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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碧泉經

  不管失了手的魏頡如何嘗試著解釋為己開罪,事實就擺在眼前。他僅僅用了一拳,便將對練搭檔謝敬寶給打昏了過去!眾人雖對那個姓謝的傢伙沒什麼大的好感,但畢竟都是吃一鍋飯的師兄弟的關係,在一起刻苦修行了多年,同門之間的感情必定還在,豈可能會全然無動於衷呢?

  敬字輩眾人紛紛出言指摘責備魏頡這個新入門沒多久的道門小師弟:

  「魏敬蒼,你怎得下手這般沒輕沒重的?!」

  「姓魏的,你要活活打死他嗎?!」

  「這一拳過去,只怕肋骨都給砸斷了!你莫不是想要當眾殺人?!」

  「謝師弟與你有何新仇舊怨,居然要下如此毒手?!」

  魏頡魏敬蒼默然立在原地,任憑一眾敬字輩同門師兄指著自己的鼻子厲聲訓斥而不還嘴。此時大師兄楊敬濟走了過來,他為那個已經徹底昏厥的謝敬寶把了一會兒脈,沉聲說道:「無大礙,來兩個人,抬他回去治傷。」

  待謝敬寶被抬走後,楊敬濟神情嚴肅的盯著魏頡看了許久,冷笑道:「你小子挺能耐的嘛,一拳就把人打飛了!」

  「不是啊,我剛才真的就只出了一點點力而已。」魏頡擺手辯解道,「是謝師兄他……」

  「莫說了,拳頭既已這麼硬了,就別再動嘴皮子了!」楊敬濟兩腿分開,擺了一個穩如泰山的低沉拳架,高聲喝道:「來,咱們打一場,用上全力,讓我看看你究竟有幾分真本事!」

  「大師兄,這不太好吧。」魏頡此話剛剛說出口,順陰宗敬字輩排行第一的楊敬濟已邁著氣勢洶洶的大步沖了上來。

  拳挾勁風。

  聲勢奪人。

  魏頡唯恐出手再度失了輕重,故不願與之交戰,疾往後方避讓退去。楊敬濟還道是這個魏姓師弟心生膽怯,這才會避而不戰,冷笑了一句:「哼,真是個懦夫!」

  腳步驟然加快,頃刻間便來到了師弟魏頡的身前。

  巽風宮的獨門拳法叫作「清明拳」,取「清風明目」之意,素來就不以威力、破壞力著稱,單單追求一個「快」字。

  一拳伴隨一拳,一拳緊迫一拳。

  接二連三,迅捷至極。

  縱然打不到人的身上,光是猛厲拳風便足以令敵人駭然喪膽!

  魏頡只守不攻僅是一味儘力躲避著大師兄的諸多拳招,他但覺此刻自己的臉上好似有陣陣凜冬寒風在肆意吹刮一般,不適難忍之感頗為強烈。

  楊敬濟三歲時便拜入了巽風宮順陰宗宗主鶴壽子的門下,至今已練拳將近三十年了。三十年寒暑歷遍,他早就將這套清風明目拳法練得滾瓜爛熟。而魏頡才勉強入門了半個月,僅僅練了十幾天的拳法,就算他的修為深湛高強許多,終究還是在拳術技藝之上遜色了大師兄一籌。

  楊敬濟身為宗門內拳法水平至高的掌門大弟子,早在十年前便不再滿足於單純追求拳速。

  速度,他要。

  威力,他更要!

  速度與威力並重,迅捷與殺傷共存。

  那一刻,楊敬濟的全力一擊以近乎完美的角度猛然轟在了魏頡胸口膻中穴之上!

  在一旁觀戰的幾十名敬字輩弟子此時心裡的想法都是:「要害處受到如此強勁的重創,姓魏的多半要沒有性命了!」

  怎料魏頡胸口要穴-中拳后,居然絲毫沒有倒退頹敗的跡象,仍站立在原來的位置,穩健異常!

