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勇氣的化身】
五十名聖騎士。
對陣二十倍於己方的亡靈。
數量差距巨大，孰勝孰負貌似一目了然，可戰局卻在接觸的一刹那，呈現出了一邊倒的態勢。
奧裏克斯就如同無堅不摧的刀鋒，帶領著這柄尖刀，狠狠插入了亡靈之中。聖槍裹挾著莫然能禦的聖光神威，所過之處，盡是腥風血雨，沒有一合之將。
由精通武技，深諳聖光之道的聖騎士組成的白銀之手，就是這個時代，聯盟的最強戰力，沒有之一。
“向我靠攏，不要分散！”奧裏克斯大喊一聲，將神聖能量注入武器，猛地往前一刺……
一道虛影出現在【仿製的索拉裏昂】外，而後脫離槍身，向前突進，沿途的亡靈刹那間被聖光焚為灰燼。
前方的道路變得通暢了許多。
“從淪為巫妖王奴隸的那一刻起，它們就不再是我們的同胞了，終結它們的痛苦，不要憐憫！”
他的呐喊響徹戰場，反手召來一束聖光，擊殺了遠處那幾個藏在大群亡靈後施展死靈魔法的高階侍僧。而後再次人槍合一，率隊突刺。
……
在他的帶領下，這五十名聖騎士，在亡靈陣線裏殺了個七進七出，在身後留下了一具具亡靈的屍體。
峭壁上正持續向隘口傾瀉魔法的吉安娜不免為之側目。
對於戰場上的戰術，她懂得並不深入，但也能看出來，這支部隊正是通過不斷的機動，避免深陷重圍，同時給亡靈造成大量殺傷。
白銀之手聖騎士固然精銳，遭到圍攻的話，也很難不發生死傷，這種戰術卻能將優勢完美發揮出來。
然而，如果沒有擔任刀鋒的那個人，這一切都無從談起。
手持一杆聖光凝結而成的長槍，槍鋒時而內縮成利於刺擊的尖，時而擴展成利於揮砍的戟刃；
鎧甲上無時無刻不流轉著聖潔的光輝；
抬手即可放出強大的神聖法術；
對付施法者，更是一絕，仿佛知曉死靈魔法施法者的所有弱點；
一往無前，絕不後退，絕不心慈手軟……
殺氣騰騰！
一舉一動都帶著無與倫比的殺氣，就仿佛那是骨子裏帶著的一般。但他是一名聖光的代行者，若非看的真切，吉安娜甚至有種錯覺，那一道道金黃的聖光，其實是具象化的血腥殺氣。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究竟做過多少殺戮之事，才能做到如眼下這般？
可他的戰鬥姿態卻可謂是令人心折，雖然在做殺戮之事，血腥常伴己身，可卻給人尤為古怪的觀感，就仿佛把戰鬥——又或許是殺戮？——上升到了某種藝術的層麵。
如同一頭霸主荊棘穀的森林猛虎，無時無刻不散發著可怕的震懾力。
明明那些亡靈應該是在虎威之下瑟瑟發抖的食草動物——假如它們還有意識留存的話——可吉安娜卻覺得，自己反倒成了一隻心神不寧的綿羊。
聖潔與殺戮、堅毅與血腥、勇氣與……
多種觀感摻雜在一起，古怪卻又勾動著她的求知欲，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怎麽會有如此多麵的氣質？
吉安娜知道他的過去，畢竟這是北方人盡皆知的聖徒，連在達拉然圖書館裏鑽研學識，都能被路過的同僚問上一句“你聽說過聖徒嗎”，很難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斯坦索姆貴族之後，男爵子嗣，家境說得過去，去年加入白銀之手騎士團……履曆堪稱平平無奇，絲毫不值得過度關注。
可就是這麽一個人，卻在浩劫來臨之際挺身而出，拯救了整個北方。
看著下方那個不斷在亡靈中左衝右殺，承擔了整把尖刀最大壓力、製造了最多傷亡的人，她愈發感興趣了。
……
隘口處。
幾米高的格雷邁恩之牆基座上，正與亡靈搏殺的亞曆山德羅斯·莫格萊尼，也注意到了南邊的景象。
如果說吉安娜是好奇的話。
那麽這位傳奇聖騎士，就是震驚。
奧裏克斯居然能有如此表現，這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
莫格萊尼視其為聖徒不假，可再受到聖光的照拂，也無法彌補實戰經驗的欠缺。
所以他才把奧裏克斯派到最輕鬆的南側戰場上，隻是希望能為自己分擔一些壓力，好讓而已騰出手來，盡快料理隘口內的敵人。
並沒有將其所部當做主要力量看待，甚至優先級還要低於那三百名雖然不強，卻有戰術素養高超的達利烏斯·克羅雷大領主帶領的吉爾尼斯旅士兵。
可此時奧裏克斯的表現，卻遠遠超出了期望。
甚至除去原本那一千多的亡靈，還吸引了更多亡靈加入戰局。這可做不得假，這些亡靈的指揮官，已經把奧裏克斯及其麾下那五十名年輕的聖騎士當成了主要威脅。
奧裏克斯已經完全與戰場融為一體。
在完美絕倫的實戰經驗的基礎上，令人歎服的氣勢，讓身後五十名聖騎士完全凝聚成了一個整體，狂呼酣戰，意誌堅定，忘卻了疲憊與海量敵人的威脅，而全身心地貫行聖光的意誌。
