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陰謀
回過神來,紀源心下又開始盤算接下來應該如何行事。
如今的處境可謂是騎虎難下,先前烏蛇王只是忌憚自己那莫須有的師尊才沒有出手,雖說暫時哄騙他回山,但也只是緩兵之計,不出三五日,若真沒能給出個答案,到時候烏蛇王回過神來,再動起手來只怕小命就要交在這裡了。
當即,親自前往眾軍大營與城主曲陽風商量此事。
此時,曲陽風亦頭疼不已。本想著集兩州三郡之力合圍離山定可輕易將捉山客一網打盡,誰想著卻在這柳河灣出了變故。
從先前紀源與那大妖的言語中不難聽出,紀源手中有對方想要的東西,若真如雙方商量的那般,幾日後交易達成,自可按計劃行事。可怕的就是他們雙方談崩了,到時候免不了一場惡戰。便是紀源與他那從未露面的師尊能夠降服那尊大妖,可大妖手底下那一種野獸也不是吃素的,真衝殺下來手下人馬定然損失慘重。
正心煩著,帳外兵士來報紀源求見。
曲陽風大喜,三步並作兩步親自出帳門迎接。
「紀先生。」
曲陽風躬身行禮,紀源輕輕點頭,二人一同入帳。
此時帳內只有他們兩人,待坐定,曲陽風開口問道「不知先生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紀源沒有過多廢話,開門見山道「城主大人可是在揪心入山一事?不知心中可有謀划?」
曲陽風點點頭「紀先生是知道的,此事於曲某人來說關係甚大,只是如今勢成騎虎。有大妖在前攔路難以寸進,若無先生傾力相助,怕是沒有半點成事的可能,哎.……」
曲陽風長長嘆息,卻不敢直言心中的顧忌,畢竟如今紀源的身份擺在那,若不慎惹怒其人一走了之,只怕手底下這幾百號人要成大妖口下泄憤的盤中餐。
聽得曲陽風這番言語,感情是將自己當成那救命稻草了,只不過他便是想破腦袋也猜不到,紀源的處境比他想象得更難。哪來的什麼交易能與烏蛇王去做,先前一戰看似迎面頗大,但對烏蛇王來說沒有半點損失。而自己這方則折了器靈柳青源,此時還在開天筆內昏睡不醒。柳園中的柳二郎亦是同樣的境地,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若真到了約定的日子,還不知如何交代。
思慮至此,紀源沒有著急回答曲陽風,曲陽風也不催促,就那麼靜靜等他回話。
若是此時一拍兩散,一來沒法保證曲陽風不翻臉,雖然概率極小,也不可不防。二來,烏蛇王定在山邊窺視,想逃怕是痴人說夢。
來這斷鴻界短短數十日,細數自身所有能用的東西,當真是捉襟見肘。
術法神通上,自己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攻伐寶物,那小劍算是不錯,卻得自於烏蛇王,還不知其內是否存在某些未知的謀划,不敢輕用,唯一品秩還不錯的開天筆,雖說種種神通玄妙異常,卻是毫無殺力的收納之物。如此想來,能用的便只有人脈了。
最初的山中四獸大妖,紀源不敢去請,柳河灣這麼大的動靜,以他們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還不知道烏蛇王是不是他們派來的;崔誠,困于山中,生死未卜;曲陽風,一介凡人能力有限,自身難保;唯獨那人有這能力,自己又沒辦法脫身前去請人,便是去了,還不知道對方幫不幫忙。
不是說好了城隍陰司之流的本職便是監管一方邪祟么,怎麼柳河灣都鬧了這麼久了,還沒出手?實在奇怪!
退一步說,即便真是城隍廟那邊忙於其他更重要的事物,無暇分身前來柳河灣,那作為一郡官長的曲陽風,也不至於在這節骨眼上亂了陣腳。凡俗軍隊打不過,還不能想辦法主動聯繫城隍廟么?雖說廟堂之上早有規定,城隍郡府陰陽兩隔,不可有過多牽連。可城隍陰司都是官家封正的,總不能恪守著所謂規矩等死,曲陽風也不想那麼無智之人。除非.……
紀源心神徒然一斂,腦中靈光乍現。一個極為可怕的念頭由心底浮現出來。若真是如此,自己可能性命無虞,可柳氏一族恐真有滅族之禍!
