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章 偷葯小賊

  水髒了,只好重新打上來一桶,快速地裝滿水袋。 

  正收拾著,那亂鬨哄的聲音卻又回來了! 

  那小孩氣喘吁吁慌亂地跑了回來,不知是慌不擇路還是故意打回槍。 

  體力懸殊,少年們窮追不捨,緊緊逼近,一個大個子手一拽,狠狠地將那小孩扯停,扔地,摁住。 

  「跑啊!看你往哪裡跑!」 

  「這該死的小賊!」 

  「小小年紀就做賊!竟敢來偷葯!」 

  …… 

  雲十一本來邁開的腳步在聽到「偷葯」兩個字后,微微一頓,好奇地轉頭。 

  那孩子髒得看不出面貌,但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瞪著圍住他的少年們看。 

  沒有求饒,沒有哭泣,沒有喊救,只是緊緊地抱緊懷裡的東西。 

  雲十一眼力極好,一下子就看到他那破爛不堪的衣服下藏著的草藥——是季尾草,一種治骨傷的草藥。 

  眉頭微動,她仔細觀察起那小孩,四肢瘦小,瘦黃的小臉髒兮兮,看起來大概只有七、八歲。 

  就剛才奔跑的樣子,肯定身上沒有骨傷。難道是為了他人? 

  少年們可能也覺得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不好,並沒有動手打他,辱罵一會兒后,見他一動不動只是瞪眼,一聲不吭,他們也覺得無趣。 

  「把那些草藥交出來,有多遠滾多遠!」 

  「拿出來!立刻滾!」 

  「下次再來就打斷你的狗腿!」 

  那孩子緊緊抱著懷裡的草藥,拚命地搖頭。 

  大個子少年一把擰起他,伸手往他懷裡搗,那孩子突然大聲嚷叫:「大哥!求求你們!求求……把這藥草給我吧!」 

  「你們打我罵我都行!求你們了……不要拿回去,好嗎?」 

  「我願意給你們幹活!真的……掃地、煮飯、洗衣、跑腿什麼都行!只求你們不要拿回去……好不好?」 

  見少年們沒有反應,他猛地往地上壓,想護住懷裡的東西。 

  臉上,身上都沾滿了土灰,他也不管不顧,拚命地拱起身子,一心只想護住懷中的草藥。 

  大個子沒理會,手翻過那瘦小的髒兮兮身子,一把將季尾草奪了過來! 

  「不!」小孩跳起身子,拚命地勾手,卻怎麼也夠不到!炯炯有神的眼睛里蓄滿淚水,似乎就要傾倒出來。 

  可能是剛才被石塊扔到的地方疼,根本無法站穩,跳兩下后就摔倒在地,爬也爬不上來。 

  少年們先後轉身,「咱們走!」 

  那孩子見他們拿著草藥走開,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如豆般的淚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滴,髒兮兮的臉上出現兩道清流…… 

  「等等!」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一個白衣少年負手站立樹下,一條雪白的絲帕將他的臉遮住,看不出相貌,露在外頭的雙眸卻晶亮閃爍,格外靈動。 

  他踏步走來,衣擺飄飄,說不出的風雅和俊逸。 

  「這草藥多少錢?」雲十一問道,語氣親切。 

  大個子少年吶吶道:「十……十文錢。」 

  本來不願回答,但眼前的人貴氣十足,話語輕鬆讓人倍感可親,他本能脫口說出。 

  「給!我買下了。」說著,十個銅板便遞入大個子手中。 

  大個子感覺手輕輕滑過一絲柔軟溫暖,有些獃滯。還沒回神,另一隻手中的草藥便被那白衣少年輕鬆抽出。 

  他憨實一笑,看著少年閃亮好看的眼眸點頭:「嗯……好……」。 

  少年們先後散開,有幾個忍不住頻頻回頭,好奇地看多幾眼。 

  直到他們走遠,雲十一才微俯身,輕輕扶起那小孩,把手中的草藥遞給他。 

  小孩一臉驚訝,不敢置信地接過,兩眼瞪大,嘴巴微張。 

  一會兒極度安靜后,「哇!哇!」他竟大聲嚎哭起來! 

  哭聲分貝極高,把雲十一的耳朵震了震。見他哭得眼淚鼻涕亂飛,本來塵灰鋪滿的小臉更是亂七八糟的髒亂。 

  輕輕地拉著他的小手,忍不住驚訝他的瘦小,心裡有些心疼。 

  剛才他屏住氣,強撐著不敢哭出聲。如今一經爆發,全部噴發出來! 

