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對了,過兩天社團招開動員大會,你作為二把手記得帶上這枚白玉出席。至於我……我讓絮絮代我去。”
蕭行古怪地瞥她一眼:“動員大會?”
華陽笑道:“是啊,本公主可是很認真的在辦社呢。”
一時之間,蕭行心底竟湧出說不來的感動。她有如何的別扭,她知道。而華陽,潤物細無聲地將能做的都為她們做了。
被眾人包容熱愛著的蕭行,是多麽幸福。人是貪心的,蕭行暗暗思忖:若阿縱真心待她,那就……再好不過了。
在縱行社窩了一天,眼看天地被金黃暖調覆蓋,淮縱慵懶地伸著懶腰,望著書桌堆積如山的圖冊故事集,直覺今日攝入的甜份超標。
招手將四把手喊來,她指著書冊人物說道:“蕭郡主眼睛哪有這麽無精打采?重新畫。”
蕭行眼睛那麽漂亮傳神,這都畫得什麽?
四把手作為淮蕭二人忠實擁躉,連聲道:“蕭郡主人美,這畫得太差勁了,副社長放心,我會督促他們的。”
“算了。”淮縱擰眉:“以後這些圖冊都由我執筆負責。”
一想到有人用筆尖撫過蕭行那張臉,她心裏怎麽這麽別扭?
“當真?”四把手很開心:“那就辛苦副社長了!”
“嗯。”淮縱指點天下累了,心裏估量著此時蕭行的火氣也該歇了,精神振奮地整斂衣領:“好,那我先回,明日我有事來不了,招人的事你看著辦,切莫讓社團混進奇奇怪怪的紈絝子弟。”
“好的,此事交給我來做。”
四把手生著張極具辨識度的方臉,見淮縱抬腿欲走,趕緊道:“副社長!兩日後的動員大會您別忘了來啊。”
“動員大會?”淮縱心想,要被蕭行知道她加入縱行社,甚至還做了社團副社長,再想到這社團簡直不要臉的奮鬥口號……麵具遮擋下的臉皮止不住發燙。
她點點頭,一本正經道:“不會忘的。”
忘了什麽,也不會忘記開會的,畢竟,這可是致力於她和蕭行白頭偕老的社團啊。
淮縱回到侯府時,正值夕陽最後一縷暈黃光芒被吞沒。
阿韭作為郡主的陪嫁丫鬟,見了白日不在家好好陪郡主的侯爺,一陣頭疼。
淮縱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過去:“蕭行呢?在做什麽?”
阿韭恭敬道:“郡主在書房作畫。”
“作畫啊。那她用飯了嗎?”
“還沒。”阿韭抬頭,語氣隱有指責:“郡主在等侯爺回來。”
淮縱後脊背一涼,扭頭望了眼天邊滾動而來的暗沉,摸摸後腦勺,訕訕道:“以後…以後不用等我回來。”
忽然有些不敢麵對蕭行,怎麽辦?
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逃避無法解決問題。
踏進書房,蕭行恬靜優雅的身影映入眼簾,淮縱在外漂泊不安定的心,一下子便感受到久違的溫暖。
家的溫暖。
侯府裏多了一人,於是每個角落充斥著的感覺再也不同。
蕭行做事專注,直到落筆那刻她才意識到淮縱回來了。
而此時天色漸濃,她唇角抿著,壓下那些嘲諷冷漠的話,突然間不想再多說。
淮縱趴在桌子睡得沉,眉眼溫和,像極了不諳世事的孩子。殊不知這一日光景她究竟做了什麽,才會如此疲憊。
讀書百卷,關乎夫妻,蕭行知道相敬如賓,也知道如膠似漆,而她想了一會兒,竟不知該用什麽詞來形容她與淮縱當下的關係。
似遠又近,蕭行抬指揉了揉眉心:“淮縱。”
睡夢裏淮縱聽到那道熟悉的輕呼,懵懵地抬起頭:“嗯?”
