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4章 無品無德、無禮無容
「怎麼個冤枉法?」皇甫權面無表情。
帝王的臉色,慣來是常人堪不破的。
但有一種人從沒想過要看破皇帝在想什麼,這就是皇甫嬌、俞晚清這類了!
皇甫嬌仗著輩分比皇帝還高,平日里囂張慣了,歷來以自我為中心。
別人不得不忌憚她、讓著她,她自然從未檢討過自己言行舉止有沒有問題。
而她溺愛出來的俞晚清,又能好到哪裡去?
俞晚清哭哭啼啼,一副肝腸寸斷的模樣,開始伸冤:「今日,臣媳確實與三皇子妃夾道相逢。」
「她身邊沒帶幾個人,我這邊卻是稍微多一些。按皇子妃的規制,身邊帶八名宮女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
「她不帶,難道我還不能帶么?」
「這人一多,難免堵路。」
「是以,大家便都以為,是我仗勢跋扈。但實際上——」
說著,她拿著手絹開始抹眼淚。
聲淚俱下!
「上次是我不懂事,禍從口出,因而被敦愚王給打成重傷,在家中養了大半年身子才養好。」
「但傷了五臟六腑,又豈能是如此輕易就能好的?」
「表面是養好了,實際我身子還弱得很。故而出門得坐轎子,也得多帶一些人伺候。」
「這不,三皇子妃非要與我說,長幼有序,我的排場比她的要大,她不太服氣。」
「三皇子妃用長幼有序尊卑有別作伐,非要我下轎子給她讓道。我也聽了她的話,下來了。」
「但夾道狹窄,咱們人多,難免手忙腳亂。」
「臣媳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三皇子妃突然就栽進了一旁的苗圃里!」
「當時我慌極了,根本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真的不關我的事啊!」
說到這裡,她幾乎都要哭得斷氣了!
她這番說辭,自然不是她自己想出來的。
而是被聖旨傳喚過來這一路,皇甫嬌和俞泛教的。
讓她一口咬定事情跟自己無關,是溫書青自己摔的!
皇甫嬌滿臉的心疼,在俞晚清身側跪下,道:「聖上,我就說不能相信一面之詞!她三皇子妃尊貴,難不成四皇子妃就比她低一等么?」
她又看了一眼溫書青的父親溫實,道:「四皇子妃受封平安郡主,是駙馬府的嫡女。三皇子妃卻是溫家的庶女。」
「哪怕做了皇家妯娌,她皇甫溫氏,就能凌駕到四皇子妃頭頂上去嗎?」
皇甫嬌說著,磕頭下去,道:「懇請聖上明鑒,為四皇子妃做主啊!」
聽了這麼多,皇甫權依舊面無表情,並不吭聲。
倒是隆安,小心查看了一眼皇帝的臉色,心道:「好傢夥,這倆女人唱作俱佳,先聲奪人、強詞奪理,空口白牙就把事情給反轉了!但——」
又看向溫實。
帝師辭官離位之後,溫家的天子近臣就不多了。
這一代的溫家子女雖然也算出色,但有柳大公子珠玉在前,多多少少顯得有些寡淡。
這些年,柳泉沒了,也沒見溫家冒出比較顯眼的人物來。
而溫家,也低調得很!
溫實面色倒是十分平淡,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女兒差點失了孩子而傷心難過,也沒有因為皇甫嬌和俞晚清兩人鬧場子、顛倒了其他人供詞的話而憤怒。
頗為沉得住氣。
直到皇甫權朝他看過來,問:「溫卿,你看如何?」
得到皇帝的諭示,溫實才拱手行禮,說道:「臣以為,無論四皇子妃是因為何等緣故,與三皇子妃發生摩擦。」
他言辭冷淡,矛頭卻十分犀利。
別人說了一大通,他僅僅是直切重點:「事實就是,因為四皇子妃,造成就三皇子妃腹部重傷、面部毀容、胎兒即將不保!」
說完,他又朝皇甫權作揖,道:「大蜀律法,問罪問的是結果,倘若實在是情有可原,聖上仁德,自會從輕發落。但……罪責仍舊是存在的!」
溫實的話,就此說完了。
他已經表態:我不管你俞晚清是因為什麼原因,造成了今日的慘劇。因為俞晚清,溫書青受傷、毀容、損胎是不容忽視的事實!
如果事發有因,從輕發落,那是聖上的事。
但誰敢說俞晚清沒有責任?
大蜀律法都搬出來了,誰敢說!
不論經過,結果就是皇孫出了事、我家女兒受了罪!
隆安又觀察了一下皇帝的神色,心道:「這帝師溫家的人,可是厲害!俞家……當真比不得!」
聽完溫實的話,皇甫嬌、俞泛、俞晚清祖孫三代都是一怔。
皇甫嬌最先反應過來,怒道:「怎麼,你的意思是,就算她三皇子妃是自己摔的、是她先責難四皇子妃的。就因為狹路相逢,這件事,也必須四皇子妃背鍋的意思?」
溫實看了她一眼,道:「聖上自有明斷!」
一句話,碾壓!
