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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在哪兒呢?我八點半打回家已經沒人了,你大清早就出的門?”


  金暖曦滿頭黑線,不就暫時借他房子住住麽,怎麽還需要向他朝請示晚匯報?這男人上輩子估計是當牢頭的。


  她哪裏知道莫少謙自從昨晚遙控安排她回家後,就一直心頭煩憂,後半夜基本處於失眠狀態。好不容易熬到早晨估摸她醒了,給她打電話,誰知人又不在家了。


  “你又和褚喬在一起?”莫少謙的語氣似有不悅。


  “沒啊。”金暖曦答道,心虛地想,他若早一刻鍾打來,那就是另一個答案了。不過很快她便醒悟到自己的心虛很莫名其妙,當然莫少謙的不悅就更不可理喻。


  “您老人家有什麽事嗎?不會大早晨打電話來就問這個吧?”


  莫少謙不言,金暖曦便當他默認了。她心裏一陣窩囊,連同吳昇帶給她的鬱悶一起爆發了出來。


  “我說,你是我的誰啊?我和張三還是和李四在一起關你什麽事啊?”


  電話那頭繼續沉默,半晌後,方聽莫少謙冷冷說道:“你的事自然與我無關。我隻是希望褚喬少和某些毫不相幹的人處在一塊兒。”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莫少謙,你不是同誌吧?”金暖曦還在衝著電話講,卻隻得到嘟嘟嘟的回應。


  金暖曦摔了手機,心裏愈發委屈。在別人眼裏,自己好歹還算是褚喬的甜蜜伴侶,在莫少謙口中,自己就一下子越級成為勾引褚喬的無良俗女。她這都招誰惹誰了,幹嗎沒來由附她一身臊氣!

  掛下電話,莫少謙就後悔了。他其實隻是聽不得她那無所謂的囂張語氣,把他的好心當驢肝肺。一時心裏上火便口不擇言,這樣的失控在於他,其實是很罕見的事。


  他想要回個電話解釋解釋,但又覺得沒有必要。後來更認定了他開始就不該撥第一個電話。他與金暖曦從來就沒在同一條等高線上正常交流過,找她,關心她,他真是吃飽了撐的!


  沒多久,倒是金暖曦給他撥了過來。


  沒有當麵見到那個人,在電話裏,金暖曦總是能底氣足些。“莫少謙,你得給我道歉。”


  莫少謙繼續沉默,記憶裏道歉的造句格式,對於他來說早已生疏得無法使用。


  “莫少謙,你是不是覺得你和你周圍的那群人都特高貴、特純淨,都是和氏璧投胎啊。而別人就全是那煤灰土渣子,硬要乘著順風往你們身上沾。


  芊墨姐不幸撞上了你的好弟弟莫少凡,就隻能乖乖等著聽你裁決,沒了解清楚就拆散人家,讓別人放棄情感,因為當初是自找的!我來應聘的第一天,連褚喬是扁是方都不知道,你就兩眼死盯著我,好似我早對你的好兄弟謀劃好了不良企圖。


  在你眼中,你們就是那鮮花,而我們就是那牛糞吧。我告訴你,你看不慣鮮花插在牛糞上,那也是鮮花它自己愛臭沒猶豫,人家牛糞自己也有型有營養,不是每一坨都愛被花插的,也要挑挑那花的品相,看配不配!


  像你這種麵癱又冷漠外加潔癖的衣冠禽獸,前兩天還對我說什麽要假戀愛假結婚來著,我知道,你不就為了能奪回莫氏嗎?為了你自個的利益,你誰的幸福都可以犧牲的啊?

  我還告訴你,我現在正在去往台灣的路上呢……”


  這回金暖曦率先關了機,發泄完一通後,心裏頓時比毛坯房還寬敞明亮,隻是還剩了些蕭索,留了些空落,不知如何將它們排解。


  半晌後,她才驚駭地意識到,自己此次爆發的地點竟然是別人的車裏!她偷偷地瞥向後視鏡,卻發覺吳昇的目光也在鏡中,正毫不避諱地打量著自己。


  “不好意思啊,我影響你開車了吧。”


  “還好。小暖妹子,說不好意思應該是我,之前冒昧了。”


  “額?”金暖曦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是對她和褚喬關係的誤解,“哦。沒事。”金暖曦覺得很沒意思,不想在這個問題多做纏繞,她認為此刻無論自己對別人怎麽表態,對於不在現場的褚喬來說都是不公平的。


  “不過我還想再冒昧地問一句,褚喬他,有可能成為那朵品相般配的鮮花嗎?”


  金暖曦簡直要被這個長舌又長耳的男人給逼瘋了。“吳昇哥哥,由於牛糞的組成分析鑒定結果是可能隨著環境的變化,時間的延長而不斷改變的,因此當下,我無法立刻給你一個明確的終端報告!”