那尾音過於溫柔,蕭行笑得寵溺:“起來,該用晚飯了。”
淮縱嗯了聲,愣在那不動,脊背放鬆甚至還有繼續垮下去蒙頭大睡的衝動。
殊不知蕭行已經很久沒見過她這般模樣了。
小時候的淮縱極為自律,幾乎很難看到她賴床,反而是自己,睡不夠時間,便會生出起床氣。
而每次,她生氣,淮縱都會無奈縱容地哄勸,明明不是什麽甜言蜜語,但輕描淡寫的一眼,就能澆滅她那些火氣。
她不出聲,靜靜地瞧著。
許是周遭過於寂靜,淮縱從寂靜裏很快掙脫出來,睡意方散,待看清蕭行後,她心虛地站起身,手搭在腰間,眼角仍餘了三分稀薄的惺忪茫然。
“淮縱。”蕭行一顆心變得格外柔軟,哪怕有天大的火氣,事實卻是,她一見到淮縱便忍不住心軟。
她與她之間,不止藏著深情,還藏著十幾年來勾纏在記憶裏的羈絆。
她輕輕歎了口氣,語氣軟下來:“不鬧了好嗎?你也不用為躲我不回家。”
淮縱唔了聲,不知怎的,心跳的越來越快。
蕭行一旦溫柔起來,真讓人難以招架啊。
“我不怪你新婚夜任性胡鬧,不怪你故意冷落我,你也別揪著三年前不放了好嗎?”
蕭行音色裏透著悵然:“是非對錯,我不信你不明白,你沒必要再拿那件事激怒我。我等了三年,要的無非是一個合理解釋,你我都有錯,可既然已經在一起,為什麽還要若即若離,彼此傷害?”
她問:“淮縱,你娶我,便是要和我做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麽?”
“不、不是的。”淮縱倒退一步。
蕭行是冷靜的,是睿智的,是溫柔的,也是耐心的。她柔聲問道:“所以,你究竟瞞了我什麽?有什麽事,是我聽不得的?”
放下身段的蕭行,周身散發著一股柔和的光芒,淮縱小臉血色盡失。掙紮許久,攥緊的拳頭再次鬆開,她低下頭:“抱歉。”
阿行,好多事我沒辦法告訴你。
蕭行眼裏的光黯淡下來,沒再堅持,笑了笑:“你啊,還要讓我等多久?”似歎息,又似寵溺。
等淮縱反應過來時,書房隻剩下她一人。
她覺得自己很過分。
明明…明明蕭行那樣驕傲的人都甘心放軟身段來將就她,她卻說不得,做不得。
淮縱頹喪地倒在小榻,再等等,阿行你再等等,等我變強,有能力護住你……
本該蜜裏調油的小夫妻,關係一瞬冷淡下來,既沒有如新婚夜的鬧翻,亦沒有冷眼相對,但看在阿淨眼裏,侯爺和郡主的關係,反倒沒有之前吵吵鬧鬧時親近了。
起初窺探到侯爺真實的內心後,他義無反顧地加入縱行社,沒想到,這才成婚兩天啊,怎麽比起陌路人反倒不如了?
淮縱連提筆的精神都聚不起,半晌煩躁地起身推開窗。
晚風吹進來,帶著夏日獨有的喧囂。腦海裏不斷閃過蕭行說的那番話,淮縱指節用力捏著,隱隱泛白,她鼓起勇氣走出書房,不讓阿淨跟,徑直來到兩人臥房。
蕭行剛剛沐浴好,見她進來也沒抬眼,身上披著層薄薄紗衣,淮縱不敢多看:“三個月,你再等我三個月,我…我把所有的都告訴你!”
她不想再隱瞞了,確切的說,她不想再看到蕭行一次次為她妥協。
年少時遇事最先妥協的是淮縱,卻也不知何時,蕭行也學會了包容。而且,一直都在以莫大的耐性,等她敞開心扉。
和蕭行比,現在的凜春侯像極了懦夫。
淮縱深呼一口氣:“我會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訴你,蕭行,你別生悶氣了,好不好?”
“不好。”蕭行淡淡道。
“啊?”淮縱緊張道:“為…為什麽不好?”
“傻子,過來,幫我擦頭發。”
“哦哦。”淮縱懵懵地走過去,待手觸及到她那柔軟的長發,後知後覺道:“你不生氣了?”
蕭行揚唇:“我還不想被氣死。”
淮縱被噎得不輕。
她們誰都沒提之前的約定,但淮縱清楚,蕭行將她方才那些話聽進去了,否則,氣消之前不可能理她。
蕭行氣性向來大的很。
這大概是除卻新婚夜兩人最近的一次接觸。
感受著淮縱的手指穿過她的長發,蕭行眉眼不動,心裏升起一陣溫暖,她很享受這樣的時光,沒有爭吵,沒有冷戰。
華陽說得對,她們口是心非說著討厭對方的話,可心依舊離不開對方。
她已經嫁給淮縱了,在世人看來,她便是淮縱的妻。是帝後做媒,太後主婚,凜春侯明媒正娶的夫人。
“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啊?!”