唧唧歪歪說再多也沒用,是不是狡辯之詞,皇帝說的算!
如此一個對比,鬧場子的人自然不好看。
俞晚清也不哭了,垂著頭捏著手絹在那裡默默擦眼淚。
跪太久了,膝蓋骨疼得很。
她想起來,又不敢。
皇甫權終於吭聲了:「溫卿所言有道理。」
「綜合兩方證詞,事實有兩點:其一,夾道相逢,四皇子妃身為新婦,不與皇嫂行禮、讓道。」
這話一出,俞家人都變了臉色。
想說什麼,但對上皇甫權那涼薄的眼神,愣是誰也沒敢吭聲。
皇甫嬌敢在隆安說話的時候插嘴,那是她從骨子裡瞧不起太監。
但她再無法無天,也不敢在明知道皇甫權惱怒的時候插嘴!
皇甫權繼續道:「第二,言語不合,兩位皇子妃產生了摩擦,造成三皇子妃摔進苗圃。」
「結果便是三皇子妃臉部被划傷、腹部受重傷,最嚴重的是,損了皇孫的胎氣!」
今日的事件,他總結起來,前因後果也就這麼簡單。
接下來,該是判決了!
皇甫權說道:「四皇子妃性子跋扈、目中無人。」
聽到這話,俞晚清很想辯駁,但她又不敢。
剛才說的那一通都是祖母與父親教的,實際上,她也挺怕龍威的。
皇甫權的話還在繼續:「新婚夜,用燈台砸了四皇子的頭部,造成其傷重卧床,至今未愈。」
把這件事拿出來說,眾人都不敢吭聲了!
那天的事,皇甫權沒有做什麼懲處,算是給了一次機會。
現在,來算總賬了!
「由此可見,四皇子妃無德。」
「剛過門沒幾日,就與三皇子妃起摩擦,盛氣凌人。」
「由此可見,四皇子妃無禮、無容。」
「將三皇子妃推搡,致其重傷、且差點失了孩子。」
「由此可見,四皇子妃無品。」
連續幾個「無」,雖然不算是在罵人,偏就是中肯的說法,更是讓俞家人臉色慘白!
一個女子,被皇帝金口玉言論斷:無品無德、無禮無容。
這還怎麼混啊!
「綜上,四皇子妃俞氏,難堪皇子妃尊位。看在長公主的面兒上,著其降份,以為側妃!」
第一個處罰來了!
嫁給四皇子的俞晚清,本來是正室的,現在被降為側室。
沒說讓她做妾室,已經是很給皇甫嬌面子了!
俞晚清當然不服。
皇甫嬌不是不想反駁,只是皇甫權剛好給了她一個冰冷的眼神,讓她老老實實閉上了嘴!
皇甫權又道:「三皇妃這幾日需要靜養,不得擾之。勒令四皇子側妃俞氏,在五月十五的家宴上,當著整個皇甫家人的面,給溫氏賠禮道歉!」
這樣,也算安撫了溫家的顏面。
緊接著,做了最後的懲處:「俞氏不懂規矩,遣教習嬤嬤前往金闕宮指正,為期三個月。在此期間,未經蕭妃許可,俞氏不得出金闕宮半步!」
說完,他揮了揮手,不勝其煩的樣子,道:「隆安,命內務府送補品去承華宮慰問,其他人都散了吧。」
從正室被降為側室,還是給皇甫瑤那種草包做側妃,俞晚清一萬個不服!
但她跟皇甫瑤是一個德行,沒遇上剋星的時候,那叫一個日天日地日空氣,但遇上了可怕的殺星的時候,她就慫得很了!
退出御書房之後,她拉著皇甫嬌的手,跺著腳道:「祖母,你說這件事只要我咬定不是我做的,就能過關。你看看現在……」
皇甫嬌蹙眉,道:「倘若不是咬定不是你做的,損害皇嗣,等著你的就是蹲宗人府大牢!你以為你還能在這裡跟我跺腳呢?」
俞晚清氣息一窒。
她眼圈又紅了:「可是祖母啊,我能不能退婚啊!他皇甫瑤是個什麼東西,配我給他做側?」
「四皇子妃這番說辭若叫聖上聽了去,又該惹事兒了!四皇子再不濟,也是聖上的兒子!」俞泛對於母親偏寵這個女兒,其實是有些不滿意的。
他們俞家嫡女不止一個,偏偏皇甫嬌就是偏愛、眼瞎了似的偏愛!
養出了這麼個成日只會闖禍的女兒,做父親的就算想包庇,也不容易!
皇甫嬌看了一眼俞泛,蹙眉對俞晚清道:「你爹說的對,這次你安分一點。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等風聲過去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皇帝親自說的話,他們不聽從是不可能的。
皇甫嬌這人吧,雖然驕縱,但被敲打過後,還是會安分一些。
這時候,溫實也從御書房裡出來了。
他只有一人,卻沒有損其氣勢。
面對俞家三代的怒目相對,溫實也不惱火,朝他們拱手作揖,轉身走了。
「他什麼意思?」俞晚清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