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失控
南山檢查發現,柳回春手上並沒有出現暗黑的物質,而且,他從手套對應的裂口處也沒看到應有的邪氣,這讓他暗暗鬆了口氣。當他將這一驚喜的發現告訴眾人時,在場所有人無不歡欣鼓舞。
唯有柳回春微微皺了皺眉,目光中似流露出痛苦神色,南山捕捉到這一細微變化,忙焦急地詢問她怎麽了,哪裏不舒服,誰知卻被她狠狠瞪了一眼。正當他感到有些茫然時,柳回春忽紅著臉猛地從他那裏抽回了手:“你握疼我了!”低聲埋怨完後,她扭頭便走,獨留南山一臉尷尬的撓了撓頭。
盡管南山根據邪氣情況推斷柳回春並無大礙,但出於安全考慮,柳回春還是自我隔離了一段時間。幸好,結果也確如南山之前所猜測的那樣。
與對自己一樣,南山同樣也對柳回春能免疫魔化的體質感到好奇,但關於這個問題,柳回春卻回答不出個所以然來,似乎她從未發現過自己體質的與眾不同。
事實上,對於他提出的所有問題,確切來說,是對於他的每次提問,不知為何,柳回春都開始表現得很不耐煩。這些反常都發生在她被解除隔離之後。南山感覺她就像變了個人,主要體現在對他的態度上,不複以前的自然親切,相反,似乎還有一點……用南山的感覺來形容——厭惡。
盡管柳回春似乎竭力想掩飾這一點,可南山最終還是發現了,這讓他有些奇怪,心中更是悶悶不樂。他很想問明白柳回春到底是因為什麽事在和他慪氣,但柳回春每次都向他擺出那個熟悉卻疏離的微笑,搖頭否認生氣這件事。眼看著彼此距離越來越遠,南山心急如焚卻無可奈何。
不僅是柳回春,就連靈芙兒,南山也覺得她變了,不再想方設法地接近自己。每次看到她時,南山發現,那小妮子不是在閉目養神,就是蹲在樹底發呆。耳邊雖不再響起那嘰嘰喳喳的聒噪,這的確很清靜,卻讓他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太習慣。
就在這種古怪的孤寂氛圍裏,似水時光一天天流逝,南山無怨無悔無聲地配合著柳回春的工作。周圍的一切安靜得不見一絲波瀾,而他心中那種危機感卻越來越濃烈。大概這就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吧!
終於,在彷徨與等待中,那一天到了。
一如往日,南山給那些鎖在屋內的被隔離者送飯,卻無意中發現,所有神智清醒者手上的暗黑物質莫名其妙地擴張了數寸。這驚駭的一幕後,令他險些將飯菜摔到地上。預感到事情的嚴重性,南山立即趕去藥房和柳回春商議。
柳回春見他如此模樣,眉頭不由皺了皺,待知曉他驚駭的原因後,臉色也是大變。略一沉吟,柳回春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可能,麵色陡然間慘白如紙,黯然低下了頭。
南山不明所以,下意識想上前安慰幾句,卻被柳回春警惕地避開。南山隻得有些失落地尷尬一笑,隨後正色詢問她原因。
“可能是因為患者體內魔魂抗藥性增強的緣故,”柳回春垂頭喪氣道,“都怪我沒用,沒能盡快研製出解藥。”
南山已協助她數月,耳濡目染之下,對一些醫學常識已有所了解,此時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藥丸裏真正起作用的是他的鮮血,長期服用會使人體,確切說是感染者體內的那些邪氣,逐漸適應藥物的壓製效果,這種適應便稱為抗藥性。抗藥性增強帶來的後果是藥物效用逐漸降低,甚至最後無法壓製體內的邪氣!