“嘶!”蕭行輕吸一口涼氣,蹙眉不滿道:“怎麽毛手毛腳的。”
淮縱低頭去看,果然,她扯斷了蕭行一根發絲。
她歉疚道:“一時失手,一時失手……”
經她打岔,蕭行麵上泛起的羞意被遮掩,天知道她說出這句話耗費了多少勇氣,就在她勇氣快用盡前,淮縱終於給了她回應:“好啊。”
能得到回應,蕭行耳根微紅,想到會被淮縱看到,她紅唇微掀:“你去鋪床吧,這裏我自己來就好。”
淮縱哪顧得上看她微紅的耳根,她這會快把自己煮熟了,蕭行開口的瞬間,她便軟著腿往床榻走去,不明白,怎麽糊裏糊塗就答應了?
私心裏,她是想答應的吧?
淮縱鋪床的手一頓,目光從大床掠過,心道:幸虧床大啊。
念頭轉開,她又不滿地瞪著雕花大床,埋怨道:床小點其實更好啊!
蕭行扭頭見她傻乎乎瞪著床榻,失笑:“讓你鋪床,你磨蹭什麽呢?”
淮縱動作麻利地將枕頭挨著蕭行的枕頭放好,看了眼出塵美好的某人,默默踏進浴室。
聽著淅瀝瀝的水聲,蕭行笑得嫵媚風情。
三年她都等得起,三個月,很快的。
她很快就會知道淮縱瞞了她什麽,很快就能衝破三年來的阻隔,和淮縱無話不談。
淮縱沐浴的時間有點長,蕭行躺在榻上,一顆心漸漸變得滾燙。
她是真得喜歡淮縱,喜歡她的長相,喜歡她的性情,喜歡她才高八鬥,也喜歡她滿身風流。便是她發脾氣,蕭行也覺得此人就連使小性子都比旁人可愛。
華陽說,愛,藏不住。既然藏不住,那淮縱可有看到她的真心?
華陽勸她主動,初時蕭行不以為然,可當真見識過淮縱出奇的被動,她能有什麽辦法?她不想和淮縱漸行漸遠,也不想每天和她除了爭吵便是爭吵。
況且,她們是夫妻啊,夫妻睡在一張床,才正常吧?
她做了無數思想準備,直等到淮縱裹著滿身清香躺在她身邊時,那些費時費力做好的種種準備,轟然崩塌。
蕭行暗自震驚:她從來不知,淮縱帶給她的影響這般大。
床很大,淮縱在蕭行一臂之距的位置躺下。
“睡吧。”她嗓音微啞。
對於今晚,蕭行已經很滿足了,她自有骨子裏的矜持,慢慢合上眼,很快便進入夢境。
相反,淮縱睜著眼遲遲醞釀不起睡意。感受著蕭行清淺的呼吸,她無聲笑了笑,沉默反省:是不是,自己的不作為,讓蕭行感到困惑為難了?
她的手輕輕伸出來,小心翼翼勾著蕭行的小拇指。蕭行懶洋洋地哼了聲,似對有人打擾她睡眠表達不滿。
淮縱不敢有其他動作,好在,在最初的抗拒後,蕭行睡得香甜。
手指勾著手指,淮縱躁動的心慢慢平靜下來,閉上眼,希望夢裏有她的姑娘。
一覺醒來,淮縱規規矩矩地躺在睡前選好的位置,而蕭行呢?
蕭行睡相比她還要規矩。
世家貴女的風範,蕭行一點都不少。作為鸞城世家女之首,東陵郡主姿容風儀,無論何時都是極為出眾。
淮縱輕手輕腳翻身起床,天光還未大亮,推開門,往後院練武場走去。
在她走後的一個時辰後,蕭行睜開眼,醒來不見淮縱,床榻另一側空蕩蕩的,她的心也跟著空蕩蕩的。
那股失落來不及蔓延,門被推開,淮縱逆光朝她走來,每一個音節都染了笑意:“醒了?”
蕭行點點頭,“醒了。”
醒來看見你,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