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要說起七國各自的關係, 除了縝與允二國是出了名的交好,值得一說的便是當年凜春侯用計借道荀國引起了蒙與荀交惡。


  蕭懸領兵潛伏蒙國, 弄死了蒙國老國君, 拉開了蒙國皇室諸子爭奪的序幕, 後一縱一奪, 致使蒙國元氣大傷, 一度從強國的位置搖搖欲墜。


  蒙視荀、鸞為死敵, 藺炤乃藺婉一母同胞的胞弟, 藺婉以貴妃之名潛伏鸞國做內應, 意圖聯合大儒景厭顛覆鸞國, 最後落得香消玉殞。


  以藺婉藺家嫡長女,藺炤長姐, 荀國太子暗戀的心上人的身份, 憑這一點,荀與鸞結怨。


  冶國用二十年圖謀打得鸞國出其不意險些有亡國之患, 鸞國皇室盡在冶國做那階下之囚, 一國之尊受辱, 是以冶乃鸞的死仇, 此仇待有朝一日迎回帝後,也得用鮮血方能洗刷。


  七國大勢, 彼此仇視, 彼此結怨,正應了那句話,沒有永遠的朋友, 隻有永遠的利益。利字當頭,所以弱小的陵國一向對強鸞存示好態度,而縝國、允國,在審時度勢後,選擇了鸞做盟友。


  大一統之爭僅僅開了個頭,就是戰火紛飛。為登頂的那一日,莫說是同為競爭者的盟友,就是麵對親娘老子,該狠心的也要狠心。


  野心家不可心慈,不可手軟,所以為了統禦天下實現做千古女帝的抱負,淩絮一紙奏章請命領兵親征。


  冶國剛遭遇了虛鷹關慘敗,被鸞國將士屠戮的噩夢還沒散去,三殿下就要對鸞宣戰,臣民有著不同反響。


  鸞國皇室除卻蕭懸父女盡被擒拿,然而淮縱從不歸穀回城之後當先平了林燁之亂,而後顧不得其他直接領兵驅逐外敵,所為何事?

  不外乎是四字:軍心士氣。


  如今淩絮主張對鸞用兵也是因此。此事關乎重大根本拖不得,解決噩夢的辦法就是快速醒來,冶國的雄兵怎能一直畏縮在鸞兵的淫.威之下?

  女兒有膽子一試,冶帝當朝應允。比較起來,帝王那麽多兒子,最為出眾最有魄力的還要數三殿下。元老大臣們見了時常發出這樣的感歎:到底是帝後嫡出的血脈。


  此言一出皇子們自亂陣腳,更不待見這個人比花嬌心狠手辣的皇妹了。


  淩絮帶兵出征的前一晚,她低調地來到陰冷潮濕的地牢,穿過長長的通道,踏進牢門,見到了日漸消瘦的華陽。


  “淼淼,我要領兵親征了。”


  “你最好死在外麵。”


  “我不會死的。”她從容地坐在牢房正中央的木桌前,拎著茶壺為自己倒了杯茶。


  茶是涼的,她意味深長地瞥向不遠處的牢頭,牢頭扭頭猛地同殿下對視,嚇得雙腿打顫,他可沒有苛待這位敵國長公主!

  “你哪來的臉出現在我麵前?”華陽憤恨回眸。


  她不肯穿冶國的服飾,淩絮二話不說費了些周折從鸞國邊境擄來手藝老道的裁縫專門為她製衣。霸道不講理的姿態引得華陽犯嘔。


  但不管怎樣,她肯和自己說話了。淩絮看她穿著發舊的冬衣,對牢頭越發不滿。


  殊不知她給華陽準備的衣物,大部分被華陽分給了皇室眾人。不說皇兄那些嬪妃,母後一把年紀了,若凍個好歹教她怎能原諒自己?是她引狼入室,識人不清,招惹了淩絮這頭白眼狼。


  華陽緊緊攥著拳頭,眼裏看不出一絲愛意。


  多情自古空餘恨,淩絮將涼茶飲盡,對她發狠的模樣視而不見:“我不在的這段日子會有人照顧你,這樣好了,我派人將鸞國太後請來與你住在一處,你見了她想必會放心不少。”


  “本宮是不是還要謝謝三殿下心思周到?”


  淩絮抿唇,哀求道:“淼淼……”


  “別喊我!”


  華陽倒退兩步,眼睛發紅:“別用那樣的語氣喊我,你害我還不夠慘嗎?”


  她強行咽下喉嚨裏不斷上湧的血腥氣,多月來強撐的冷漠終於裂開一道縫隙:“我是蕭淼,而你,還是我的絮絮嗎……”


  淩絮倉皇失措地出了牢房,在她逃走不久,蕭淼吐出一口血。牢頭駭然,不敢教殿下曉得,急忙請了醫師來。


  命運分開的岔道口並未留給有情人走回頭路的機會,錯過就是錯過了。


  要說蕭淼愛淩絮嗎?她怎能不愛淩絮呢?若不愛怎至於到了鬱結自苦的地步?淩絮愛蕭淼嗎?也愛。或許不比蕭淼愛的少。


  若無深愛,以她皇室嫡女的身份怎麽甘心一次次委身在敵國長公主的身.下?若無深愛,作何要以一人之力在地牢這樣凶險充滿變數的地方強硬護得蕭淼無虞?