  楊敬濟一拳得手,卻是狼狽的連連後退,左手握著自己的右手腕大吼大叫了起來。眾弟子聞聲都望了過去,竟瞧見大師兄的右拳拳鋒處鮮血淋漓,有幾根明顯的斷骨從皮膚里穿刺而出,畫面血腥。

  原來魏頡的膻中府海內早被劍仙杜擘存放了六縷無上劍氣,如今雖已在金梁王府的異獸閣里用掉了其中一縷,仍舊留有珍貴的五縷。適才楊敬濟一拳轟在了魏頡的膻中穴上,瞬時便有凌厲劍罡從竅穴-中透了出來,他那顆肉拳頭砸在堅硬無匹的仙家飛劍之上,本就受損受創不小,再加上摧敵威力極猛的劍罡,如何能不當場骨骼碎裂、變作殘廢?

  「啊啊啊啊,魏敬蒼!」碎掉一顆寶貴拳頭的楊敬濟咆哮道,「你小子到底在胸口放了什麼東西?!」

  一拳未出的魏頡滿臉無奈,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大師兄,你不要緊吧!」有幾名好心的晚輩弟子上前詢問道。

  楊敬濟右手骨頭斷裂的地方白骨森森疼痛無比,心下暗揣道:「老子今日在大伙兒面前出了這麼個洋相,若不及時把面子給掙回來,以後還怎麼在眾師弟面前立威?他們從今往後還會繼續聽我的?」想到這裡,楊敬濟使勁兒咬了咬后槽牙,堅聲說道:「我沒事,去,把我的劍拿來!」

  「大師兄,桃木劍不就在你的背上么?」

  「屁,老子說的是真劍!把老子的那柄真劍取來!」

  楊敬濟指著魏頡腰間的那柄血靈劍胚放聲說道,「你小子既然配了柄好劍,想必會使,那咱們就用真劍好好戰上一場,一較高下!」頓了頓,接著道:「我若是輸了,這個『大師兄』換你來做!」

  魏頡吃了一驚,趕忙擺手推辭道:「不不不,這種事情豈能換來換去的?」

  楊敬濟胸中堆滿了怨恨與怒氣,哪兒還有半分心情聽他說什麼屁話,待那名師弟將自己的鐵制佩劍取來后,二話不說即運足周身本命真氣,左手抽劍出鞘,猛地朝前方劈砍而去!

  魏頡見狀輕嘆了口氣,為求自保,不得已也將腰際的劍胚拔了出來。

  兩人以劍交手。

  一人手中兵刃招招強攻,一人握緊血靈式式保守。

  攻,肆意張狂。

  守,鎮定穩重。

  可在旁人看來,晚輩弟子魏頡竟彷彿連半點還手之力都無。於是就有人高聲相勸道:「大師兄啊,稍微教訓一下這傢伙就行了!」亦有人附和道:「是啊大師兄,若當真打殺了他,那便不好收場啦!」

  楊敬濟一劍又一劍地拚命揮舞著,目眥盡裂的沖圍觀眾人大喊道:「別他-娘這麼多廢話,老子心裡有數!」

  二人又戰了差不多兩盞茶的功夫,魏敬蒼依舊一劍也未出。

  「你倒是出劍啊!」楊敬濟嘶聲怒吼道,「真不怕老子砍死你啊?!」

  魏頡搖著頭輕聲說道:「我怕我出了劍,便又要傷了大師兄。」

  這話,無異於火上澆油。

  楊敬濟氣得兩隻眼睛里如要噴出火來,狂吼道:「你奶-奶的,快出劍,你若再不出劍,老子真要你的命!」

  又戰了一會兒,楊敬濟一劍驀然落下,劈砍向了魏頡的天靈頭頂。這下魏頡知道眼前之人果真是動了歹毒的殺心,腹中思量道:「看來今日我若不出手,這事兒是沒法子收場了。」

  魏頡轉瞬腳步一挪,飄然躲開了這一豎劈,緊接著抓住面前敵人的空檔破綻,一劍筆直刺出。

  精準貫穿了楊敬濟右側的肩頭!

