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兩宗武比(上)
巽風宮二宗之一。
柔陽宗。
宗門大堂內。
一位身穿亮黃色大褂,頭插白玉道簪的中年道士姿態閑雅地坐於西首大椅之上。
手中端著一隻青花瓷茶碗,吹開浮在碗面上的碧綠色茶葉,低頭啜了一口,享受的咂了咂嘴巴,贊了一句:「敬修啊,這茶好生香醇吶!」
在中年道士的前頭,躬身站了一名穿有深藍色長袍的俊逸男子,男子微微一笑,說道:「稟師父,此茶的香味甚是持久,要在口中繞足九個大彎、九個小彎,共計十八彎,方才徹底消失,也算無愧於它『九曲』之名了。」
中年道士細細品味了一下口中的味醇茶水,發現正如徒弟所說,點頭稱讚道:「果然如此,當真是稀世好茶啊!」
藍袍男子臉上露出自豪的神情,「這是『茶聖』霍白瓷最新研發出的特殊茶種,由於產量甚少,幾乎算得上無市亦無價,所以極是名貴,徒兒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得來了這十兩。」
中年道人撫須大聲讚許道:「敬修真是用心了啊!」
男子這種不傷大雅的事情上面從不居功,拱手道:「這是徒兒分內之事!」
「我龜年子能有你這樣的徒弟,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吶。」中年道人感慨道,「話說敬修啊,明日便是宗門武比了,今年的規矩有所改變,從原先的十場變作了五場,且只比劍法、不比拳法,你可定好參賽的人選么?」
那個道號「敬修」的道士咧嘴一笑,朗聲道:「師父放心,徒兒早就選好了!」
「不知是哪五人?」龜年子探問道。
「莊敬嚴、常敬司、呂敬鄉、毛敬崇。」容貌出眾的男子淡然說道,「以及徒兒自己。」
柔陽宗宗主「嗯」了一聲,道:「敬嚴、敬司、敬鄉三者都是上次武比獲勝之人,至於敬崇嘛……」
周敬修正色道:「毛師弟的拳腿功夫確實不怎麼樣,但這次只比劍法,毛師弟的劍術出群,並不在其他三人之下!」
「好,既然是你的選擇,那為師也就不多過問什麼了,為師向來是最信任你的。」
道號「龜年子」的周明泓忽然問道,「聽說我師弟上個月前又招了個新徒弟,還是個難得的天資絕佳之人,你可聽說了?」
「徒兒已派人去打聽過了,那人姓魏,受賜道號『敬蒼』,才入門半個月,就被破格提拔為了頭號大弟子,得以修鍊宗門秘術碧泉經。」周敬修道,「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順陰宗眾弟子的劍術修行,都是他在負責指導。」
周明泓品了一口奇茶九曲,沉聲說道:「師弟他隱忍了這麼多年,如今總算找到了一個稱心如意的好徒兒,那必然是要將畢生技藝傾囊相授了。此番兩宗武比,那個小子定會參賽,敬修,你知道該怎麼做的吧?」
在巽風宮中有「狂人」綽號,尚武崇武到了極點的周敬修笑著說道:「徒兒也就只好下手重那麼一點兒,將那個所謂的『天才』扼殺在搖籃之中了。」
龜年子放聲大笑道:「好哇,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事事都稱我的心意啊!」頓了頓,忽問道:「敬修啊,為師許久未過問你的修行了,碧泉經二階的桎梏可曾突破了么?」
周敬修落寞的搖了搖頭,低聲回應道:「還沒有……但弟子有信心在未來半年內修鍊至第二階段。」
龜年子沉吟一會兒,笑道:「無妨,憑你現在『天地浮沉』巔峰的真氣,足以對付那個姓魏的小子了,畢竟他才練了一個月的碧泉經,只怕連一階的門檻都還摸不到呢!」
