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淮縱一夜未眠,第二天睡醒往徽王府走了趟,沒見到蕭行,聽守衛說,人被太後召進宮了。


  礙於凜春侯父母早喪,兩府婚事由太後老人家主動接手操辦,兩月時間說長不長,皇家賜婚,所有的規矩都得往後放。


  當下最重要的,是讓兩人趕緊成婚。


  太後年過半百,氣色紅潤,握著蕭行柔嫩小手,慢悠悠問道:“聽說…阿縱那孩子又惹你生氣了?”


  蕭行一臉鬱悶的接受老人家投喂,細細吞咽葡萄果肉,拿帕子輕輕壓唇,一雙好看會說話的眼睛布滿吟吟笑意:“您得問,她哪天不惹我生氣?淮縱這廝,討厭的時候讓人看她兩眼都覺得心堵。也是帝後堅持,要不然,誰稀罕嫁給她?”


  淮縱一隻腳邁進門,不巧聽到未婚妻在太後跟前說她壞話。


  她容易麽?哄人都哄到宮裏來了,臉麵都豁出去了,蕭行還覺得她做的不夠好?


  凜春侯心底哼哼兩聲,心口不一道:“是啊是啊,本侯哪有郡主惹人憐愛?郡主既覺得心堵,何苦來哉呢。”


  “……”


  背後說人被正主逮住了,蕭行秀眉上挑,不遑多讓道:“哦?凜春侯沐春節把人丟下還有理了?”


  淮縱當場啞口無言,對了,她都忘記她是來哄人的了,怎麽又懟起來了?

  她訕訕地朝太後行禮,還沒張口解釋就被太後攬到懷裏:“阿縱啊,你這孩子,逞一時之勇,成婚後有的是苦頭哦。”


  薑還是老的辣。


  太後一張嘴,三言兩語直把未婚小夫妻說得麵紅耳赤,蕭行忍著羞意道:“誰要嫁給她了!”


  淮縱摸了摸鼻子,弱弱道:“我…我還不想娶呢……”


  最後兩人在壽康宮吵起來,吵得太後腦仁疼,揚手把人轟出去。


  出了壽康宮那道門,兩人互相看不對眼,一聲冷哼,分道揚鑣。


  婚期將至,再如何掙紮,總有成親那天。


  凜春侯邁著步子行在禦花園,想著迎娶蕭行的那一幕,渾身血液都在發燙。一不留神,直直和迎麵走來的女子撞在一處,奇異的淡香回蕩在鼻尖。


  隻聽啊的一聲,宮女亂作一團:“娘娘,娘娘您沒事吧?”


  淮縱穩住身形,望著被宮女簇擁著柔弱如小白蓮的嬌女,心底沒來由生出一股警惕:娘娘?這是哪位娘娘?


  藺妃娘娘是皇帝新封的妃子,月前憑著美色和嬌弱可人的身段,進宮便直接封妃,也是鸞國破天荒頭一回了。


  當今皇帝滿打滿算二十有五,正值精力旺盛,哪怕與皇後青梅竹馬情分深重,大婚後也納了不少妃子,後宮充盈,淮縱對這事不甚關注,是以不認識眼前被撞倒在地的妃子。


  要說蕭家一脈,出了名的多情種,上至先皇,再到當今,都是離不了女人的秉性,隨著徽王妃逝去,就連太後都驚訝蕭家終是出了枚癡情種子。


  蕭懸為妻守節,一生隻納一人,莫說繼室,尋常都不怎麽愛盯著女人看。


  淮縱一心二用,暗暗調侃皇室多情,讚歎徽王癡情之餘,猶不忘將方才那縷異香記在心頭。


  一不留神撞倒對方,淮縱心生愧疚,奈何身為外臣,哪怕帝後容她在深宮橫行,該守的規矩依舊得守。


  人不能失了本分。這話,是娘臨終前切切囑咐她的。


  淮縱俯身,聲音朗朗:“見過娘娘。縱行事莽撞,還請娘娘寬恕。”


  縱?

  凜春侯淮縱?

  藺妃急急看去,修眉俊眼,一身風流,這氣度,這長相,不是凜春侯又是誰?


