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113章 波浪滔滔
昏昏沉沉中，似乎雨聲繼續著，雲十一睜開眼睛，感覺胸口仍是睡前的熱乎乎，體內精力充沛般舒爽。她又仔細地感覺一番，心裡再次那些肯定石頭蘑菇沒有毒。
那蘑菇吃起來淡然無味，不過嚼勁倒是不錯，她吃了一個后，就靜靜地感覺著，手裡捏著冰蠶絲帕做好準備。可等了好半晌，肚子並沒有任何不好的徵兆，膚色也仍是白皙如紙。她鬆了一口氣。
肚子實在是太餓，她緩緩伸手拿刀，又往那蘑菇摸去。
一連吃下好多個，她也忘了具體多少，反正多得自己數也數不清。她還把一個蘑菇咬碎，費了好些勁兒，塞進傲月的嘴巴里。
接下來，她動作緩慢地用刀切下衣擺，慢慢地包紮傷口，直到手實在痛得受不了，她便停下來。一邊看著大雨，一邊想著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身上暖暖的，尤其是腹部和心口上。起初她以為自己本來太冷，可能是蘑菇消化了，帶來一些熱量給自己。可是過了一會兒，通身都暖和起來，連腳也舒服許多。
她高興不已，心裡料想那蘑菇應該是有用的藥材。
「應該是靈芝類型的菌類吧，想不到自己也能歪打正著一次……」她忍不住一笑，伸手摸了摸躺在她腿上的傲月，仔細地感覺它的心臟跳動——啊！竟是比之前好了許多，身上的絨毛也是亮澤了不少。
雲十一看著那剩下的好些蘑菇，吞了吞口水，又一次將乾金刀揚上……
金碧輝煌的大殿上，一個金黃色的身影端坐著，威嚴不已的臉上堆滿愁容，嘴巴緊閉不開，冷冷地坐著。
突然，另一側的小門悄悄溜進來一個黑衣人。
他恭敬跪下行禮，開口：「參見陛下。」
後唐皇帝李元勛冷眼瞥了過去，哼道：「你還沒被那臭小子抓住？」
黑衣人一把俯身磕頭，尖銳的聲音答：「陛下，托您的鴻福，卑職仍——」
「閉嘴！」李元勛瞪了他一眼，臉上怒氣洶洶。
黑衣人一個顫抖，頭貼在地上沒起來。
李元勛突然站了起來，一把走下龍椅，快步地在大殿里走來走去，嘴裡不停地怒罵：「那小子死了，游弋小子立刻便知道是朕動的手！不僅大肆尋找你這閹人，還甚至鬧到南梁去！見朕故意假裝不知，便一下子關了後唐的所有游龍山莊商鋪店面，整個後唐的經濟幾乎一夜都癱瘓了……老天也似乎在幫他一般，竟一連下了十來天的大雨！農田損失嚴重不說，多地的河流泛濫成災，百姓流離失所……各地賑災要錢的摺子已經堆成山了！他游龍山莊竟還斷了許多朝廷的物品供應，偌大的皇宮連日用也是困難緊巴……」
忽然，他一個側頭，對著地上貼地不起的人，大聲轟罵：「你說——朕該怎麼辦？連他也一併殺了？！他在朕給他精心安排的中秋盛會上故意挑了一個男子，在天下人的面前狠狠地甩了朕一個巴掌！不僅讓朕的臉面無存，更是直接挑釁我後唐皇室的權威！朕就不讓他得意，朕就偏偏殺了他挑的人，看他小子還如何得意！可他小子竟好像瘋了一般！一把扯住我後唐皇朝的經濟命脈，狠狠地掐著朕的喉嚨……你說！朕該拿他怎麼辦？！
黑衣人怯怯抬頭，陰冷的聲音說：「皇上……是要奴才連他也一併殺了……？」他的聲音帶著顫抖和害怕。
為了殺那個白衣少年，他出動了他精心栽培的八成暗衛，如今卻只剩寥寥數人。那少年只是一個沒有武功內力的小子，而游弋莊主卻是一個絕世高手，武林至尊雲清風的唯一徒弟。如果自己拼盡全力，可能還接不了游弋三招……