  但愛是帶著血淋淋的傷口的。因為蕭淼終究被她所傷。


  被臣民賦予了莫大希望的三殿下於清晨率領大軍出城,且說冶國陳兵十萬的戰報傳來,鸞國這邊快速做出了反應。


  排兵布陣,在場的都是行家,商討結束,諸將各回各家,與家人共享彌足可貴的時光。


  蕭懸拍了拍‘女婿’的肩膀:“好好陪著阿行。”


  淮縱點頭,親自將嶽父送出侯府大門。


  今晚無星無月,風冷得徹骨。寢室溫暖如春,蕭行從浴室出來身上僅僅披著一層輕紗。


  玲瓏身段若隱若現,周身漫著淮縱最喜歡的香氣,撐著修長完美的玉腿來到她麵前,溫溫柔柔地坐在她腿上,雙臂不費多少力氣地攬著。


  還沒開口說話,淮縱就被她這番舉動弄得一陣心癢又心酸。她有自己的家,可她沒法陪蕭行過一個完整的新年。


  淩絮不按套路出牌,鬧得她大年三十也就是明天就得領兵出征。


  她要去保護邊關更多人的家。


  壓下酸楚,淮縱揚起柔軟笑容:“阿行今晚怎麽不害羞了?”


  “我時常害羞嗎?”蕭行摟著她:“害羞皆因愛你,不害羞,也因為愛你。”


  這樣美的阿行十足挑動了她的心,長夜漫漫,她卻總覺光陰流逝地太快,收緊了搭在腰肢的手。


  聽著她一聲重過一聲的呼吸,蕭行眸子漫著淺笑,當真如一朵解語花,善解人意:“阿縱…我冷……”


  “冷嗎?”淮縱按在她肩膀稍稍分開一段距離,準備抱她就寢。


  哪知眼神膠著在那層輕薄紗衣,喉嚨不受控製地吞.咽了口水。


  美得如此活.色.生香要人性命的女子,此刻正光明正大地望著她:“阿縱,要.我…狠狠地要.我……”


  咕咚一聲。聲音極為響亮。淮縱看直了眼,口.幹.舌.燥地說不出話來。


  蕭行藏著竊喜捉了她的手,百般蠱.惑直欲化作那塊最甜最軟的小點心靜待人嚐,含羞低柔地咬了她側頸:“阿縱,要.我啊……”


  “要要要!”淮縱急不可耐地將她橫抱起來,懷裏的美人似妖精一般緊緊纏著她……


  主屋燭火始終沒滅。


  大年三十,深夜,劈裏啪啦的煙花爆竹聲遮去了種種不可言說的曖.昧,此間風月,是獨屬於兩人更深層次的‘守歲’。


  說不清顛來倒去鬧了多少回。


  天邊夜色驟然被微薄的光撕開,帳裏的人沒個消停。淮縱埋首細致照料,蕭行委屈地吸了吸鼻子,離別的淚這人竟是教她換了種方式全部哭了出來。


  記不得她是何時暈過去的,累到沒有力氣去想任何事。


  夜色慢慢被驅散,淮縱屏著呼吸慫兮兮地將被‘咬緊’的指節收回,指尖彌漫水光,殘留著淡淡藥膏味。


  一個不留神做了整夜壞事,她怕傷了蕭行,紅著臉代為檢查清潔一番,提起的心放下去了大半。


  蕭行睡得沉,睡夢中擰眉輕哼,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麽。淮縱不舍地看著她紅潤光潔的麵容:“阿行……”


  她在她耳邊不知念叨了多少回,而蕭行太累了。


  短暫地自我檢討了一會,淮縱捏了捏她好似會發光的小臉:“這下你總忘不掉我了,保管記憶深刻。”


  她得意地呲牙一笑,繼續叨嘮:“醒來千萬別罵我,誰讓你故意引.誘我,你又不是不曉得我內裏是怎樣的人,我對旁人正經,唯獨對你壞到底,你這麽好的人遇上我這樣壞的人,真是虧了。”


  淮縱為她掩好被角,在錦被裏抱緊她:“不過誰讓你喜歡我呢?你喜歡我喜歡的不得了,我都知道。累吧,看你還敢不敢穿成那樣在我眼前晃……”


  她聲音弱下去:“阿行,我好舍不得你啊……”


  天色漸明,淮縱抹去眼角殘淚小心翼翼地掀了被子一角下榻,她精力旺盛有內功傍身,饒是酸痛,運功在身體行了一個大周天也舒緩不少。


  穿好衣服,她最後看了眼蕭行,依依不舍地散下帷帳:“等我回來。”


