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25章 真的是自殺
饒她一向勇敢有佳,膽識過人,也被扎紮實實嚇了一通。
「嘀咕……」嘀咕趴在她肩膀上,小聲地喊了一聲。
主人啊,會不會是死的……好恐怖啊!
雲十一眉頭微蹙,安撫地摸了摸它的小腦袋,沒有說話。
這人應該是被溪水衝下來的,因為漁網偏大,遮住大部分的溪流,人也被網纏住了。
一動不動,唯一能看到的一小截脖子蒼白如紙……不知是否還有救?
她仔細打量起來:一個年輕人模樣,頭髮濕噠噠披在臉上,看不出具體樣貌。身上穿著灰色長衫,卻是一副書生打扮。
閃亮的黑眸定住,雲十一快速轉身,往一旁的駿馬奔跑起來。藉助狂奔的衝力,她飛越上馬,纖長的雙腿一夾,馬立刻賓士開去。
「嘀咕!嘀咕!」嘀咕扇著翅膀跟在後頭。
主人啊!你跑得也太快了吧?等等我啊!我也怕啊!
雲十一顧不上它,策馬進入樹林,往另一個方向追了過去。
她的騎術一向不錯,和這匹馬相處也算多時,駕馭起來得心應手。
跨小山坡,邁小溪流,跳過大石塊,繞過一些低矮樹叢——終於看到了!
她高聲呼喊:「兄台!等等!」
那小巨人仍在緊張尋找著,忽聽到身後傳來呼叫聲,本能轉身——竟是剛才樹叢里的那位小兄弟。
雲十一策馬奔近,邊大喊:「快上馬!」接著向他伸出手來——
那小巨人獃獃看著賓士而來的駿馬,一下子驚住了。呆看著向他伸過來的一隻白皙小手,自己的手也伸起——
下一瞬間,他便被拽上馬背,靠坐在少年的後背。他還反應不過來——
少年清朗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前方溪流里有一個書生,可能就是你要找的人!」
那小巨人又一把愣住了,結巴著:「那——那——」緊張得說不出話來,眼裡滿是焦急和擔憂。
雲十一繼續策馬,打斷他的「那——」個不停,「我帶你過去!駕!」
片刻后,兩人一馬靠近溪流。
小巨人剛下馬,就被眼前一幕給嚇傻了。
忽地「啊!」大叫一聲,跳下水,一把撲上去。
「文舟表弟——」
「表弟啊!你怎麼了?!哥來了!哥來了……哥來救你了!」
人一下水,即便是力氣再大的人,也會力不從心。小巨人拽拉著,猛扯著,弄了好幾下,總算把那人從漁網上弄開。
水不算深,只到他腰間,但他磕磕碰碰,又實在慌張,腳下一個踉蹌——
手上的人被一把甩向前,小巨人「該死!」地咒罵自己,卻見甩過去的人被一雙蔥白的手緊緊抱住。
「快!我抱不動的!」雲十一大聲嚷嚷。一個成年男子至少一百多斤,眼前的人也不算矮小,她怎麼可能抱得起。
小巨人忙站起來,大手用力一推上,總算把人弄上岸。
顧不得酸痛的手臂,雲十一立刻動手救人。手一觸摸,還好——還有一絲細微的呼吸。心跳——幾乎沒有了!
趕緊放平身體,進行胸外心臟擠壓,一下又一下,心裡估算著頻率,手上的動作不敢有一絲停頓。
這人危在旦夕,如果再慢一點點,可能就變成真正的屍體。
小巨人爬上岸,驚訝地看著雲十一的動作,驚問:「小哥,你這……」看他的動作是在打壓表弟,但看他臉上的神情卻似乎……好像在救人?!
雲十一瞥了他一眼:「不要打斷我,再不救,他就死翹翹了!」
小巨人見他閃亮如星辰的黑眸中滿是認真,渾身上下氣勢強硬,他憨實地點了點頭,獃獃看著,不敢再開口。眼眶邊濕濕的,安靜卻憂心地等著。
一下又一下,力道盡量保持一致,頻率也努力保持著,雲十一臉上額頭上出現了點點汗水。好半晌,雙手僵硬酸痛,但她仍不敢停下來。
按!按!再按——似乎胸部有些微微起伏——她俯身,不錯——心跳也恢復了!
