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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記憶碎片

  南山無比清晰地記得,剛才茫然走向那座法陣前,目光落在那道狹長縫隙上的刹那,自己竟然又感受到了那聲神秘召喚,沒錯,並非是聽到,而是單純的感受。


  那是一種幽深奇特的感覺。他心底最渴求的欲望仿佛在那一瞬間被一下子激發,吸引著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前。


  想到這裏,南山頓時生出警惕,下意識後退幾步,與牆上那座殘缺法陣保持一段較遠的距離,甚至轉過頭去,不去用眼睛直視它。於是,他的目光很自然地投注到一旁的石像上。


  南山心中不斷回憶與思索先前自己身上發生的詭異狀況。沉吟半晌後,他心念一動,忽想起靈芙兒傳他的術法中,似乎有一兩種可以隔空感知,看到許許多多肉眼看不到的東西。


  南山當下默念口訣,一股濃鬱的氣機瞬間自他體內緩緩流出,如藤蔓般蔓延向那座法陣。果不其然,通過這種方式,他所看到的法陣與明顯多了不少之前並未發現的東西。


  首先令他感到震驚的是從法陣中散發出的那股濃鬱氣機。在他的感知裏,它們呈現出絲絲縷縷的白色,團團簇簇地匯聚成一片極為濃重的霧靄,向四麵八方擴散,給人以一種雲山霧罩的深不可測的感覺。南山至此才明白,初見這座法陣時那種強大感覺的由來了。


  濃密的氣機將陣法籠罩得嚴嚴實實,頓時勾起南山強烈的好奇。他開始嚐試著讓自己的氣機穿透霧氣,本以為會大費一番周折,誰知竟頗為輕鬆。而且與其說他是穿入,倒不如說是那團霧氣主動給他讓路。


  隨著感知越來越深入,那座空間法陣終於纖毫畢現地呈現在他的心中。


  依舊是一張巨大蛛網的形狀,網上密布著一隻隻小蟲子,隻是異於肉眼所見,它們這一瞬仿佛都有了生命,正以一種奇特頻率共震著。漸漸地,南山的心跳也被這種律動所吸引,頻率逐漸被同化。


  對於這一波動,南山心頭忽沒來由生出一股極為熟悉的奇特感覺。猝然間,腦海深處似有什麽東西被激發了出來,似乎是一幅幅畫麵的碎片,不斷割裂著他的大腦。


  南山覺得自己馬上似乎就要想起些什麽,然而隻要他的思緒沉入那些記憶碎片裏,就會遭到銅牆鐵壁的阻隔。他隱隱有種預感,這些記憶對他而言極為重要,一種時不我待的危機感更讓他開始操控精神意念,不斷重重撞擊那層屏障,久之其上出現了一圈巨大的裂紋。


  大唐皇宮中,一道黃袍身影正專心批閱著奏折。驀然間,他的手劇烈一顫,朱筆從他手上滑落,濺起一片血紅。一旁的貼身太監忙上前驚詢,黃袍人剛搖手想說些什麽,全身卻忽然一僵,瞳中赤色驟然褪去,然後整個人搖搖晃晃地坐下。


  裂痕似乎越來越細密了,眼看屏障即將被破開,之前那股奇異的召喚感覺卻再次浮現心頭,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這召喚不僅蓋過了那奇異的律動,也壓住了他精神的執拗衝撞,誘導著他不斷將氣機探向那道狹長的裂縫。


  於是,南山的眼神再次變得空洞,不知不覺間再次被那道裂縫吸引,開始慢慢地朝前方走去,並探出了手。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那道狹長裂縫的刹那,廟內的空間忽然發生了劇烈的扭曲,一道曼妙紅影憑空出現,抬起修長美腿,將南山狠狠地踢飛。隻聽碰的一聲,南山撞到大帝石像的底座上。


  南山揉了揉劇痛的胸背,忽然清醒過來,一臉茫然地睜開了眼。他剛準備起身,忽聽到耳邊傳來一聲“還給你”,之後頭猛地一痛,似被一根又長又硬的東西砸中。最後,他無比悲催的昏厥過去。


  昏迷前的一刹那,他隱約聽到一個熟悉的女聲在嘀咕:“這簪子明明很輕啊,而且剛才我也沒使多大勁,這小混蛋怎麽就昏倒了?”


  南山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雙平淡中略帶幾分焦急的眼眸,他抑鬱的心情頓時變得大好。“你終於醒了。”柳回春似是鬆了口氣。隨後,她留下了一句“好好休息”,轉身匆匆離開。


  南山隱約感受到柳回春的言語裏似透著一絲不悅,剛起身想叫住她,忽覺頭部一陣眩暈,撐不住又坐回了榻上。一道身影這時從旁閃出,南山這才注意到屋裏竟然還有一個人,頓時明白柳回春匆匆離開與不悅的原因了。


  紅狐狸正一臉諂媚地看著他,笑嬉嬉端給他一碗藥,催促他趁熱喝,還問要不要她喂,哪有平日裏半點囂張跋扈的樣子。事若反常必有妖,南山立刻就察覺了她今天的不對勁,然後由此聯想,頓時就想起了昏迷前那個聽著似乎極為極為熟悉的女聲……


  南山沒有答話,也沒有接藥,而是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看著眼前這道嫋嫋婷婷的紅影,那不懷好意的眼神仿佛是在問之前是不是你就把我砸暈的。紅狐狸被他看得有些心虛,下意識脫口否認道:“不是我!”


