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奶油冰淇淋
順陽縣屬於平原地勢，一條大河蜿蜒向東，縣城便依水而建。
十餘年前，沈長青剛出生的時候，整個縣城裡還只有兩條主街道。如今隨著經濟的發展，大小街道逐漸多了起來，百貨大樓、批發街、電影院、迪廳，應有盡有。
雖然很多事物在二十年後都已物是人非，但此時已隱約可以看出順陽縣的城市雛形。
梁田把摩托車騎得飛快，發動機嗡嗡作響，排氣管冒著黑煙。
此時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也大都是摩托車和自行車，偶爾駛過一兩輛汽車，梁小友都會扯著脖子，露出虔誠的表情目送遠去，然後拍拍前面的梁田，許下雄心壯志：「等我以後有錢了，給哥幾個每人買一輛汽車，並成一排在街上兜風！」
「縣城裡的女孩，長得就是好看！」
梁田樂呵呵地看著街邊幾個穿著連衣裙的少女，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怎麼著，這麼快就把你的林同學給忘了？」沈長青笑道。
「那不一樣！」
梁田粗聲道：「林夢婕那樣的女生，現在和我沒什麼關係，以後也不可能。她對我來說太遙遠了，我的理想是找個縣城裡的女朋友，就足夠了！」
「等到了高中，你們會談戀愛嗎？」
孫俊才問道，一臉地嚮往：「我想試試談戀愛的滋味，是不是真的像電影里那樣羅曼蒂克。」
「我會談戀愛的！」
梁田喊道：「我一定要找個縣城裡的女朋友！」
「年輕真好啊……」
沈長青感慨一聲，又問道：「小友，你呢？」
梁小友卻搖了搖頭：「我不想談戀愛，我想掙錢！」
「掙錢？」
沈長青他們都微微一怔，孫俊才好奇道：「咱們還在讀書呢，怎麼掙錢？」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想掙錢。」
梁小友笑道：「掙了錢，我才能給你們買車啊！」
「哈哈！有道理！」其他幾人也笑了起來。
「前面有家冷飲店，我請你們喝酸梅湯！」
梁田喊道，這大夏天的，烈日炎炎，幾個人的身上早就被曬出了一層汗。
摩托車在冷飲店門口停下，四個人跳下車，各自先來了杯一毛錢的冰鎮酸梅湯。
沈長青喝著酸酸甜甜的酸梅湯，打量著這充滿年代感的國營冷飲店，看著琳琅滿目的酸梅湯、綠豆湯、果汁露、冰棒、奶油冰棒，一種懷舊般的情緒不禁湧上心頭。
「冰淇淋……」
沈長青聽到孫俊才在小聲嘀咕，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個冰淇淋機擺放在櫃檯裡面，旁邊放著一摞五顏六色巴掌大的小碗。
這樣的一碗奶油冰淇淋，售價一元，已經算是這個年代的輕奢品了。
沈長青記得自己前世讀中專的時候，曾經多次來這裡買酸梅湯和冰棒，卻從來沒有捨得買過一碗冰淇淋，以至於冰淇淋成了他心心念念許久的美食，直到中年時，還總是忍不住在下班后先去公司樓下的冷飲店買個冰淇淋，吃完才回家。
大概這也算是一個遺憾？
沈長青摸了摸兜，拿出一張五元的鈔票，「阿姨，買五份奶油冰淇淋！」
冷飲店的阿姨接過錢，去做奶油冰淇淋了。
站在沈長青身邊的三個傢伙，則全體震驚，呆在了那裡，喝酸梅湯的動作都止住了。
「長、長青，你要請我們吃……奶油冰淇淋？」孫俊才說話都結巴了。
「長青，買一個奶油冰淇淋，咱們分著吃，嘗嘗味就好了！」
梁小友則說道：「這東西也太貴了，你花了這麼多錢，回家會被叔叔阿姨罵的。」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沈長青笑道：「就當慶祝我考了個好成績，請你們吃一次奶油冰淇淋，沒關係的！」
「那……那也四份就夠了啊……」梁田提醒道。
沈長青咧嘴一笑：「我一個人吃兩份！」
片刻后，冷飲店的門口，多了四個蹲著的少年，每人手裡端著一個顏色鮮艷的小碗，埋頭用小勺挖著裡面的冰淇淋。
沈長青大口大口地吃完一份，又把放在腳邊的另一份拿起來吃完，把小碗小勺丟進身邊的垃圾桶，轉頭一看，那三個傢伙還沒吃完一份呢。
只見他們全都是用小勺，一次挖一點，放進嘴裡含住，待冰淇淋在嘴巴里融化后，細細地品上片刻滋味，才會吃下一口，一副正在享用瓊漿玉液般的樣子。
吃到最後，小碗已經被挖得乾乾淨淨，孫俊才竟然還伸出舌頭，在裡面舔了幾圈，才戀戀不捨地把小碗丟掉，意猶未盡道：「真好吃啊……」
「真沒出息！」
梁田鄙視道，然後自己也有學有樣地舔了一圈，砸吧砸吧嘴：「好吃！」
感慨一聲，他又搖頭道：「這樣不行啊，原本想著為了感謝長青對我學習的幫助，今天由我來請客的，可現在反而變成長青花錢了。這樣吧，長青，午飯我來請，你想吃什麼，隨便點！」
看他豪氣干雲的樣子，不知道的肯定以為他的兜里揣了幾百上千的巨款，但據沈長青推測，肯定不會超過十塊錢。
不過在這個年代，十塊錢已經足夠他們把肚子填飽了。
燒餅、餛飩、蒸餃、小籠包……
梁田兜里的錢花了個乾淨，他們的肚皮也都鼓了起來，把摩托車停放在包子店的門口，給老闆打了聲招呼請幫忙照看一下后，四個少年沿著河邊溜達散步。
「以後我就要在那裡生活三年了！我要認真學習，考個好大學！」
梁田指著遠處的幾棟樓，意氣風發道。
那裡是順陽一中，遠遠地可以看到旗杆隨風飄揚的國旗，和教學樓上鑲嵌著的校徽。
「女朋友不要了？」沈長青提醒道。
「還要找個縣城裡的女朋友！」梁田連忙補充。
「我的學校在……」
孫俊才轉了個身，打算指指順陽二中的方向，也學梁田來幾句豪邁的宣言。
可是剛轉過去，他整個人就一愣，隨即大叫起來：「你們快看！那邊有人要跳河！」
「什麼？」
沈長青他們連忙順著孫俊才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不遠處的大橋上，一個身穿白色衣裙的女生爬上了護欄，此時正站在護欄的橫杆上。
風吹過她的裙角和頭髮，烏黑的長發飄起，遮住了臉頰，誰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她就靜靜地站在那裡。
下方，是洶湧流淌的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