「混賬！殺了他如果事情能一了百了，那朕早就殺了他了！何須等到今日！」李元勛手掌一揚，狠狠地甩了地上的人一巴掌。
「啪！」地一聲清脆有力。
黑衣人的嘴角瞬間流下血來，但他仍端正跪著，低著頭，不敢言語。
李元勛冷冷瞥了他一眼，哼道：「立刻找個密實的地方，躲上一陣子。沒有朕的暗令，不許出現在這個世上。另外，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黑衣人連忙磕頭，說：「是，陛下。」說完，低頭悄悄從那小門溜了出去。
富麗堂皇的大殿頓時空了下來，更顯冷清。
李元勛緩緩地坐回龍椅上，大聲喊了一句：「來人！」立刻有人從大門走了進來，跪地行禮：「皇上有何吩咐？」
李元勛眯著眼睛，聲音威嚴，冷沉開口：「擬旨兩道。第一道：各地水災泛濫，農田損害，民不聊生。傳令成王爺和平王爺一同前往災區，賑災救民於水深火熱中。第二道：傳聞游龍山莊的生意備受打擊，游弋侄兒身體欠恙，朕甚為擔心。本想親自前往山莊探望侄兒，奈何水災嚴重，朕實在無法分身。特賜皇家寶物三千樣，珍稀藥材一萬斤，讓游弋侄兒好生養好身子。望侄兒身體痊癒后，到皇宮與朕和德貴妃一聚，重溫親情……」
說完，明黃色的身影頓住，一動不動，臉上一片冷沉。好半晌，他嘆氣，似乎痛苦地蹙緊眉頭，無奈地閉上眼睛。
崇武山山側崖底，大雨逐漸停歇，黑褐色的巨石被清洗地得乾淨凈，水珠閃動著光澤。
「嗚嗚……嗚嗚……」的聲音在耳旁隱約傳來，昏沉睡著的雲十一蹙眉，突然一把睜開閃亮晶晶的大眼睛。
只見傲月靠在自己的肚子上，眼睛閃動著親熱的光芒，緊緊地盯著自己。
「傲月！」雲十一笨拙伸手，高興地抱住那小傢伙，嘿嘿笑著，笑容燦爛。
傲月仍是有些虛弱，不過精神抖擻，湊近她「嗚嗚……」地低低鳴叫，漂亮的大尾巴揚起，在雲十一溫暖的懷抱里舒服地窩著。
抬頭見石頭蘑菇只剩寥寥幾個，雲十一笑開眉，說：「想不到這東西竟是好藥材！你吃了三個便好了，我的內傷也好得差不多，腿腳也沒事了。」頓了頓，難過地瞥了雙手，輕嘆：「只是手指和手臂還需要時間養傷恢復……」
深深吸了一口氣，清涼沁鼻，心裡的悶氣也舒暢開去。她能從那麼多的刀劍下活下來，能從這麼高的懸崖跳下來而不喪命，已是不幸中的大幸。這絕對是她該驕傲滿足的！
耳旁不再是淅淅瀝瀝的雨聲不斷，她疑惑探頭望了一下天空——竟是晴朗天氣！
她抱住傲月，左手仍是有些費勁，不過腿腳卻是十分利索，一把便能站在凸出的石頭上。見天氣放晴，空氣濕潤而清新，她深深地又吸了一口氣！感覺身上的暖氣甚濃，全身舒暢清爽不已，她開心一笑！
傲月也似乎感染了她的喜悅，在她懷裡拱了拱身子，開心地搖著尾巴。
雲十一瞧了瞧周遭，對傲月說：「我們現在在山崖底，要想出去可能會很費勁。要不我們就順著這崖底走出去，再看看有沒有其他的方法聯繫外面的人。」
身體一舒服，她也就放任自己的思緒散開，想起那風輕雲淡的清冷男子。她昏迷又醒來，天色一直暗沉下雨，她也不知道在這裡呆了多少天了。只知道靠那些石頭蘑菇，她也撐過來五六天了。
這麼多天音訊全無，他該是如何擔心自己……想到差點兒就跟他天人永隔，眼角竟忍不住有些濕意，她連忙用手一抹。
抬頭望著天空，她靜下心來觀察著方向——
「咕嚕……咕嚕……」一陣綿長而熟悉的「肚子空城進行曲」響了起來。
懷裡的傲月抬起頭，眼裡滿是驚訝地盯著她看。
「嘿嘿……沒事，只是有點餓了。要不，那裡還剩幾個石頭蘑菇，咱們吃完再做打算。」雲十一低頭說完，立刻俯身抽出乾金刀，慢慢地割下蘑菇。