  看著靈芙兒那足以假亂真的無辜眼神,又想起之前的無妄之災,南山忍不住暗暗感歎,這還真是現世的報應。不過,盡管之後遭到了紅狐狸的報複,可他並不後悔當初氣走她的行為,畢竟長痛不如短痛,這也是為了能讓她盡快放下自己。


  因心虛不打自招以後,靈芙兒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見南山依舊一言不發地她,紅狐狸色厲內荏地連說了三個“你”字後,一時又不知接著該說些什麽。她下意識轉過頭去,然後正好看到了門外露出的一小截綠色裙擺。


  紅狐狸的眸中頓時閃過一絲狡黠,音線忽變得異常溫柔:“你在看什麽呢?討厭!是不是因為本姑娘長得很美呀?既然你這麽想看,大不了本姑娘以身相許,讓你看一輩子!”


  南山見到紅狐狸端藥認錯的樣子,本已打算大人不記小人過地接受她的道歉,於是從她手中端過藥來一飲而盡。結果卻聽到了她後來的這番話,南山頓時滿頭黑線,剛到喉間的藥一下子全噴了出來。也幸虧靈芙兒閃得夠快,否則就會被澆成落湯狐狸了。


  也許紅狐狸說完這話後是真的有些害羞了,隨後竟有了幾分忸怩的樣子,雖在南山看來十分怪異,但不可否認,此時的她確具另一種少女風情。


  南山幹咳一聲,連忙轉移話題,朝紅狐狸伸出了一隻手。他這是在向靈芙兒要先前砸向他的那個東西,昏迷前他認出那根長又硬的東西正是他原本準備送出的杏簪。


  靈芙兒先是一愣,隨後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閃過一絲惱怒。她下意識摸了摸懷中那根杏簪,確定它還在後鬆了口氣,卻裝出一副不明白的樣子,呆呆注視著南山。


  許久許久,她忽然恍然大悟,裝作有些嬌羞地道:“原來你是想牽人家的手?這麽說,南山哥哥,你是同意看芙兒一輩子了?”


  南山再次愣了愣,連忙縮回了手,正襟危坐。因為就在方才,他也看到了門外那一抹淺綠。


  南山再次幹咳幾聲,解釋道:“靈姑娘誤會我的意思了,剛才我是想讓姑娘歸還我之前遺失的那根杏簪。”


  “什麽杏簪,我從沒看到過啊?”靈芙兒茫然搖頭,不久後忽然眼珠一轉,再次裝作的羞赧樣子道:“南山哥哥,芙兒說破了你的心思後你是不是害羞了,不過你找的這個借口也太拙劣了……”


  靈芙兒淩厲的攻勢讓南山節節敗退,無可奈何之下,他隻得轉移話題,以示妥協。南山首先想起她多次阻撓自己進入昌禾廟的事,眼下看來,這似乎都與法陣有關。顯然她那麽做是為了阻止自己靠近那座神秘的法陣,這從她看到自己即將觸及法陣前後焦急的神情與動作便能推斷出來。


  南山起初對靈芙兒之前的去而複返大感詫異。以他對紅狐狸的了解,受了這麽大的刺激後,心高氣傲的她一時半會是絕不可能回來的。但如果說她回來是為了阻止自己靠近那座封印,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為什麽要這麽做?這是南山最關心也最疑惑的問題。南山推測靈芙兒一定是知道某些有關那座法陣的重要信息,於是下一刻神色一凝,問出了心中的這個疑惑。


  靈芙兒默然不語,凝視了他許久,突然問了他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那天發生的的事,難道你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哪天?什麽事?”南山如墜五裏霧中。


  靈芙兒欲言又止,忽用一種極為同情的目光看著他。南山心中湧出一絲很不妙的預感。


  “難道是我忘記了什麽?”這一瞬,南山忽然想到之前腦中被激發的那幾個記憶碎片,或許,真相就在那裏。


  一想到它們,南山忽然發覺自己已能從中感受到那些記憶的大體輪廓了,似乎與他的身世有關。至於對其中具體內容的感知,依舊被那層無形的壁壘阻隔,雖然壁壘已搖搖欲碎,可他的精神不知為何就是穿透不了。


  南山追問再三,靈芙兒始終三緘其口。


  聯想到自己接連兩次麵對封印時意識的短暫喪失,南山大膽推斷那座法陣定然是個極危險的存在,而觸摸到那道裂縫似乎是一件極不好的事,也許會有大難臨頭。紅狐狸那一腳或許可以說是救了自己的命。


  盡管那妮子之後又用簪子砸暈了他,但他十分清楚那隻不過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昏迷的主要原因還在那個法陣的奇妙律動上,之前他在這股熟悉而玄妙的波動中激活了記憶碎片,卻在企圖喚醒它們時,精神陷入了極度的疲勞與虛弱。所以,她終究還是救了自己,這麽一想,他對靈芙兒的刻意隱瞞也就不那麽耿耿於懷了。


  正當屋內兩人都陷入沉默時,小秋月清脆的聲音忽在屋外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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