  她微微一笑,生來妖嬈魅惑,笑起來更是如此,可惜淮縱始終垂眸望著靴尖,直等到頭頂上方傳來柔柔嗓音:“你,抬起頭來。”


  淮縱無法,身子挺直,抬頭之際不露痕跡地退開半步。


  “凜春侯,淮縱?”


  千回百轉的音調好似無意撥弄人心弦,淮縱輕輕蹙眉,低聲道:“正是。”


  藺妃扶著宮女手臂,看了眼被擦蹭皮的手背,無奈道:“我看起來,有那麽可怕嗎?行了,侯爺有事自去忙吧,丁點小事,不值當侯爺如此。”


  淮縱不敢看她,行禮告退。


  轉身之際,她揉了揉眉心,怎麽也想不起來,那股熟悉的異香在哪裏聞到過。


  她天生嗅覺靈敏於常人,小時候權貴子弟欺負她時,總愛喊她狗鼻子,淮縱對自己的嗅覺記憶一向自信,乃至於自負。


  一般這氣味她聞過一遍就不會忘,怎麽就想不起來了呢?

  穿過重重宮門,行至宮門口,淮縱一愣,繼而大步走過去,“你怎麽還在這?”


  蕭行等在此處已經好一會兒,和淮縱分開後她找華陽說了會兒話,待要離開時,從看守宮門的侍衛嘴裏得知淮縱還未出來,便耐著性子等在這。等來等去,不見人影。


  此時見了,她禁不住懷疑:莫非上輩子淮縱等了她一世,要她今生一一還回來嗎?


  不知從何時起,淮縱有意無意的總害她苦等。她也不是刁蠻性子,念頭轉過,輕易便釋懷,語氣微嗔:“侯爺以為呢?”


  反應過來蕭行在等她,淮縱又開心又酸澀,眼裏笑意真摯:“那便是我的不是了,怎好意思勞郡主久等?”


  蕭行坦然接受某人拐彎抹角的歉意,看向淮縱,引她往寂靜之地。


  阿韭將折疊好的衣服遞過去,蕭行道:“那日大雨,這是侯爺留在王府的袍子,物歸原主。呐,侯爺借了本郡主的衣服和傘,何時還呢?”


  “……”


  這人怎麽能小氣到這般地步!


  淮縱打定主意不還,都給她了,還不準她私自扣下?


  手摸向懷裏,掏出一物:“繪衣閣轉讓契書。”


  秀眉皺起,她道:“整座店鋪都給你,以後能不能別提衣服和傘了?小氣。”


  蕭行忽略最後那句,笑吟吟接過契書,興致起了,剛準備調戲她兩句,舉步上前,眸光驟寒:“你身上哪來的脂粉味?”


  變臉速度看得淮縱下意識慌了:“脂…脂粉味?這……之前走神沒看路,不小心撞倒了位娘娘。”


  “哪位娘娘?”


  “不認識啊。”


  蕭行神色淡淡,亦沒了方才那股好容易哄好的親切勁,一句招呼都沒打,轉身走了。


  走之前還正大光明將繪衣閣契書放進袖袋,眉間清冷,與人擦肩而過。


  淮縱久久駐足,拐角處,蕭家馬車再也望不見。


  一陣風吹過來,她拍拍小臉,抬袖去聞,麵色露出兩分複雜:都說她是狗鼻子,蕭行也差不到哪兒去。


  出宮前她特意迎風散了散沾染的脂粉氣,饒是如此都被蕭行識破。歎了句流年不利,凜春侯信步返家。


  等一條腿邁進家門,她恍然醒悟:看樣子,蕭行是原諒沐春節之事了?

  她懷裏抱著折疊齊整的袍子,徑直入了內室。躺在軟榻,淮縱拿起袍子輕輕嗅了嗅,勾唇笑道:“是我最喜歡的梅花冷香。”


  蕭行這麽個細致人啊,哪怕她稍微對自己好點,都夠淮縱開心一整天。


  衣袍扔在王府,還回來的時候不僅幹淨如新,還熏了她最為迷戀的冷香,淮縱笑著在大床翻身打滾,片刻起身,往書房走去。


  今兒個心情好,本侯要寫詩!


  阿薛在旁研磨,待侯爺一首詩寫完落筆之際,她道:“侯爺,再過四十天就該迎娶郡主進門了,聘禮該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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