周敬修雙手抱拳,高聲說道:「徒兒定然取得比武勝利,絕不辜負師父的期望!」
「僅僅是取勝那麼簡單?」柔陽宗宗主周明泓挑眉問道。
「除了取勝,弟子還會將那個姓魏的打成殘廢,令其終身與上乘武學無緣!」周敬修聲震房梁,自信滿滿。
見大弟子這般信心豐沛,龜年子胸中甚感寬慰,將青瓷茶杯輕輕放在了桌上,拍手大叫道:「說得好!那為師就在這兒祝你和你的四位師弟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
翌日。
青龍大殿前的寬闊廣場。
道門巽風宮歷來最為盛大的活動——「兩宗武比」,就要在此處開始了。
廣場中央擺有一個邊長四丈五的巨型擂台,台上寫有一個威嚴雄壯的「武」字。
擂台西首處,站著的儘是柔陽宗的數百名弟子。最前頭坐著一位身穿亮黃色大褂的中年道士,正是道號「龜年子」的周明泓。
龜年子身旁立有一名穿著藍袍,腰佩桃木劍的俊氣男子,乃是柔陽宗眾弟子之首,號稱巽風宮第一天才的「狂人」周敬修。
擂台東首之下,同樣烏壓壓的站著一大群人,乃是巽風宮二宗之一的順陰宗眾弟子。眾人之前端坐著一位身穿黃褐色大褂的道士,無疑便是龜年子的同門師弟,道號「鶴壽子」的劉明清。
在鶴壽子右手邊,巋然立著一名穿有深藍色潔凈道袍,腰間同樣佩著一柄桃木劍的年輕道士。此人丰神爽俊,單論容貌,猶在對面那個狂人周敬修之上,正是原名魏頡的順陰宗新晉大師兄魏敬蒼。
而在擂台北首,觀戰高台之上,有一人頭戴銀色蓮花冠,身穿鮮紅道袍,腰系黃絛,方形臉,山羊鬍,容貌頗具咄咄威勢。無疑便是那巽風宮當代最高掌教,道號「陽生真人」的公羊重器。
艷陽高照,正是大暑時節。
陽生道長從椅子上緩緩站起,提起身旁那柄顯然極其沉重的玄鐵巨劍,將之高高舉過頭頂,身為道觀掌教的他震聲高呼道:「柔陽、順陰兩宗弟子就位!」
話音剛落,有兩名持劍道士幾乎同時從各自的陣營里飛掠了出去,姿態穩健地落在了擂台之上。
西首之人率先自報家門:「柔陽宗,莊敬嚴。」東首之人亦持劍而立,正聲回應道:「順陰宗,胡敬煌!」
隨著巽風宮掌教的巨劍落下,一個低沉的嗓音飄至了擂台:「武比第一場,開始!」
兩宗弟子聽見此話,一齊拖劍上前,朝著對手猛衝而去。
桃木劍雖不比尋常鐵劍鋒銳,但在善用兵器之人的手中,亦可發揮出不俗的殺傷威力。擂台之上,不斷有「噼里啪啦」的木劍撞擊聲傳到下面。
顯然打得異常激烈。
畢竟此乃兩宗武比的第一場,份量極重極其要緊,直接決定了宗門是「開門紅」,還是「開門黑」。
半年前,順陰宗那個叫謝敬寶的無能廢物,第一場就被對手從擂台上面硬生生打了下去,人事不省,給宗門來個結結實實的「開門黑」,大大挫折了眾人的士氣。有道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若是第一場便輸,這第一口氣鼓不起來,那可就要一路衰到底了。
兩宗弟子皆用生平最擅長的巽風宮劍術對敵,在求穩求踏實的前提下,力尋出奇突破的致勝機會。
柔陽宗宗主龜年子看著擂台上打了一百五十多個回合的兩人,轉而向身邊的大弟子問道:「敬修啊,你覺得敬嚴能贏嗎?」
「敬嚴的技法向來十分細膩,而那個胡敬煌的招式卻是大開大合,對付這種莽夫,敬嚴絕無戰敗之理!」
因為出劍向來張狂而被稱作「狂人」周敬修相當自信地說道,「弟子敢保證,兩百個回合之內,姓胡的必然會出現一處致命的破綻,那便是敬嚴師弟獲勝之時……」
令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句大話剛剛出口,擂台之上的莊敬嚴就被對手打飛了手中的兵器!