傲月見那蘑菇一點肉味也沒有，遲疑抬頭見雲十一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嗚嗚……」叫起來。
雲十一瞧得仔細，說：「蘑菇是素了點，先墊墊肚子。雨停了，一會兒我們走走看，盡量找一點肉給你吃。」說完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安撫著。
傲月無奈，只好把最後的一個蘑菇吃下肚子。吃完后所有的石頭蘑菇，一人一狼便動身走起來。
這崖底到處都是亂石，大小不一，雜亂無序疊放堆積著。
傲月掛靠在雲十一的肩膀上，看著她斷斷續續地走著石頭路，磕磕碰碰地走著，爬著，繞著，它眼睛瞪大，好奇地觀察周遭。
半天后，雲十一仍是在亂石堆里，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望了望後面的石頭堆，又看了看前方的石頭堆，她頓時覺得自己竟是如此渺小。
她忍不住蹙眉低喃：「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傲月可能也累了，靠在她的頭上，將一些重量寄放在她頭上。雲十一覺得頭上微沉，輕笑開口問：「傲月，累了？」
話剛問出口，自己也終於反應過來：她走了許久，至少好幾個小時的亂石堆，竟一點兒疲勞感都沒有！
身體剛受了這麼大的傷害，又流了那麼多的血，本該虛弱不堪才對。可她這麼一路走來，竟仍是精神氣爽，胸口丹田暖意濃濃，並無任何勞累疲勞的感覺，甚至喘氣也不用。
怎麼可能？！她忍不住狐疑起來，難道是那石頭蘑菇的緣故……
這時，傲月竟「嗚嗚……」叫起來，似乎在回應自己。
「你餓了？想吃東西？」雲十一開口詢問，抬眼繼續觀察周圍，邊解釋說：「這裡都是亂石堆，也沒見到什麼動物。大雨剛過，鳥類也沒看見。除非樹木繁多的地方，不然小動物不會多……哎！有了！」
她閃爍晶亮的大眼睛瞪起，興奮說：「傲月，我還無法攀爬大石頭。你爬到那大石頭上面，看到沒，就是最高的那巨石，看看哪個方向的綠色樹木最多！」
傲月是品種稀少的雪狼，自小行走在山崖冰川之上，攀爬是它的天性之一。很快，它便爬到雲十一指定的巨石上面，不停地往四周觀望，然後蹦跳下來，前蹄往一個方向指了指。
雲十一頓時舒了一大口氣，笑意滿臉燦爛！
有了方向感，走起來儘管困難重重，但心裡存著希望，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心情愈發明朗高興起來。
「呼……」了一大口氣，雲十一輕掃去額前的汗水，站在一石頭上，看到不遠處綠色盎然，臉上立刻浮現大大的笑容。
又攀爬了一些低矮的石頭，在狹小的縫隙中挪過，撐著身子在巨石上滾過。矯捷的身影沒有一刻的停歇，咬緊牙齒一直堅持著。
看不出原來顏色的血跡斑斑白衣上，裂開好些口子，這邊少一塊，那邊缺一條，都是石頭劃破扯壞的。
天色暗沉下來，夜幕即將降臨大地。在這山崖邊側，昏暗和黑夜總是來得更快些，讓人始料不及。
雲十一不敢有一絲鬆懈，不停地提醒自己一定要繼續走下去，雙腿已經有微微的顫抖，她有些擔心……
「嘩嘩……」隱隱約約，但卻能清晰地聽到。她眼裡浮現希望光芒，腳下的動作又再堅持下去——終於，耳旁傳來嘩嘩的明朗水聲！
「嗚嗚……」傲月也是一陣興奮！