「你——快過來蹲下!把他翻過身去,趴在你的膝蓋上,讓他把呼吸道和胃裡的水吐出來!快啊!」
小巨人哦哦回神,配合雲十一做起來。雲十一則用力地按壓溺水人的背部,一下又一下。終於,本來毫無意識的人「咕嚕!咕嚕!」地吐出水來……
小巨人見此一喜,憨厚笑起來,眼睛里滿是歡喜的淚花。
呼呼的火堆旁,雲十一不停往火里加柴火。秋天乾燥,柴火一遇到火苗就忽地燃燒起來,周圍已經是一片亮堂和溫暖。
另一側的小巨人正忙著給溺水的人脫掉濕漉漉的長衫,並把自己的外衫脫了下來,給他笨拙小心地穿上。
雲十一撇開眼看著旺盛的火苗,不敢往那邊亂瞄。
「撲通!」
小巨人竟啪嗒跪地,「多謝小哥!」,朝著她又跪又拜。
雲十一被他嚇了一通,連忙上前想扶起來。「起來!快起來!哎呦!別拜了……」
實在捍不過他高大壯實的身板,她只能一把跳開。
小巨人又趕緊往她跳開的方向磕頭,拜了又拜,「謝謝!謝謝!」
雲十一滿臉黑線——感覺十分彆扭。
無論是哪一個現代人,尤其是在民主公平觀念下長大的人,怎麼可能接受得了這樣的「感激方式」,她也不例外呀。
「兄台,趕緊起身!給小弟我講講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了改變「被磕頭跪拜」的遭遇,雲十一跳到他身側,指了指睡在火堆旁的人。
小巨人終於拜完,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講起來:「我叫……大餅,從小就住在山下的綿福城。周邊的人都認識我,都喊我大豆餅。我會做豆腐,每天挑到鎮上賣。還賣豆漿,可香濃了……這些都是我娘教的……她老人家去年過世了……」
雲十一聽到那聲「大豆餅」,有些想笑。強忍著嘴邊快溢出來的笑容,指了指他身邊的人。
「這是你表弟——文舟,你剛才是這樣喊他的,對吧?」
大餅憨實地點頭,「對。他是表弟,是我娘親的侄子。前些年戰亂,表弟和舅媽就搬來和我們一起住。剛來不久,舅媽就病倒去世了,只剩下表弟和我們。
表弟從小就讀書,他可厲害了!家裡的書一本又一本,有些這麼厚,他都會背!附近的人都找他寫信,寫對聯……白天我去賣豆腐,他就在家門口擺攤給人寫信;晚上我磨豆,他讀書。他念書好聽,我卻聽不懂……嘿嘿!」
雲十一看著他憨厚老實的笑容,也跟著一笑。忍不住問:「你表弟怎麼跑山上來了?還掉水裡?」
按理說,一個整天與書為伴的書生不可能沒事獨自一人跑山上轉悠。
話音剛下,大餅竟嗚嗚地大哭起來,老實巴交的臉上滿是淚水,傷心不已。
雲十一挑起好看的柳眉,心裡一咯噔:難道猜對了,這人是……自殺跳水?!
「嗚嗚……嗚嗚……我這表弟命苦啊!苦啊……」
「先不要哭,好好說來聽聽。」雲十一連忙安慰幾聲。
好一會兒,大餅的情緒總算穩定下來,不再哇哇大哭,邊抽泣,邊緩緩道來:「我表弟有一個漂亮玉環,可好看了。他說是祖傳寶貝,他家裡本來還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舅媽做主送給他未婚妻當訂婚信物。他們打小定親,後來不知因為什麼,兩家人失散了。
表弟一直把玉環揣在懷裡,整天盼望快些找到那姑娘。前幾天,表弟的玉環被鎮上的虎霸王看到,那虎霸王竟說——那玉環是他的。
那廝把玉環搶走,還打了表弟。那是表弟家的大寶貝,他哪裡肯,衝上去跟他們廝打,誰知被虎霸王的那些爪牙脫了外衣,扔進豬籠里……嗚嗚……」
「後來,表弟不說話,也不吃飯,連我磨的豆漿也不喝了,整天坐在床上不動。中午我回家時,發現他不見了……嗚嗚……
飯桌上放著一張紙,我又不識字,只覺得壞事了……嗚嗚……我問街坊,有人說看見他往山邊走來,我就在這邊找起來……
還好遇到小哥你!你真是大好人!大餅回去一定給你磨豆漿喝,不用錢的,煮一大鍋給你……」
雲十一笑著點頭:「我最喜歡豆漿,謝謝大餅。」瞥了瞥火堆旁的人,看來自己猜對了。
「你說的那張紙在哪兒?能拿出來讓我看一下嗎?」
大餅立刻「嗯嗯」點頭,動作笨拙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
那紙張粗糙,草灰色,只有巴掌大。上面的字跡卻十分漂亮,清晰俊逸。
「大餅表哥,愚弟無顏活於世,將殘身付與流水逐浪而去。望珍重。」
雲十一瞄了一下,便遞還給大餅。
大餅小心藏好紙張,盯住她,怯怯問道:「小哥,表弟他寫了什麼?」
他眼神里的恐懼是那麼明顯,憨厚的臉上淚痕仍在。雲十一躲開他那期待的眼睛,側頭沒說話。
這小巨人淳樸憨實,眼前的人也是他唯一的親人,實在不願開口說實情。
大餅連忙湊過來,又急急問:「究竟說了啥?」
雲十一自顧自往火堆里添柴火,低聲說:「我識字……不多,有些字不認得。」希望這個理由好糊弄。
大餅突然安靜下來,好半晌沒再說話。
雲十一回頭,瞧他臉色如灰,獃獃坐著。心裡有些不忍,轉移話題道:「你也餓了吧?我給你烤幾條魚吃。」
大餅輕輕搖了搖頭,緩緩開口:「小哥是故意不說的吧……大餅雖笨……也知道表弟他……他是想不開了……」
說著,他低下巨大壯實的身軀,靠在火堆旁的人身上,嗚嗚地又哭起來。
雲十一沒有說話,踱步走向溪流。望了望天色,太陽已經快下山了。李老頭兒怎麼還沒回來?
她正想著該如何安排,大餅卻突然抬頭,道:「小哥,這火猛了。我表弟他身上好熱,快把火弄小些。」
雲十一驚訝看向地上的人,暗嘆: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