涎水長流,落在下面站崗士兵的頭盔上,士兵卻是一點不知,抱著長槍睡。
五人四下看了看,既然沒人要查身份,那他們就直接進去了。
天色昏暗,城中街道上空無一人,四周房舍皆無亮光,更無人聲犬吠。
涼風入門洞,嫩葉圍圈轉。
未到秋日,卻感秋之蕭條。
莫非是座鬼城?
將出門洞時,忽見火光亮起,藏在小巷中,只透出來一點,卻也照亮了石路的一塊。
「啊!」
只聽一聲大喊,城中立時有無數火光亮起,先是右邊巷子中亮起一大片,繼而左邊亮起。
火光衝天,刺破黑暗,照亮城池街道,透過紙窗,又點亮屋舍。
喊聲愈來愈多,聲若洪鐘,撼天動地。
紙窗前人影閃過,街道上石子滑動。
腳步聲密集嘈雜,震得大地顫動,石磚欲裂。
五人步子一停,站在門洞與石道的交界處。
只見衚衕中跑出許多人來。
火光照耀下,刀斧鋥亮,人人面紅耳赤,裂眥嚼齒。
有光著膀子,赤手空拳的,有身穿藤甲、皮甲,手握刀斧的,還有穿著布衣,身材嬌小的女人。
左邊一夥,右邊一夥。
後面傳來腳步,先前那幾個黑甲士兵跑了過來,站到五人前方,手握長槍,對著那些民眾。
之前的昏昏欲睡完全消失了,現在他們精神抖擻,嚴陣以待。
一名士兵轉頭看向五人,道:「五位是山上的仙長吧?」
幾人沒有否認,都點了點頭。
他們的身份並不難辨認,穿的還是山上的弟子服,黑衣紅帶。
「那就好,省得我們保護。」
城牆上,士兵拉開弓箭,對準人群,卻不射出。
街道上,刀光斧光閃耀,鮮血迸射而出,好似下雨,灑在人臉、衣服、鎧甲上。
藤甲兵英勇無比,揮動著刀斧,血很快就染紅了盔甲。
左邊那伙人,身穿藤甲、皮甲的人較右邊那伙少,光著膀子的卻比右邊的多。
大部分人拿著朴刀、長槍、棍棒,拿著刀斧的卻是少很多。
由於武器較長,在人群中難以施展開來,所以左邊那伙人採取的是鬆散陣型。
人人之間相隔二三尺,方便長槍一類的武器施展。
長對短,右邊那伙攻人較難。
可偏偏他們不懼生死,拚命一般沖向敵人,就算槍尖洞穿胸膛,他們也要衝過去,沖不過去,也要握緊槍桿,不讓敵人抽回去,好叫同伴殺了對方。
面對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再加上陣型鬆散,左邊那伙人很快就出現了敗勢。
斧頭砍掉腦袋,拾起長槍,猛擲出去,又能插死一個。
右邊那伙人,明顯投擲厲害,不論是刀、斧,還是長槍,都能輕易擲出,且人群之中取敵人首級。
「那多藍必勝!」
右邊那伙人中,有人喊出了這句話。
「那多藍必勝!」
「那多藍必勝!」
越來越多的人喊出這句話,殺敵越來越猛。
彥軼喃喃自語:「原來是那多藍人,怪不得這麼兇猛。」
林江心想,看來這左邊是輸定了。
忽見一支巨大火箭劃破空氣,呼嘯而出。
射中人群中的一名藤甲兵,勢道未減,又穿過兩名士兵的胸膛,箭才緩緩落下。
火焰燒著藤甲,立時發出脆響。
那多藍人見狀,橫眉怒目,又氣勢洶洶的沖了過去。
只聽幾聲發箭響,巨大火箭從衚衕里射出,立時殺死二十來個那多藍人。
一道火箭衝天而起,巷子里傳來了響徹雲霄的喊聲。
「殺!」
巨大火箭劃破天空,呼呼射來。
眨眼間,那多藍人就又死了十數個。
凹凸不平的石道上,血流成河,火焰吞吐,無數人倒在血泊中,被火焰吞噬。
「龕青人這下要反擊了。」
一名士兵說。
隨著那聲「殺」落下,衚衕中湧現出許多龕青人。
基本都是赤膊上陣,手持朴刀、長槍、長矛、棍棒等等。
一個個身形健壯,汗流浹背,赤裸的上身被火光照得通紅。
布鞋踏入,濺起鮮血,沾染長褲、腹部,更加紅了,就如同從地獄中走出的紅色鬼兵。
龕青人兇猛地沖了上去。
那多藍人非但沒有退卻,反而還被激怒了。
黑煙瀰漫,火焰升騰,刀斧在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啊——」
一聲大吼,那多藍人如同野獸一般沖向龕青人。
仍然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很快,龕青人又再次被那多藍人壓制。
那多藍人的打法就像野獸,不,就像發了瘋的魔鬼!