難道這就是聖光選中的人嗎？
天賜恩澤，一切源於聖光的恩賜？
亞曆山德羅斯無法理解，若非如此的話，又如何解釋，一個年僅二十歲，未曾經曆過戰場上血與火的洗練的年輕人，能有如此出眾，宛若天生領袖一般的表現。
……
當最後一次衝鋒結束，奧裏克斯麵前已經不剩任何一個亡靈了。
他數不清自己帶隊殺了多少亡靈，一千？
似乎有些少。
在此期間，不斷有亡靈從隘口裏湧出夾擊自己的部隊，試圖將己方一舉殲滅，再轉回頭去，專心對付隘口裏的敵人。
最多的時候，他甚至感覺，戰場上有三四千的亡靈，雖然都是孱弱的新近複蘇者，卻也壓力大增。
到現在，竟然一個不剩了。
感覺就和……
之前在時光之書的【查爾星】副本中，隻身屠戮數以萬計異蟲的感覺很像。
彼時遺留在腦海中的記憶，似乎與剛剛的戰鬥產生了某種共鳴，讓他不自覺了就進入了那種狀態——機械地殺戮，殺戮，再殺戮……
隻不過這次的殺戮，已經不會再對精神造成衝擊，產生類似於【查爾星】副本裏的那般戰後創傷了。因為他已經通過【維綸的神聖法術心得】和【‘卡司’的修行手劄】，將意誌提升到了無比堅韌的程度。
他回頭看看，身後的五十名聖騎士一個沒少，至多掛了些不重的傷。
意識到己方成為戰場最終的存活者後，再看看地上躺著的那些，被砸死的、被戳死的、被砍成兩段的，被神聖火焰焚成灰燼的各式屍體，所有人都目露錯愕。
“我們……我們贏了？”
布麗奇特怔怔地問道，胸膛劇烈起伏，吧嗒一聲，不知何時被砍出了破損的胸甲搭扣因此斷裂，前胸甲片向外崩開，彈出一對被內襯皮甲完美保護的事物來。
奧裏克斯望向了峭壁。
旗手打了幾個旗語，分別向著南北及隘口所處的下方畫圈，又將旗子垂到身體兩側……
這是在說，三處戰場的戰鬥均已結束，探查範圍內，亦是沒有發現危險，可就地修正，救治傷員。
再看看隘口那邊，莫格萊尼手下的聖騎士主力，果然也斬殺了隘口裏的所有亡靈，不少人都站在連三米高的巨牆基座上，充滿敬畏地望著自己這邊。
莫格萊尼更是對著自己微微點頭，仿佛在致以敬意。
“是的，我們贏了。都結束了。”
奧裏克斯長出了一口氣。
身後的聖騎士們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由於年輕的緣故，多半人確實是初次真刀真槍地上陣廝殺，眼見自己站在殘肢斷臂和成堆的爛肉之中，又想起剛剛機械地殺死了一個又一個亡靈，本就未曾做好準備的心理防線，隱隱有些鬆潰。
直到現在才回過神來，與不久前還是同胞，此時卻在死靈魔法的作用下複蘇成為敵人的亡者戰鬥，和與生者戰鬥，完全不是同一種恐怖。
直入內心深處，在思維中生根發芽。
有人臉色發白，盯著地上那些昔日同胞的屍體發愣。
這些人在昨天之前，還都是鮮活的生命啊！
奧裏克斯將這些年輕聖騎士的神情看在眼裏，頗有些感同身受，第一次身陷屍山血海，他也是一樣的感覺。沒人生來堅毅，再堅強的聖騎士，初次親手屠戮死後還不得安寧的同胞，也會感到悲傷與憤怒，甚至影響到曾經篤信不疑的信仰。
他向前一步，右手一鬆，【仿製的索拉裏昂】化作點點金光，隨風飄散，等待起了他的下一次召喚。
漫天飛舞的聖潔光輝，吸引了聖騎士們的注意，齊刷刷地望向了他。
“不必悲傷，也不必自責，從被瘟疫複蘇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淪為了巫妖王的奴隸。你們終結了他們的痛苦，解放了他們的靈魂，對他們而言，這已經是塵世間最大的善行。聖光會永遠庇佑他們的靈魂，也會庇佑我們。”
奧裏克斯輕聲說道。
或許是聖徒身份加身，他的話總是具有別樣的說服力。柔和的嗓音，伴著體內散溢而出的神聖能量波動遠遠擴散開來，聖騎士仿徨的雙眼，迅速變得澄澈了起來。
“聖徒！”突然有人振臂高呼，仿佛是想起了剛剛戰鬥中，奧裏克斯有如天神降臨一般的神勇表現。
“聖徒！”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慢慢的，所有人都高呼起了他的名字。
連一些城牆基座上的那些戰鬥結束的比較早，一直在觀望這邊戰況的聖騎士和吉爾尼斯旅士兵，都跟著高呼了起來——剛剛的戰鬥中，奧裏克斯吸引了大半的亡靈，帶領著人數最少的一支部隊，卻取得了最輝煌的戰果。
“聖徒！”
“聖徒！”
“聖徒！”
看著站在戰場中央，宛若聖光化身一般的奧裏克斯，亞曆山德羅斯·莫格萊尼忍不住在想……
這個年輕人，必將在這場涉及全人類命運的戰爭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