  “嗬嗬,我原本還以為褚喬這小子終於老樹逢春了,結果春天的腳步還遠著呢。不過小暖妹子不簡單啊,能把莫少謙直接說悶包了。他可是在高中的時候就獲得過世界英語演講比賽的季軍啊。”


  “他?不是吧!”金暖曦一臉不信,那個男人每回合的對話,發言量不超過五句,每句不超過十個字。要讓他演講,估計那評委聽完都該投胎轉世了。


  “你也認識他?”金暖曦隨口一問。


  吳昇搖搖頭,“以前有個人總在我麵前說起他。”


  “褚喬嗎?”


  吳昇又搖頭,“是他的太太。”說完,他忽然突兀地問金暖曦:“你覺得我跟他有相似之處嗎?”


  金暖曦沒有聽到他的補充問題,滿腦子都徘徊著四個字——“他的太太”——範若曦!


  第一張在莫少謙的Q7上,第二張在莫少謙的書架上,第三張是墓碑上的照片,那三張不同年代的照片中的同一個女子頓時從金暖曦大腦皮層的後方躍居到前台,影像竟是分外清晰。


  “她……漂亮嗎?”


  念頭一閃而過,隨即便被金暖曦自己肯定了,另一個更為狗血的想法呼之欲出。


  金暖曦傾身,探頭問前排的吳昇。“莫少謙和他太太感情好嗎?”其實,莫少謙根本就沒跟她講過他與若曦之間的感情,那天在米娜麵前是胡說的。


  沒頭沒腦地被她插播一句,吳昇一愣:自己提出的問題她還沒回答呢!由此不免多看她兩眼,隨後不太自然地答道:“女方愛男方如生命,至於男方麽,我不清楚,因為沒有過交集。”


  吳昇的語氣前後竟是深沉向生硬的大轉,令金暖曦驟然有了新的發現——


  吳昇和莫太太之間似乎也很不簡單。在網絡原創文學的深沼中浸淫過的大腦總是容易將線索連貫成故事。


  對此二男二女的言情劇,金暖曦的版本是:


  多年前,照片中的女子與莫少謙是一對郎貌女才的情侶。(金暖曦私以為,論容貌,莫少謙確實是優秀類,而那女子則該歸為中上屬。為了CP的合理性,此女必須才氣過人。)

  可惜後來,該女子為了一個更理想的人或是前程,拋棄了莫少謙。(金暖曦覺得,有才的女子往往有極高極遠極強的精神追求。和她這種在海外鍍了層麵包粉回國的小金蟲不可同日而語。)

  莫少謙遭逢失戀重創,莫太太適時出現,以忘我的真情、無私的付出對莫少謙展開攻勢。莫少謙終於感動多於愛意地娶了這位安慰天使。


  單方麵的愛情促成的婚姻往往注定要悲劇。婚後,莫少謙始終對照片中的女子舊情難忘,對妻子新愛難生。積年累月生活在某個女子的強大陰影下,莫太太終於忍無可忍,主動放手,離開莫少謙遠赴海外。


  莫太太在海外孤單飄零,受到同為華夏兒女的吳昇諸多幫助。兩人之間發生了一段沒有結局的露水情緣,令吳昇悵然至今。


  金暖曦在腦海中靜靜地整理著故事大綱,即將收尾時卻發覺有一個很大的漏洞還沒有填補——


  那個照片中的女子因一己之私而引發了連環的情債案,她最終理想得以實現了嗎?歸宿又是什麽?

  她會不會轉了一圈,發覺曾經的理想不過夢幻泡影,隻有記憶裏那個他的愛情才是真真切切。於是,某年某月某天,她又重新出現在莫少謙的視野中,並慶幸地發現莫少謙的身邊似乎還有她的位置!


  於是……


  金暖曦的心沒來由地一抽又一寒。狗血!她厭惡地掐斷了自己的思路。


  不行不行!如果結局是莫少謙這株守望草被回頭馬吃了,那可真叫爛尾,要被讀者拍磚的,絕不可以這樣!可若此時再添個真正的女主出來,是不是晚了些,主配的戲份安排也太不公平啦。


  金暖曦的糾結被吳昇打斷。


  “你跟莫少謙很熟?”


  從莫少謙打來電話那刻起,金暖曦的言行神態就和之前大相徑庭,讓他忍不住要探問一二。


  “不熟。”金暖曦脫口而出,很不耐煩被打擾。


  這“不熟”兩字本是大實話,但傳入吳昇的耳中卻更像是賭氣話。吳昇挑挑眉,不再多語,心想著要不要跟褚喬提個醒,畢竟褚和莫的交情匪淺。可兄弟情義再深,都摻不得女人。可到底是勸褚喬放女人還是防兄弟?