  猩紅的血色劍刃瞬間從其後背透了出來!

  「大師兄!」一眾圍觀弟子見到此般震撼人心的情形,無不大吃一驚。他們怎麼也無法想象,那個才拜入師門不到半個月的年輕小子,竟能一擊就將老練到家、劍術超絕的大師兄擊敗!

  「嗤!」魏頡將腥味更濃的血靈劍胚從楊敬濟的身體里一下子抽了出來,歸劍入鞘后,拱手一揖,告罪道:「大師兄,今日是我冒犯了,勿怪!」

  楊敬濟的右肩、右手皆有淋漓鮮血湧出,他晃了晃身子,勉強站定后冷笑道:「哼,你小子難不成以為你贏了?老子這不是還站在這兒呢嗎?!我們再來打過!」說完便又逞強抬起了手中的長劍,要向魏頡砍殺揮去。

  忽聽得不遠處傳來了一個極為熟悉有威嚴的嗓音:「敬濟,還不快住手!」

  來者正是巽風宮順陰宗宗主,道號「鶴壽子」的真人劉明清。

  「師父!」一眾敬字輩的弟子悉數向師父躬身行禮。

  穿有黃褐色大褂,頭戴玄巾,容顏頗具仙氣的鶴壽真人翩然來到了眾人的面前。他用手指著那個不幸負了重傷的大弟子,一臉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大聲斥責道:「你啊,真是自討苦吃!」

  「師父,我……」楊敬濟左手握著鐵劍,垂首而立。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鶴壽子肅聲道,「你別看敬蒼才入門沒多久,他本是『帶藝投師』而來,尚未拜師前便有『三階百尺境小圓滿』的修為了!」

  這句話,便如同一記劇烈炸雷在人群里轟開了一般。

  重傷的楊敬濟聞得此言更是震驚萬分,半天都合不攏嘴巴。他今年三十二歲,修行練武近三十年,也才勉強夠到了二階躍靈境的開竅門檻。而眼前這個皮膚白皙,長得甚至有點像女人的傢伙,竟然……會有三階百尺境小圓滿的高深境界?!

  「哼,你這個蠢材!」鶴壽子呵責道,「剛才敬蒼的那一劍只要偏上幾寸刺入了你的胸膛,那你現在早就丟掉性命了!人家好心好意饒你不死,你不感激也就罷了,居然還想要接著打?你呀,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順陰宗大弟子楊敬濟被多年來的恩師罵得自尊心嚴重受挫,腦袋深埋著再也抬不起來了。

  鶴壽真人吹了下鬍鬚,兩眼一瞪:「還待著這兒做什麼?嫌臉丟得不夠多嗎?還不快滾!」

  「是,師父。」低落塵埃里楊敬濟強忍著肩頭和手上的傷,快步離開了練武場。

  待大弟子走後,道門真人劉明清快步來到了愛徒魏頡的身前,一手搭在了後者的肩膀上,語氣十分欣慰地說道:「敬蒼,這半個月來,為師一直在觀察你,你的天賦實在太好了!這麼短的時間就將我巽風宮的拳法與劍術全部融會貫通,化為自己的武學造詣。為師能收你這樣的千古奇才為徒,實乃生平之幸啊!」

  順陰宗晚輩弟子魏頡聽得如此盛讚,躬身道:「多謝師父誇讚,弟子愧不敢當!」

  道號鶴壽子的劉明清注視著面前這位容貌超絕、根骨更是超絕的好徒弟,粲然一笑。隨即用足以響徹整個練武場的洪亮嗓音說道:「敬蒼啊,師父今日便將我派至高無上的內功心法『碧泉經』傳授於你!」

  魏頡初入師門還沒多久,並不知道何為「碧泉經」,但其他幾十名在長公主山巽風宮裡生活了多年的同門弟子,卻人人皆知那是何等神妙的上乘功法!

  除了略感茫然失措的魏敬蒼外,所有順陰宗敬字輩的道士此刻心中都只有一個念頭:「為什麼這種好事輪不到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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