  嚎哭一陣后,抽泣聲聲,淚花點點,臟髒的小手一抹,小臉立刻像足大花貓。 

  打上來一桶水,讓他洗手、洗臉。洗去灰塵眼淚鼻涕,一瞧:小臉挺好看的,尤其是那雙眼睛,特別閃爍有神。 

  只是隱藏在眉眼中的一股堅強和他年齡不相符的沉穩讓雲十一心疼,畢竟只是一個孩子,該天真爛漫,該歡笑嬉鬧,該撒嬌調皮。 

  從背包中取出吃剩的兩個包子,尚有餘溫,拿給他。 

  那小孩立刻直咽口水,眼露飢餓綠光,明明十分餓,但遲遲不敢接,只是死死地盯著包子。 

  雲十一好看的眉頭好奇挑起,這孩子應該有過良好教養,絕不是一個慣偷。遞到他手心,柔聲勸道:「吃吧,送你!不用錢的。」 

  那孩子聽完立刻低頭一禮,動作標準得體。「謝謝!」說完便狼吞虎咽起來,轉眼幾口吞下一個包子。 

  接著,他拿起油包里的另一個包子,深深地聞了聞,又聞了聞,然後快速地把油紙包起來,放進懷裡。 

  雲十一看著他的動作,沒有問。他明明教養良好,卻寧願做賊被打被罵,只為了那季尾草。 

  他明明餓得前後肚皮相貼,卻強忍飢餓省下一個包子,肯定是為了他人。而那人應該還受了傷,而且是骨傷…… 

  「你叫什麼名字?」雲十一俯身看著他,輕聲問道。 

  「水清然。」孩子脆脆回答,眼睛定定地看著她,露出得體的笑容。 

  話音剛下,雲十一心中更加肯定:能取如此名字的人必定不是普通小民。 

  本想繼續問,但身後卻傳來幾句慌張的喊叫:「小然!小然!」 

  聲音由遠及近,夾雜著碎碎的腳步聲,約莫有四、五人,腳步慌亂紛雜。 

  雲十一回頭看去——街口急匆匆拐出來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姑娘,身邊還跟著三個小孩,也是七、八歲年紀。 

  那小姑娘只有十四、五歲,面容清秀,臉帶焦慮,邊喊著「小然!」,邊轉頭四處尋找。 

  水清然立刻奔了過去,叫道:「有容姐姐!我在這裡。」 

  小姑娘緊張地拉著他左看右看,見他沒事後喜極而泣,抱著水清然又哭又罵:「你怎麼這麼傻?!腦袋糊了!要是讓老爺知道你為了他去偷葯,他非氣死不可!他寧願病死也不會同意你去當小偷的!你傻!你傻!……」 

  旁邊的小孩也都淚眼汪汪,見水清然沒事,都鬆了一口氣。七嘴八舌地說著:「那些人追著你跑,嚇死了!」 

  「我跑回去,跑得腿都痛了!」 

  「……找了有容姐姐來救你!」 

  「你爺爺不知道這事兒!俺們不會說的!」 

  …… 

  水清然推開小姑娘,指著身後的雲十一,道:「是這位恩人救了我!他買下草藥,還給我包子吃!是好人!」 

  那小姑娘抬頭,看著雲十一微微愣神,幾步走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咚咚地磕著響頭,嘴裡不停道謝:「謝謝恩公!謝謝公子搭救!謝謝……」 

  雲十一被她的動作嚇呆了一秒鐘,立刻快走向前扶起她。「不用謝!只是舉手之勞,姑娘不必如此多禮!」 

  拜託……她是一個現代土生土長每天浸泡在眾生平等觀點裡的二十一世紀良好公民,實在接受不了人家如此「又跪又拜」。 

  心裡為自己默哀了一下,在這地方呆久了,話也古典了,人也古典了,差點又被當成神拜拜了……悲啊! 

  那姑娘被雲十一用力地拉起,只好站了起來,擦了擦淚水,低頭屈膝又一禮,「奴婢多謝公子搭救我家小少爺!」 

  雲十一連連罷手,「姑娘不需多禮,小事一樁。」 

  果然不出所料,這水清然不是一般百姓孩子,還是人家的少爺呢!儘管是落魄的…… 

  水清然拉了拉那小姑娘,悄聲說:「恩人把這草藥買下來送我。回去只要把這葯剁成泥,混些酒敷在爺爺的腿上,爺爺很快就會好的!我看過那藥鋪掌柜這麼給人弄過,那人也是摔傷了腿……」 

  那小姑娘聽完一臉喜色,連連點頭,道:「真的?太好了!」 

  周遭的孩子受他們的笑容感染,也都開心起來,低低地說著水老爺有救的話語。 

  雲十一聽著皺眉,閃亮的眼眸晶瑩點點,輕聲打斷他們:「不可亂用藥。這季尾草確實能治骨傷,能讓骨頭迅速長好如初。 

  但是,如果病人是摔斷了手腳而沒有接好骨頭就敷上此葯,骨頭錯了位,長錯了位置,以後手腳便無法正常行動。用藥需要醫生……嗯——大夫自己指導。」 

  這是基本的醫學常識,好些人根本就不知病根在哪兒,就胡亂對號入座地用藥,結果不僅沒效,還害了自己。 

  要不是自己在一旁聽得真切,悲劇可能就會上演。 

  水清然聽完一愣,小臉上滿是驚恐,手中的季尾草滑落在腳邊。 

  小姑娘趕緊抓在手中,拍走上面沾到的灰,臉上滿是珍惜,驚叫:「這可是好不容易得到的草藥……!」 

  水清然一把奪過小姑娘手中的藥草,似乎下定了主意,提議道:「有容姐姐,我們去求大夫,讓他去看看爺爺吧!」 

  小姑娘聽得一愣,頭一低,滿是為難,低聲說:「可……咱們沒錢……先前去請大夫,他都不肯……。」說完竟哽咽地哭起來,嗚嗚低泣。 

  水清然也低頭,腦袋瓜湊在小姑娘的身上,眼眶裡的淚水啪嗒啪嗒地不停往下流。 

  其他三個孩子也默默無言,臉上充滿悲傷。 

  這時,一個清脆悅耳宛如天籟之音的聲音響起:「帶我去看看吧!我不是大夫,但略懂醫術。」 

  本來只是一時心軟好奇才出手相幫,但此時看到他們的窘境和淚水,她又忍不住了…… 

  眾人猛地抬頭,瞪大眼睛一臉驚喜地看著那俊逸的白衣少年。 

  他的眼眸閃爍著柔和光芒,午後的陽光照在他雪白的錦衣上,染著金黃色的微光,讓周遭的幾人立刻備感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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