當即話鋒一轉,反問道「曲大人可曾見過蘇城隍?可有法子聯繫?」
「恩?」曲陽風有些摸不著頭腦「紀先生說的可是我銅陵郡城隍廟中所供奉的蘇詩明大人?」
紀源點了點頭。
曲陽風卻眉頭輕皺,口中喃喃著「本郡城隍蘇詩明我是知道的,其人乃是我大泉一朝開國元勛,生前官拜鯉州刺史,百餘年前壽終正寢之後得了啟靈帝……也就是當今聖上的曾祖。蘇大人得了敕封后,便入主本郡城隍廟。百年來一郡作亂的邪祟除了七七八八,功不可沒。」
曲陽風話至此處,稍稍頓了一下,補充道「可城隍陰司之流雖說與我等陽間官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可礙於陰陽有別,我又非修行中人,實在是無緣相見。唯獨轄內有相關需要的封正之事才會託夢相告,至於主動聯繫,本官實在是沒有門路。」
聽了這話紀源嘴角突然向上揚起,往椅后一靠,懶洋洋的樣子,笑道「哦?那郡中若有邪修作祟,城隍廟中又未能及時監察又如何處置?」
「這.……」曲陽風突然遲疑起來,而後目光堅定道「絕不可能,城隍陰司管轄力度之緊密比郡守府有過之而無不及,本守繼任以來數十載亦未曾出現邪祟作亂,便是有亦早被蘇大人暗中解決,輪不上郡守府出面的!」
「哦?當真如此?」紀源的神情變得有些戲謔「連修行中人搏殺導致一郡水患都不用追責的么?」
此言一出,曲陽風心下咯噔一下,雙目睜得極大,滿臉不可思議。
紀源面上笑容更甚「我本以為柳氏一族的際遇真是洪福齊天所致,先是化形法門,后是金鱗龍紋鯉,哪個不是山上山下搶破頭的物件?就在這小小的柳河灣,又毗鄰離山,足足十幾年的功夫,山中那麼些大妖,哪個不是成了精的老怪物?個個都是手眼通天,眼皮下的東西看得真切,這麼大一塊肥肉,干杵在這,居然沒人來吃?」
「你什麼意思?」曲陽風的臉突然變得鐵青。
紀源卻未正面回答問題,就那麼靠著,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曲陽風。
「據我所知,這方世界所有大妖的境界止步於化形之前,而唯一能使得妖物化形的方法便只有官家封正了。我也確實懷疑過自己所知道的是不是有誤,畢竟初涉此道。可轉念一想,偌大一個世界,倘若真的還存在化形之法,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強,為何沒人能發現半點蛛絲馬跡?而恰在此地,名不見經傳的小小柳樹成妖,竟得了這通天之能,誰信?我不信!你信么?」紀源身子向曲陽風稍稍靠近,好像等他回答,又不等他說話,繼續說道「柳氏舉族皆可化形得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可我心中所想的那個萬一要是真的呢?舉族封正!多大的手筆!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原因竟能讓曲城主做出如此決斷,那得多少香火才能供得起來?」
言語至此,紀源雙眼微微眯起,毫不掩飾地看著曲陽風略帶驚慌的面孔,心下對自己的猜想又確認了幾分。
只是,還有些許事情不甚明了,便又出言試探「再看看眼下的情形,兩妖廝殺,通海河泛濫,以大泉一朝山上山下之律令,何以柳氏一族與通海河中龍君一族皆未被城隍陰司問罪滅族?」
「自古天災人禍各有定論,官府賑災防亂自是常理。然而,大人身為郡守,縱是真有那菩薩心腸,以如此之大的代價賑災又是為何?」
「金麟龍紋鯉再重要,以大人之高位,如今能以剿滅捉山客之名興師動眾大舉進兵,當初又為何只將此事交予崔誠去辦?離山向來不太平,城主大人不知?」
「還是說大人本來的目的便不在此?」
本以為這番言論下來,曲陽風會更加驚恐,沒曾想眼前的城主大人卻一改先前慌張的神情,與紀源相視一笑。
「紀先生不愧是修行有成的仙人,大敵當前還有心情於此說笑,曲某自嘆不如。」
「哎……」紀源輕嘆「若真是說笑便好了,只可惜柳氏一族如今在我手中,不巧的是柳二郎又與我一見如故,若城主大人還是這麼與我打哈哈,恐怕在下真的只能將他們帶走了!」
紀源神情凝重無比,一字一句斬釘截鐵道「我,需要一個答案,一個為何城主大人為何會花了那麼長時間,處心積慮來製作這場騙局的答案!」
話音落下,沒等曲陽風再說什麼,另一個聲音於紀源心神中徒然響起「答案?你要什麼答案?此事本就與你無關,你又何必思量這麼許多。若真壞了好事,真不怕在此丟了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