胡敬煌一下子就將那柄不甚鋒利的桃木劍架在了對手莊敬嚴的脖子上,笑道:「承讓了。」
胡敬煌天生力大如牛,修習劍術后確實是有個大開大闔的致命毛病,但他在練了魏頡傳授的「大漠星辰訣之九星曜日式」后,技術細節在短時間內變得出色了許多。本就威力強悍的劍招,配上精進不少的上乘劍術,竟然只一下便將莊敬嚴手中的兵器給打飛了。
「第一戰,獲勝方——順陰宗!」高台上的公羊重器大聲宣布了此戰的結果。
位於擂台東首處的順陰宗眾人無不歡欣鼓舞,胡敬煌快步下了擂台之後,更是朝著魏敬蒼躬身一拜,感激的說道:「多謝大師兄傳賜精妙劍招,讓師弟我能贏下這一場!」
魏頡將他扶正,笑著謙遜道:「哪裡哪裡,我不過是隨便一教,主要還是師弟自己練功足夠刻苦。」
宗主鶴壽子欣慰鼓勵道:「敬煌,幹得好!這一個多月來你是進步最大的,沒辜負為師第一個派你上去!」
而那個敗了陣、丟了臉的莊敬嚴低著頭好似喪家犬一般返回柔陽宗所在的位置后,被師父周明泓狠狠斥責了一頓:「敬嚴你這個廢物!我們柔陽宗的臉都被你給丟盡了!你自己滾到黑屋裡去面壁思過,今天別想吃飯了!」
第二場武比,柔陽和順陰二宗分別派出了常敬司與柴敬緣。
這次,兩人的風格算是調換了過來。
常敬司屬於重力不重技的強攻派,而柴敬緣則是偏向保守的技巧派。柴敬緣在習練了魏頡的「大漠星辰訣之黃沙遮天式」后,成功彌補了先前的力量短板,一招一式的威力都大大增強提高,這才有了被鶴壽子第二個派去出戰的資格。
此時的柴敬緣,的確已算是一名頗為強勁的用劍士了,但他的對手,卻是號稱「柔陽宗第一神力」的巨漢常敬司!
在打到一百九十多個回合的時候,常敬司揮出一記「劈風轉日」,重重地砸在了柴敬緣的胸腔之上。勢大力沉,桃木製劍當場斫斷了柴敬緣胸口的兩根堅硬肋骨,將其打得猛吐鮮血不止!
巨漢常敬司仗劍飛離擂台後,順陰宗的眾人也將斷了肋骨,吐血吐得人事不省的柴敬緣抬了下去。
複姓公羊的陽生道長於高台之上宣布:「第二戰,獲勝方——柔陽宗!」柔陽宗成功扳回一局,總算是重新振奮了士氣。
第三場,柔陽宗呂敬鄉對上了順陰宗莫敬游。
這一戰打得尤為精彩,雙方為了拿下此戰的勝利,悉數用盡了畢生氣力與本事。
以強力,對強力。
以猛攻,對猛攻。
不可謂不拚命。
將近四百回合的時候,莫敬游手中的那柄桃木劍終於承受不住真氣的壓力,出現了一絲斷裂。
呂敬鄉乘機往前急速一刺,長劍在莫敬游喉頭前半寸之處,堪堪停了下來。
贏而不殺。
「第三戰,獲勝方——柔陽宗!」公羊重器再一次宣布柔陽宗獲勝。
呂敬鄉洋洋得意,頗為高調地躍下擂台,而莫敬游則拖著那柄有了一道明顯裂縫的桃木劍,灰頭土臉地折返了回去。
「哼,廢物還是那個廢物,順陰宗還是那個順陰宗。」柔陽宗大師兄周敬修小聲嘀咕道,表情甚是輕蔑傲慢。
「敬修啊,到決勝局了,只要拿下這一場,我們即可又一次贏得武比了。」龜年真人周明泓微笑著說道,「這第四場,要不你上?」
周敬修搖了搖手,推辭道:「師父,當下我們已贏了兩場,只要再贏一場即可,還是讓徒兒最後和那個姓魏的打吧!」
周明泓點了下頭,揚手吩咐道:「敬崇,你上吧!」
擅長劍術而不擅長拳法的道士毛敬崇肅聲應道:「是,師父!」說完便手持桃木劍掠上了擂台。
順陰宗這邊,則派了身材偏為纖瘦骨感的李敬寄出戰。看著那個體格並沒有比廢物謝敬寶大出多少的傢伙,台下柔陽宗眾弟子皆懷著看好戲的想法,腹中暗笑道:「好了,這人又要被從擂台上打下去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不到五十個回合,飛下擂台的,居然是那個身材明顯佔優許多的毛敬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