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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行香子「26」

  一走進靈兮殿,傅蘊玉便發現這殿中布局真真是別有用意,一語不可道破。

  傅蘊玉被隨眾女官簇擁著來到這殿中,她環顧四周只見這靈兮殿陳設瑰麗,一切布置實在是似曾相識,與鸞台雖非完全一致,但已有八成相似。

  「嗯…」傅蘊玉覺得這實在是有意思。

  靈兮殿之佔地比之夏瓊殿小些,但這排場卻比夏瓊殿大了幾倍,前殿以一疊席置紫檀長案紫檀方凳為上席,席下兩側以同款傢具擺設,而中間擺了一頂浮雕花卉三足銅香爐,而兩側前殿擺著編鐘與方響大鼓等樂器,真是華則華矣。

  「這布局,照搬鸞台吶。」

  傅蘊玉在前左顧右盼跨過竹簾走進後殿,一抬頭便見這過堂眼前又是一張紫檀木桌配圓凳,她不經意怔了怔;眉頭緊蹙,側首向右邊看來,只見那鎏金黃花梨六柱架子床引入眼帘,她好奇地抬腳往裡走,又見房中右側擺著黃花梨羅漢床,左側是黃花梨櫥櫃及梳妝台和衣架。

  「靈雨,等會和曲禮去領賞。」傅蘊玉順勢坐到床邊,雙手握住床柱,瞅著眼前這淡綠妝花羅帳,斂容道。

  而穿過過堂來到另一邊房間,傅蘊玉又見南邊北面牆分別是書架和櫥櫃,而書架上擺滿了各式藍皮套裝線裝書,這一番陳設足見了幕後主持者用心匪淺。

  女官中為首的阿蘭夫人是東宮內務主管,她瞧著太子背著眾人裝點靈兮殿便是為了太子妃,也不多想,便笑吟吟道,「能在我洵國找來中原傢具搬進東宮,還布置得這般精美,足見太子殿下對太子妃殿下您,可真是良苦用心,日月可鑒。」

  「是啊,是啊,太子殿下對上個太子妃也是這樣上心,如今太子妃您也是如此,真是叫人生羨,好郎君啊。」

  又出來一個蹩腳女官說漢語,傅蘊玉聽這,話音兒陰陽怪氣的,但自知這裡不比京兆府罵不得人,她只好作勢裝作抬眸看床頂,乘機翻了一翻白眼。

  「這位夫人,瞧您這話說的,奴婢怎覺得酸溜溜的,莫非是您家郎君待您薄情?」

  靈雨見不得公主寄人籬下還讓個臣婦嘲諷,旁邊李易清見狀,也不得已護主,機智道,「啟稟夫人,太子妃殿下總歸是太子妃殿下,殿下對君上孝順,是出於情理。但法禮上,太子妃殿下還是燕朝聖祖唯一女兒,如今還拿著玉環公主俸祿,品階可比君上高不止一頭,夫人您不必拿腔作調、本末倒置,小心禍從口出,奴婢冒犯了。」

  李易清一開口,打斷了靈雨所言,也一語驚人震懾住了那些自持高貴的女官們。

  回過頭來,傅蘊玉心想這個十歲的小女孩伶牙俐齒,不愧是在洵王後身邊當過差,真是不簡單。

  「易清還是個稚子,夫人切莫當真。而且雖然在品階上,公主雖比藩王高,但媳婦比阿翁地位高,卻是不能了。」

  賞識地看著李易清,傅蘊玉走過來,躬身伸手摸了摸臉蛋,又抬眸對那些女官笑了笑。

  女官們本就紅褐的容顏,聽得太子妃一番話,當即又深了幾分。

  這時候,靈兮殿外進來一個宮女行著禮,走到太子妃面前,雙手遞上一封信札。

  傅蘊玉接過信札一看,漢文,是燕朝來的,信封樣式來自鴻臚寺。

  「是急腳子從館驛送到宮中的,經王后處中轉到東宮來,敬呈太子妃殿下閱覽。」旁邊一名女官作為通譯,又對太子妃轉達宮女所言胡語道。

  她方才剛聽人說,燕朝新任鴻臚少卿名叫李懷珠,與太原盛氏聯姻,又被太后欽點狀元,能與父親兄長破格同朝為官,將來也怕會封侯拜相,世人因此嘖嘖稱羨。

  「靈雨,你先替我看看,倘若內容有意思,便給我。若是沒有,便拿出去燒了,我不看。」傅蘊玉轉身走進寢殿坐到羅漢床上,雙腳落在腳凳上,又一胳膊支在迎手上托著腮往窗外望去。