一人一狼在山石縫隙翻滾了整整一天，除了早些時候的石頭蘑菇，根本就是滴水未進。此時一聽到清晰的水聲，傲月高興得在她背上跳來跳去。
雲十一疲倦地眯了一下眼睛，也是高興地笑了起來。朗聲說：「傲月，咱們立刻下去好好地喝個飽！」
傲月立刻點頭，從她的背上一把跳了下來。
順著水聲，又向前攀爬了好一些距離，水聲愈發大起來，聲音宏亮，奔騰怒發般。
雲十一心裡料想，這些天一直都是大雨不斷，山上積水甚多，此時的河流肯定也是水流高漲的時候。見傲月快速地奔跑著，她連忙趕上喊：「傲月！別下水啊！等我！」
傲月銀白色的身影卻瞬間消失在山石上，一個騰躍跳下——
雲十一不料其他，跟著它跳過的路線，在山石上走著，腿腳無力地拖著身子，好想立刻就躺下……喉嚨里乾澀不已，肚子也早已乾癟。
突然，一聲「嗷呼！」傳入耳旁，竟是傲月的驚慌叫聲！
不容他想，雲十一飛身撲前，入眼是一段寬闊奔流的河道，水流嘩嘩怒奔，水滄滄而流，震耳欲聾般的大聲。
傲月呢？在哪裡？她連忙尋找著，石頭下，水面上……
這時，「嗷呼！」傲月的呼叫聲又一次傳來。
雲十一循聲望去，只見傲月銀白色的小身影被水流捲起，一把衝到下方去了！水流極快奔騰，它的小身影一浮一沉，很快便消失在她的眼帘中。
「啊！傲月！」雲十一本能地呼喚，毫不猶豫地終身一躍，跳入奔騰的河流中！
山上的泉水冰冷不已，她一個激靈趕緊游起，水流極大，一下子將她沖往下方，捲起的浪花打在她的頭上身上。
她的手臂仍是沒什麼力氣，手指也無法使力，游得好不費勁，兩腿不停躍著，只能順著衝力猛烈的水浪，盡量把頭伸出水面——
水浪撲面，她被打翻了好幾次！喘氣著，翻騰著，她拚命地撐起自己的頭，高高昂起，不敢放鬆。
不一會兒，口裡肚子里都吃進好多冰冷入骨的水，她不管也不能管。飄了好些距離，她憑著直覺感到河流四周樹木繁多，眨眼間滑過視線，但水流太大，天色也暗了下來，她根本無法看得具體些。
又飄了一陣，終於遠遠瞧見傲月的小身影。雲十一狂喜，拼足力氣喊：「傲月！找個地方拉住自己！快！」
水聲洪亮，奔放轟轟，她也不知傲月能否聽到，又拚命地喊了幾聲。接著，她努力地順著河水游下去，水花極大，卷著她疲倦不堪的身子，在水裡翻滾著，一下子就被卷到另一側。
她又騰地轉回來，「嘩啦！」又一個浪花襲來，她滿臉滿頭的冰水，她不敢放鬆，一把潛入水裡，順著下方游去。
當她撲出水面時，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覺得全身虛脫了……仰起頭，她順著水花浮下去……
「嗷嗚！」傲月的聲音似乎在不遠處，提醒著她，激勵著她。
她一個激靈翻身，一把撲往聲音的來源。水花滾浪中，她瞧見傲月攀附著一條不大的木棍，水花拍打著，水衝下去，又被岸邊回蕩而開，傲月順著那木棍在水裡繞著圈圈。
雲十一幾乎不敢停下，一把游下去，夾住傲月在胳膊下，拚命將自己的身子傾向前！
「噗！」地一聲，一狼一人靠住黑乎乎的岸上，她也立刻暈了過去。水花捲來，水輕輕撫摸她白皙如紙的蒼白臉上。
傲月顫抖著小身子，從雲十一的胳膊下緩緩地溜出來。轉頭見她一動不動，它連忙伸出舌頭，舔了舔她嫩滑的臉頰，卻發現她仍是沒反應。它又舔了舔，雲十一仍是死死地暈迷著。
「嗷嗚！」
傲月瞧了瞧周遭，儘是黑漆漆的樹木和幽暗的石頭。它一把躍起，跳過雲十一的頭，往前方跑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