  兄弟是手足,女人如衣服,是美好的理論。褚喬七手八腳裸奔多年,是嚴酷的現實。吳昇把金暖曦看了又看,一來覺得這個姑娘不錯,二來本就對莫少謙沒什麽好感。他當即決定應該勸說褚喬截掉多餘的胳膊,穿上合體的衣服,做個正常人。


  吳昇等人雖然是自組的車隊,但事實上,他們都是大綠樂活俱樂部的成員,此次越野行是俱樂部的一個“山”主題。


  而金暖曦之所以跟隨他們能找到莫少凡,是因為莫少凡借著褚喬的名額,與芊墨參加了大綠之前的一期活動,那期的主題是“水”。


  台灣是一島,這座島四麵環水,島的小山丘更顯得山清水秀,大綠常將活動選址在此。


  一路上跟隨群男胡吃海喝,叱吒原野,金暖曦早已和他們打成了一片,也終於充分地體會到了駱琪所形容的那句“三十的年紀十三的心”。


  而群男在和金暖曦相處沒多久也對她有了嶄新的認識,站在他們的角度來說那是種相當美好的印象,但站在褚喬的角度來看,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因為之前他們眼裏所謂的準夫妻相,其實不過是褚喬一廂情願的熱情和金暖曦一貫如此的隨性。簡而言之,兩人根本連半點愛情的火星子都沒擦出來。


  想不到從來花團錦簇的褚喬也有今天!這姑娘抗荷爾蒙能力強喲,眾人紛紛替他們情路艱辛的好兄弟捏一把汗。


  一天一晚的時間過得飛快,眨眼分別已成過去。


  今夜,金暖曦將在W鎮留宿,第二天一早坐快艇上島,大綠在島上有個基地,金暖曦到了那兒將有人接應,莫少凡和芊墨姐應該也正在島上,金暖曦打算打他個措手不及。而越野車隊則將夜行至N市,第二天進山。


  W鎮其實是個漁灣,最近才漸漸開發起來,但仍脫不了那帶著海腥味兒的淳樸。金暖曦住在一戶農莊裏,那農莊兼做農家樂生意。老板常接待大綠的客人,知道都是有頭麵的人,因此待客十分殷勤,服務設施也沒有半點鄉野的粗陋。


  其實金暖曦從小就對大海本能的排斥,她窒息於水域漫無邊際的壯大,她懼怕於浪頭中那不可估測的能量。和金芊墨相比,她絕對是個大膽的丫頭。但每次去海邊金芊墨會歡喜地脫了鞋跑進浪花中。她卻情願站在沙灘界外拿著望遠鏡遠望,即便這樣,望著望著還會產生一種無力感,於是轉身就走。對她來說,看海不如去買魷魚串。


  所以這莊主竭力推薦的“海景房”,金暖曦並不喜歡。可一問才知,這農莊裏的客房都是海景係列。金暖曦無語,隻能認命。


  聽著潮水的聲音,寬敞的屋子空空蕩蕩,愈發讓人心慌難眠。金暖曦輾轉反側了許久,終於起床,索性走上陽台。


  然而今夜的海其實風平浪靜,金暖曦看到了,反沒有聽聲音想象得那麽恐懼。月亮並不圓卻依舊豐滿,高懸在暮色中的海平線上,像一幅透納筆下的水彩畫,瑰偉深沉,散發著平和而又神秘的魅力。


  更飽含畫意的是,遠處的礁石堆上站著一個人,金暖曦憑直覺認為那是個男人。由於自己的恐懼心理,一種英雄膜拜主義的情緒開始在她的胸腔內滋長升華——一個人對抗一片大海,那該是何等的胸襟氣魄啊!

  金暖曦甚至產生了要走出小樓,走到那人身邊的衝動,不知道與那人並肩而立,在他的氣場護罩中,自己能不能克服心底的怯懦。


  而事實上,她竟真的這麽做了。今夜的海,會讓人著魔。


  頂著濕冷的海風走到距離礁石不遠處,望著那人的背影,金暖曦開始打退堂鼓。那是個陌生人啊,而且此時可以確認是個男人!月黑風高,荒山野嶺,她竟然要去結交陌生男人!金暖曦覺得自己方才一定是在陽台上吹到怪風中邪了。


  剛打算趁人覺察之前暗自開溜,那男人卻忽然轉過身來。夜色朦朧看不清楚,金暖曦卻莫名覺得他的輪廓有些熟悉。還沒來得及思考反應,那人已疾步向她走來。


  突變來得措手不及,金暖曦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本能地轉身,撒腿就跑。隨著她步履漸漸沉重,身後那人的腳步聲也越來越清晰起來。


  “啊——”金暖曦腳踩異物後驚慌大叫,身子一歪,險險就要橫倒在滿是粗礫的沙地上……


  一條長臂從身後彎過,及時將她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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