  靈雨對著公主獃滯地楞了楞,旋即又垂眸望著著手中的信札,想了想還是默默拆開閱之。

  咦惹。

  情深意切的,又援引詩詞,這哪裡是官文,靈雨瞟了一眼公主,心裡想著這李懷珠不是蠢便是壞,兩人如今都是什麼身份,還不避諱真害臊。

  可靈雨也為他們惋惜,便稍稍露出無奈之色。

  「怎麼,這信是寫給你的,看了半晌還未看完。」

  其實傅蘊玉心裡對現狀仍然摸不清方向,父兄家仇比之兒女私情當然更為重要,可傅蘊玉卻對李懷珠下不了狠心,所以對李家一度隱忍。

  「不過是朝廷定例官腔寒暄,信中內容是替皇帝陛下與太後殿下代為問好,並未有其他內容,奴婢這便拿出去燒了。」

  靈雨難得機靈,她瞧著這封信必須燒,便作勢就要往外邊走。

  「算了,既然是家書,你放到書櫥抽屜里吧,我回頭看。」

  聽到靈雨所言,傅蘊玉心裡有些動容,她作勢理了理衣裳,起身拉住靈雨,又一手抽過信紙來。

  然而她看到仲卿芳鑒這一串字和筆跡,就知道是李懷珠。被靈雨這一誆騙,她明白心裡盼著信來,但又明白這信不該來。

  閱覽全文以後心底一沉,傅蘊玉突然走到梳妝台前挪開綉凳,面朝鏡匣一手拿起木梳,又一手散開一根根發繩,轉而卻笑意盈盈。

  傅蘊玉開口,「靈雨梳妝,我要去見朝廷使臣,藉機回信阿娘。我要梳漢髻,著漢裝去。」

  「可是公主,這不——」

  鏡中的小女子容光煥發,摘下渾脫帽露出微卷的秀髮披在腰間,凝眸瞧著梳妝台上的胭脂水粉,支起鏡架后,又是莞爾一笑。

  「靈雨,王後殿下准許我去,怎麼不好。」

  靈雨驚愕,公主這樣實在是讓她無言以對,如果讓洵國人知道公主與那鴻臚少卿關係匪淺,這就是山雨欲來,滿城流言蜚語了。

  殺人誅心,他們這是要出事的。

  所幸李易清早慧,她察覺到靈雨對太子妃殿下神色異常,雖不清其中事情,但仍是找了籍口,跑去找太子殿下轉呈了行蹤。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太子妃去了館驛見燕朝使臣,不過事情似乎不對勁,您快去館驛瞧瞧。」

  「你們先去把這個十三弦送到靈兮殿入,然後本太子稍時就去獵場,你們準備便裝去。」

  衛溫正好處理公務萬打道回宮,他在東宮門前一下馬就瞧見李易清往這頭跑過來,轉身吩咐隨從去做事,用帕子擦了擦手,看著氣喘吁吁的李易清,不禁滿臉疑惑。

  衛溫往門檻邁去,迎著來人便道,「丫頭,你這風塵僕僕的急樣,是雪山崩了,還是誰死了?」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自打洵國受燕朝冊封正名,衛溫就和他父親衛俊臣便春風得意,整日笑盈盈的。儘管李易清這般似有十萬火急的事情,他也忍不住笑著問話。

  「哎呀,太子殿下您說話怎麼也沒分沒寸的。」李易清彎著身子雙手撐在膝蓋上,上氣不接下氣的又道,「雪山沒崩…也沒誰下地獄…是太子妃殿下,她有事。」

  「可是,奴婢亦說不上何事,只有太子殿下您去瞧,便一目了然了。」

  衛溫見勢不對,不禁正色負手而立,雙眸里添了幾分霜寒,「嗯?她有何事打緊,瞧把你急得,有本太子去獵場打緊?。」

  歇了歇,李易清方才直起身來,然而太子殿下已經神色大變,一改了方才油腔滑調的輕浮模樣。

  又看了看其他人,繼續用漢語說,「行獵之事不打緊,可太子妃殿下這事,打緊得很。」

  衛溫拍了拍李易清小腦袋,一本正經道,「好,本太子明白了,丫頭你去歇著,我去尋太子妃回宮。」

  定神經過一番思索,衛溫察覺到那堂堂公主殿下能做出什麼,便決定去一探究竟。

  「曲禮,咱們另有公務在身了,擇日再去行獵吧。」衛溫雙手交錯著拍了拍衣袖,看著唇角揚起一抹笑意,這話音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曲禮應答,「卑職全憑太子殿下安排。」

  衛溫瞅了幾眼身旁那些女官,隨口找了理由遣散而去,又轉身利索地翻身上馬,他勒住韁繩便調轉了方向。

  「好丫頭,本太子去去就回,你守好家裡。」

  鞭子輕輕一揚,衛溫便策馬奔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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