  正午之前凜春侯領兵出了東城門,送行的人很多,唯獨不見蕭郡主,便有人猜測小夫妻不忍見分離。


  文人們自詡知禮不好意思在這事上多做議論,倒是百姓們因為那些胡亂的猜想,越發敬重凜春侯府。


  蕭行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午後。


  期間阿韭幾次紅著臉進來,紅著臉出去——房中香氣四溢,郡主累得此時未醒,羞澀的同時她暗道侯爺不懂憐香惜玉。


  “嗯…阿縱……”榻上的人一聲囈語,手邊摸了個空。


  “阿縱?”蕭行雙目微.腫,心裏頓失倚靠,整個人的精氣神肉眼可見地萎靡下來。


  躺在那一動不動想了很久,外麵陽光正盛,她後知後覺升起難言的羞赧。身子試探著動彈一下,酸痛的厲害。


  “郡主?”


  “別進來!”


  沙啞的聲音聽得蕭行一愣,繼而歎息捂臉,阿韭掩麵退去。


  昨夜記憶紛至遝來,蕭行好生平複了一道心跳,知道那人已經離開,她失落地坐起身,蹙著眉,心上人離去的疼比身子仿佛被碾壓的疼還教人難以忍耐。


  她低頭打量自己,越看越羞人,待聞到那處淡淡留香的藥味,臉色漲.紅小聲斥了一句色.胚。


  都不曉得自己暈過去那些時間阿縱到底做了多少。看她如今這樣,想也知道定是非常過分了。


  上一刻還在羞惱,下一刻便忍不住為她擔憂。蕭行忍耐著穿好裏衣,輕聲喊了聲阿韭。


  帷帳被掀開,阿韭看她一副飽受疼愛的麵色,驚豔地移不開眼——要命了,侯爺這是施了什麽魔法不成?她家郡主怎麽能這麽美?!


  雙腿落地的那一刻蕭行不由自主地提了口氣,謹慎邁出一步。


  “郡主!”阿韭眼疾手快扶穩她才沒使人栽倒。


  差點出醜,蕭行羞憤難當,磨磨牙,終是低斥一句:“淮、縱!”


  騎在馬背上威風赫赫的凜春侯再次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眼裏露出得逞使壞的笑:“阿行,我的好阿行啊。”


  縱.欲過度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蕭行羞赧之餘認命地在府裏休養幾天。這個新年因為淮縱不在的緣故,她過得很冷清。


  家家戶戶慶祝新年至,侯府同樣張燈結彩,擔心郡主關在房裏悶壞了,阿韭使出渾身解數哄她開心陪她解悶。


  淮縱此次出征照例將阿薛以及侯府訓練有素的暗衛留給蕭行,侯爺不在,阿薛自覺擔當起護花使者的角色,看得桓決隔三差五直呼牙疼。


  大年初三,是鸞城距離新年最近的一個歡慶節日。每逢這天,城裏男男女女就會大大方方出門花樣百出地為家人為愛人祈福。


  清晨,蕭行著了狐毛大氅抱著古琴上了軟轎。阿縱出征時她還在昏睡,錯過了送別她心裏總惦記著。


  借著大年初三全城祈福日,於城樓之上撥動琴弦,那是一首振奮鼓舞的《戰時出征曲》,有送別祝福祈安之意。


  琴聲熱烈激昂,百姓們抬頭望去望不見郡主的容顏,但那天人之姿與絕世的琴音已經深入人心。


  但凡懂些音律的都曉得郡主這是為侯爺獻上遲來的送別,而趕在這日撫琴一曲,其中用意可見一斑。


  蕭郡主登樓撫琴一舉稱得上與民同樂,在文人看來更是一樁算不得出格的雅事。鸞國民風開放,祈福日為表虔誠之意再破格的事都有人做。


  張揚者、內斂者,性情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表達自己內心對親友最深切的渴求祝願。熱鬧不絕。


  人海茫茫,縝國太子仰頭呆立半晌,一顆心怦然而動,眼裏漾開癡迷:“如此才情美貌的女子,此生若無法迎娶為妻,枉為男兒。”


  隨從被他忘情一語嚇得冷汗冒出來:“殿下慎言!蕭郡主已是有夫之婦!”


  鄭扶生得唇紅齒白,渾然忘我地望著城樓,暗道凜春侯豔福不淺。目光緊緊追隨著那道雪白倩影,他遺憾地搓了搓指尖,不置可否。


  一曲畢,蕭行很快離開。


  及至她戴著麵紗回府,一盞茶的功夫,管家來稟縝國太子在門外求見。


  鄭扶乃縝國國君最得意也最疼愛的兒子,此人在縝國風評極好,不知為何到了適齡年紀仍未成婚。想起淮縱那晚提到此人的氣憤,蕭行自然厭她所厭,頭也沒抬,語氣甚是冷淡:“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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