柳回春閉目半晌,忽猛地睜開了眼,麵上頹然之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驚恐。這是南山第一次感受到柳回春如此強烈的情緒波動,不禁也跟著緊張起來。可不待他細問,那道淺綠身影已一道風似地衝出了藥房。
南山邊追邊問原因,柳回春卻隻顧一味地氣喘籲籲,輕功被她發揮到極致。她很快便召集起了所有的聽杏閣弟子,連珠炮般下達了一係列命令,如將所有隔離人都捆綁起來,將所有魔化人都集中到室外空地等等。布置完這些後,柳回春仿佛全身虛脫般跌坐到地上。南山本想上前扶住她,卻終究還是把手縮了回去。
南山終於可以讓柳回春聽到自己的好奇與擔憂的詢問,後者卻忽然淚流滿麵地轉過了頭,不答反問:“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幫忙?什麽忙?”南山頓時愣住。
柳回春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答道:“幫我焚殺那些魔化人……”
南山全身不由劇震,愣了片刻後立即想通了前因後果。果然,柳回春隨後輕聲解釋:“一樣東西壓抑的越久,當某一天全數釋放時,反彈得就會更厲害。同樣的道理,被你鮮血壓抑著的邪氣,隨著它抗藥性的增強,一旦某一天爆發起來,將會凶猛百倍千倍!希望這麽做,一切還來得及!”
被隔離的人群在第一時間被綁了起來,唯獨小秋月負責的那個人提前邪氣爆發,異變成魔化人。南山率先感應到了那邊的危險,正準備施援,誰知那魔化人竟然並沒有攻擊小秋月,反而朝著遠方逃去。南山大喜,剛想施術定住逃遁者,卻無巧不巧地被小秋月擋住視線。當南山繞過小秋月時,魔化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南山猶豫地看了眼魔化人被聚集的空地方向,見“紅狐狸”已趕向那裏幫忙,這才鬆了口氣,轉身大膽放心地去追那個逃逸者。饒是南山將速度提升到極致,可依舊晚了一步。南山製住它前,那魔化人已衝到一處商業區,咬傷了三人。附近受擾的店家、百姓自是對南山千恩萬謝。
南山憐憫地看了眼那三名受傷百姓後,也不管有用無用,往他們口中逐一塞入藥丸,然後捆縛著他們,返回住宅區這邊。
住宅區雖早已被官府封鎖,但裏麵發生的事,尤其是南山、柳回春與靈芙兒等人的光輝事跡,還是通過那些把守要道的衙役們的口不脛而走。南山經常路過商業區出城去采藥,絕大多數百店家或附近百姓都認得這位俠客英雄,況又見跟來幫忙的那幾名衙役對這少年也是恭敬有加,更增對他的敬畏,於是本就感激救命之恩的人群對他自然言聽計從,任由他將人綁著離去,隻是遠遠地跟著。
又是三條人命!南山沿途眉頭緊索,當回到住宅區時,發現柳回春正一臉焦急地看著某個方向。與此同時,他下意識掃了眼四周,然後驚訝地發現靈芙兒不見了。南山心中一驚,預感到似乎有什麽不妙的事發生了。
果不其然,南山詢問後得知,當靈芙兒將屋內的魔化人解綁後挪移到屋外那片空地上後,再次捆綁時,其中一名魔化人竟沒捆綁結實,最終竟然逃逸。靈芙兒已經去追那名逃走的魔化人。
南山大急,正要問明方向去幫忙時,靈芙兒卻已拎著那個魔化人回來了,身後竟跟著十多名被捆的百姓。南山一下子見到這麽多人被咬傷,險些昏厥過去,心頭更是湧起滔天的怒火。
似是注意到南山憤怒的目光,靈芙兒冷哼一聲,驕傲地扭過了頭。南山見狀,怒火頓時被熊熊燃起,忍不住朝靈芙兒咆哮:“做事這麽不小心,連捆綁這種小事都做不好,平白害死了這麽多無辜百姓!你心裏難道一點也不慚愧?既如此,你走吧,這裏不需要你!”南山盛怒之下,責備的言語幾乎是脫口而出,當最後一句話說完時,他的心中忽然感到了一絲後悔。
靈芙兒愣愣注視他良久,猛然轉過頭去,冷笑道:“走就走,以為我稀罕呆在這裏?”扭頭前的瞬間,南山分明看到有兩行淚水從她眼眶中滑落。
南山張嘴想說幾句什麽,誰知就在下一刻,他看到靈芙兒高舉起了右手,朝空中打了個響指。
霎時間,人群裏發出一陣驚呼,南山循聲迅速轉過頭去,然後無比驚駭地看到了眼前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