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行香子「34」

  見天色已經大暗，衛溫瞧瞧四周，立刻踩著馬鐙翻身上馬，勒好韁繩，雙腿一用力便調轉馬頭，面朝火氏村出口。

  他環顧四周，又看了看傅蘊玉的臉色，開口說，「曲禮，你明日去尋個可靠之人，令其去衙門報官，便說火氏村發生了兇案。」

  傅蘊玉騎在馬上，雙手攥著韁繩，聽到衛溫這一番說辭，心裡有幾分不明所以，遂抬眸望著衛溫的側顏，欲言又止。

  「卑職明白。」

  曲禮聽到此言，立刻知曉意思。隨即行了一禮翻身上馬，率先勒住韁繩，策馬而去。

  見曲禮漸行漸遠的背影消失，傅蘊玉又望了望一旁氈房，方再次抬眸看向衛溫，低聲疑惑道，「你要作甚？」

  「發生兇案，自然是要報官，請官府明察秋毫，還故者一個交代。我們總不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吧。」

  看了一眼旁邊的耶律秀寧，衛溫面不改色的又望向傅蘊玉，他抬手指著氈房，挑眉冷笑一聲，他率先騎馬向村外跑去。

  其他人見狀，當即跟著策馬揚鞭，追著衛溫幾步跟了上來，傅蘊玉當然知道遇見兇案理應報官，可是這並非普通的兇案，這涉及洵國王室及某些貴族，衛溫還要報官？

  不過衛溫卻沒有再做解釋，而是舉頭望月，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神情，心裡彷彿又在想些什麼。

  洵國東涼城晚上不宵禁，街上仍然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巡城的兵卒舉著火把一隊隊與衛溫等人擦肩而過，儘管這些人認出了太子等人，路過時停下行了禮，但傅蘊玉瞧著這兵卒有些凶神惡煞的模樣，不由得抿嘴咬了咬唇。

  但是衛溫瞧著這些人也眉頭皺了皺，隨後看著這些兵卒遠去他才繼續帶著這幾名小女子繼續向內城裡奔走。

  又走了半個時辰左右，衛溫方才領著幾人慢速而行，傅蘊玉緊隨其後，只見一道高城牆逐漸引入眼帘，待跟隨衛溫停下時，她眺望著眼前的城牆，才發現這城牆約二十丈高，比長安城牆還要高。

  這條盪青街乃東涼內城與外城交界之處，外城平民無洵國王廷特赦，一般人是不能進入；而內城之達官顯貴，卻可以隨意出入外城，通行無阻。

  聽到遠處傳來馬蹄聲，戍守內城盪青門的一名衛卒立刻提著長步槊走上前來，正要問來者何人，可一抬眼便望見太子殿下。

  這衛卒立刻單膝跪著，持步槊於地，用洵國官話契丹語垂首道，「卑職見過殿下。」

  「免禮。」衛溫亦立刻用契丹語答道。

  衛卒一起身，又發現太子身後跟著幾名戎裝女子，又不敢細瞧，便率先轉身向盪青門走去。

  「移開馬扎，是太子殿下回城！」

  衛卒朝著城門出方向喊了一句，其他戍守在城門口的衛卒，立刻上前將馬扎挪到兩側，太子衛溫等人立刻騎著馬往城裡飛馳而去。

  跟著衛溫東奔西走，結果來到一處樓房前，這樓房壘石築牆，形若碉房，傅蘊玉這才發現，這東涼城之房屋，除了東宮，其他地方似乎多為洵國特色，只有那房頂似乎是懸山頂與挑檐借鑒了中原風格。

  耶律秀寧翻身下馬，樓房大門口走來一奴僕為其牽馬。

  衛溫見耶律秀寧向大門處去，忽然開口說，「明日我要見到你領著麻魁十人至東宮衛署就職，便說是我令你們參與東宮防衛，衛署官員自會妥善安排。」

  「我剛從北境休假回都，你連一天都不給我小憩，真乃一惡毒的太子殿下。」

  耶律秀寧一隻腳已邁進自家大門，可聽到表哥言辭，當即回頭翻了個白眼，不過很快轉變臉色，唇角上揚起來，望了望表哥身旁之人，眉目含笑，說道，「不過看在漂亮新嫂子的份上，我明早就去麻魁軍那裡挑選十人，我為夫長可行？」

  衛溫點點頭也淺淺笑起來，這個表妹雖然經常嬉皮笑臉，但亦是該正經時則正經，將來加以栽培，必成大器。

  隨後，衛溫這才帶著傅蘊玉又東竄西轉，回到了東宮。

  兩人一回到東宮，衛溫便徑直往夏瓊殿走去，而傅蘊玉或許是因為心中有疑惑欲問衛溫，她尾隨其後，踏入了夏瓊殿，如鬼使神差一般；待走到寢殿，衛溫一回眸發現那滿臉困惑之情的小姑娘，竟然跟了進來，故眼角不禁微微抽搐，他立刻坐在茶桌前，又示意眼前人止步。

  傅蘊玉經過深思熟慮，這才開口詢問衛溫道，「你為什麼叫曲禮報官，那不是要讓洵國王庭知道，若是真與王室其餘人或者貴族大臣有關，這豈不是打草驚蛇？」

  「而且，你為什麼要令你表妹來東宮守衛，萬一不測，累及無辜，這怎麼好呢？」傅蘊玉回顧自仙都宮以來經歷之事，又見衛溫近來所作所言，越想越是有些發愧，若真是李成敏想置自己於死地，衛溫這樣插手進來，當真可以？

  「你聽著，我想了想，若是李成敏想一手遮天隱藏他弒君之事，那麼我也是他的眼中釘。」

  衛溫看著與以前有些變化的小姑，又擺出一副不辯喜怒的神態，他淡淡再道，「你忘了，你於仙都宮遇刺那晚，我便也無法置身事外。你托我將屍體處理掉，我卻為一時之需將屍體擺給李成敏，脅迫他令燕朝同意聯姻，這不便也入了棋局，行刺你之人，為何到了我面前？而且我說了些話，定也會激了他。而。今日我們發現那火靈家中有洵國王庭專屬物，那時起我便覺得事態不僅僅是你一人之事，也不僅僅是李成敏一人之事了，或許他已然滲透到洵國上面勢力來。」

  說罷，衛溫從袖子里掏出那枚蓮瓣金錠，在小姑娘眼前晃了晃。

  「你是說，洵國王宮裡也有李成敏的人了？」

  傅蘊玉立刻鎖眉，她細細揣摩一番衛溫所言，後知後覺地臉色逐漸發白，過了許久才指著拿金錠，渾身顫抖起來。

  「不，也或許是洵國又另一伙人想置你於死地，也或許是想置我於死地。但無論怎樣，從今以後，你我在這東涼城裡，凡事都要提防起來，倘使某人看起來菩薩心腸，背地裡亦可能是羅剎惡鬼，故你不能再作小孩子心性了，我並非恫嚇你，我是在救你。」

  衛溫提著水壺，給傅蘊玉斟了一盞茶。

  「啪——」

  傅蘊玉端著茶盞仍然瑟瑟發抖，外面一聲蟲鳴聲便驚得她立刻丟掉茶盞，轉臉看著窗外眺望月空，她此刻已經汗流浹背。

  「我明日便會遣散東宮所有女官，令秀寧入宮替換以防不測，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只能草木皆兵了。」

  俯身撿起茶盞，衛溫又抬臉看了看滿臉驚恐小姑娘，臉上卻還能微笑，走到小女子身後，他又斂容負手而立，望著月空心裡對今日所見之事也起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