野獸都有自己獨特的戰術與打法,但那多藍人卻沒有。
以命搏命,刀斧槍矛相交,血如泉涌。
林江皺了皺眉,有些好奇,他知道彥軼是經常翻看歷史的人,於是走近問他:「哎,彥軼,這邊這伙那多藍人是什麼啊?怎麼這麼勇猛。」
昏暗中,彥軼轉過頭,說:「那多藍人自古就居住在南大陸最東邊,那裡四季如春,花永開不敗,景色極美。
「原本這樣的風景應該孕育出一些愛好和平的人,可偏偏是出了個那多藍族。
「那多藍一族歷史悠久,少說也有二千五百年的歷史了。
「那多藍人生性兇猛,喜好殺戮,刀斧就是他們的標誌。
「曾經他們也有過一段輝煌的時光,後來南大陸統一,那時候的那多藍人就已經遍布大陸各處了。
「他們喜歡戰爭,喜歡殺戮,即使統一了,他們也仍然沒有消停。
「經常造反,經常屠殺村莊,經常惹是生非,總之就是一個愛打仗的族群。」
「這位仙長說的不錯。」
幾人身前,一個身穿不同盔甲的人轉過身來,指著戰場說:「那多藍人就是粗魯、野蠻,他們就是一群愚蠢的土著!要不是為了大一統,那多藍人早就滅絕了!」
他長嘆一口氣,說:「跟他們交手的是龕青人,龕青人常年居住在大陸南邊,是斐但族的一個分支。
「不過斐但族早就滅亡了,龕青人算是他們的唯一後代。
「他們倒是跟那多藍人不同,愛好和平。
「想當初皇室能完成大陸統一,斐但人做出的貢獻可不少,龕青人自然也有功勞。」
仰頭望著黑乎乎的天空,遠處微弱的火光照著他的面龐。
「唉,可惜時過境遷,一切都變了。」
微微低眼,嘆聲說:「看吧,這可是二十多年才能見到一次的戰爭。」
頓了頓,又說:「二十多年後,他們的後代,又會像他們一樣,在這裡爆發戰爭。」
林江有些疑惑,問:「這兒死了這麼多人,你們都不管管的嗎?」
那人肩膀似乎動了下,沉聲說:「管?管不了,一管,這死的人就更多了,他們兩族之間有著深仇大恨,我們管得了人,卻不管住人心。」
深仇大恨?
林江並不了解這些,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兩個族群呢。
沒再多言,靜靜看著那場戰爭。
那多藍人依舊兇猛,龕青人一直被他們壓制。
不過每當要敗時,龕青人就會後撤,接著弩車射箭,殺幾十個那多藍人後,龕青人又再次衝出。
弩車射出的巨大火箭不僅殺了人,還點燃了四周的房屋,幸虧城鎮中坐落的房舍之間都是隔了些距離的,火勢才沒蔓延開來。
那多藍人有試著用盾牌抵擋火箭,可藤盾會直接被擊穿,鐵質盾牌倒是勉強可以擋住,不過受到的衝擊力卻也能讓人昏迷一陣時間。
他們不願意浪費時間在防禦上,防禦對他們來說是恥辱,跟撤退、逃跑一樣,他們只需要進攻,殺敵,進攻!
戰鬥很快到了衚衕里,那多藍人硬生生將龕青人逼退。
在窄小的衚衕里,他們的長桿武器很難施展開來。
這就讓那多藍人更加兇猛了。
「布陣!」
昏暗的衚衕中傳來了一道響亮的聲音。
龕青人聞聲,立刻動了起來。
有的後撤,有的上前,有的抵禦那多藍人,給布陣爭取時間。
片刻后。
龕青人組成了一道牆,類似於馬其頓方陣,不過他們並沒有握著盾牌,反倒是後方有了弓箭。
方陣雖然密集,但中間也都有些空隙,那些弓箭手插空站著,箭都齊齊對著前方,一點不偏。
那多藍人像是沒有理智一樣,看到這樣的陣型和後方的弓箭,也是一點要退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連停頓一下都沒有。
「射!」
一聲令下,形成方陣的那多藍人齊齊蹲下,咻咻咻的一連串,弓箭射出。
那多藍人立時就死掉八九個。
方陣士兵又再次站起,雙腳用力踏地,發出響聲,嘴裡吼著什麼,似乎是在威懾。
那多藍人撲了過來,長槍抵擋。
衚衕窄小,數十把槍桿密集,空餘位置實在擁擠。
那多藍人要闖過方陣,也絕非易事。
試了幾次,仍然不能突破。
此時,一排那多藍人擁了過來,手握鐵盾,組成一條線陣。
鐵盾擁擠過來,龕青人見情形不妙,想用長槍捅腳。
可先前撲過來的那多藍人,這時候宛如瘋了一般,撲上槍尖,腹部被長槍穿透,雙手一伸,左右握住兩把長槍死死不放。
七八個那多藍人就將所有長槍給控制住了,他們將身體當作盾牌,擋住了許多把長槍。
線陣推過來,龕青人已是無可奈何。
放弓箭,既破不了鐵盾,還容易傷到族人。
用弩車,雖能破掉鐵盾,但卻勢必要犧牲幾個同胞。
他們陷入猶豫之中。
線陣此時卻已推來,抵住槍尖,抵住同伴的屍體,向前推進。
龕青人見勢不妙,來了許多人來幫忙。
可長槍的發力終究與盾牌不同,人多反而乏力。
一路直推,很快,那多藍人就到了弩車旁。
線陣忽然從中間打開,一大群手握刀斧的那多藍人沖了過去。
龕青人陣勢已亂,只能儘力抵擋。
鮮血洗刷了道路上的塵土,血腥味與黑煙味混雜著,異常刺鼻。
寒光閃爍,刀槍相交,錚錚鐺鐺的不絕於耳。
幾個那多藍人將火把拋出,扔到了弩車上。
龕青人急忙打開火把,要護住弩車。
瘋狂的那多藍人衝破崩潰的陣線,殺掉守衛弩車的龕青人,幾個人合夥,一起用力,直接就將弩車給掀翻了。
「那多藍,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