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家裡醬油用完了?」
秦婉踩著拖鞋往廚房間里走去,將手中的醬油遞給謝淮之後便靠在了一旁的冰箱上,雙手抱胸地看著眼前男人,轉而又將視線落在了他腳邊的垃圾桶上。
一瓶空的醬油瓶穩噹噹地躺在了垃圾桶里,看樣子的確是用完了的。
「嗯。」
男人這會兒正背對著秦婉,看不到他此時的神色。
秦婉並沒有過多懷疑,只是沒想到這醬油用地還挺費的。
今天是她第一次干這檔子事,聽說普通人家的孩子在小的時候就時常會幫爸媽去超市買醬油,然而這種童年經歷她卻是從沒體驗過。
家裡那兩口子壓根就不下廚,而且也沒必要,再加上家裡有傭人和廚師,因此買醬油這事兒可從來都落不到她的頭上。
回想起剛剛的場景,她站在貨架前看著滿排的瓶瓶罐罐,頓時就覺得有些頭大。
雖然謝淮給他發了照片,但是貨架上的醬油好像各個都長得差不多,導致她在超市裡耽擱了不少時間。
「再過十分鐘就好了。」
男人說著,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再次開口:「我幫你買了卸妝水,放在洗手間里。」
秦婉的眉峰微挑,似是對他買『卸妝水』的這一行為感到有些新奇。
嘴角微微一勾,抬步往男人的方向走去,沒穿高跟鞋的她站在謝淮身邊要矮上不少,但也不妨礙她調.戲他的行為。
手指輕輕地點在了男人的脊背上,隨後順著那條凹陷的脊椎線漸漸向下滑……
幾乎是意料之中的,男人渾身緊繃,就連拿著鍋鏟的手都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怎麼想著要給我買卸妝水了?」
秦婉說著,最終指尖落在了男人黑色的褲袢上,微微一勾。
如此大膽的行為無疑是在耍流.氓,女人的動作充滿著色.氣,卻又不顯下流,讓謝淮不由地虎軀一震。
耳尖頓時一紅,男人的臉在猛地黑了下來,嘴角緊抿,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先放左手的鍋柄還是右手的鍋鏟。
她是不是忘記,他還是個男人了?
誰給她的膽子,竟然敢扯男人的褲子?
她知不知道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之前去你公寓的時候看你一進房就去卸妝了,所以我就買了一瓶放在這裡。」
謝淮快速解釋著,下一刻語氣便陡然一轉,冷聲道:「秦婉,你快放手。」
點到為止,秦婉撇了撇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弟弟太貼心還是太純情。
卸妝都想到了,怎麼就沒想到過夜?
卸妝水都買了,怎麼不把避.孕.套也給順帶捎上?
手指一彈,褲袢『啪』地一聲打在了男人的皮.帶上,惹得謝淮的臉色頓時又沉了幾分。
女人轉身離開了廚房間,卻是在走之前突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酯香,但不過片刻就被濃郁的菜香味給壓了下去,再沒追尋的蹤跡。 .
等秦婉卸完妝從廚房間里走出來的時候,賢惠的弟弟早已將飯菜端上了餐桌。
臉上一片乾爽,心情也不免愉悅了些。
她並不討厭化妝,而在職場上,化妝更是一種必要的技能。
但總歸是皮膚上糊了一層東西,縱使再大牌的化妝品在臉上呆了個小時也還是會不舒服,所以秦婉一般回公寓的第一件事就是卸妝。
可她沒想到的是,謝淮的心思竟這麼細,連這點都看到了。
和往日一樣用完餐之後,秦婉便坐在沙發上休息,而謝淮則是還在廚房間里收拾。
就在這時,門鈴聲突然響起,秦婉心下覺得有些疑惑,看了一眼還在忙活中的謝淮,緊接著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轉而往玄關的方向走去。
敲門的是一位中年女子,看上去眉目和善,不像是一個壞人。
秦婉打開了房門,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開口問道:「請問你是?」
對方似乎沒想到開門的竟是個女人,愣了片刻之後還抬頭看了一眼門上標的公寓號。
下一刻,收拾完殘局的謝淮也從廚房間里走了出來,而中年女子看到了出現在秦婉身後的男人,心下頓時一片瞭然。
「謝小伙,剛剛一個小時前有人在你家門口吵吵鬧鬧是怎麼回事啊?
我好像還看到他們在打人,還說什麼要砍手。」
中年女子話音剛落,站在門口的秦婉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而秦婉身後的男人也下意識地蹙了蹙眉頭,眼底閃過一絲煩躁,似是沒想到竟然還有多管閑事的人跳出來。
然而,中年女子是個和藹的人,活了大半輩子,心思單純地很,壓根就沒有發現謝淮的不耐,滿臉儘是關心的神色,開口的語氣帶著濃濃的擔憂,「你沒事吧?
是不是惹上什麼麻煩了?
要不要幫忙報警?」
秦婉這會兒也回過了神,就在她回頭的瞬間,男人眼底的暗潮盡褪,嘴唇緊抿,臉色也略顯蒼白。
眉頭頓時緊皺,秦婉忍住了當場質問他的衝動,轉頭又對著站在門口的中年女子開口道:「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這件事情我們會處理好的,絕對不會再打擾到您。」
「害,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大家都是鄰居,有什麼困難自然是要互幫互助的。」
中年女子被秦婉的客氣給嚇到了,臉上一熱,莫名有些拘謹。
她沒想到的是,這租房的小夥子平日里看起來沉沉悶悶的,可找的女朋友竟是這般大氣,長得好看不說,氣質還優雅,總覺得像是從哪個名門豪宅里出來的大小姐。
「大姐客氣了,這次是我們的過失,以後的日子也要多麻煩你了。」
秦婉說著,臉上的笑意越發親切了些。
兩人又相互客套了一番,中年女子這才轉身離開。
然而,在大門被關上的那一刻,公寓內的氣氛陡然一轉,秦婉臉上的笑容也驟然消失,臉色頗為陰沉。
從頭到尾,謝淮全程都沒有說話,就連與鄰居的交流都是由秦婉代勞的。
這會兒的男人微微低著腦袋,像是一幅任憑處置的模樣,卻更讓秦婉氣不打一處兒來。
兩人在門口僵持了兩分鐘,最終還是秦婉率先打破了僵局,抬步往客廳的方向走去。
很明顯,女人現在的心情極其不美麗。
謝淮依舊站在了玄關口,沒敢動,高大清瘦的身軀站在了狹小的過道里,看起來頗有幾分落寞和凄慘。
然而,斂在劉海下的視線卻是泛著淡淡的寒光,還夾雜著絲絲戾氣,像是在對剛剛那位大姐的多管閑事感到懊惱。
原本提前支開秦婉也是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可沒想到半路竟然還閃出一個『鄰居』,使得他硬生生在秦婉面前漏了馬腳。
腦子裡思緒翻湧,像是在想該怎麼來解釋那位大姐說的那件事。
然而就在這時,站在客廳中央的秦婉卻是突然冷聲開口道:「你舅舅來找你過了?」
站在原地的謝淮微微一愣,幾秒后頓時反應了過來,隨後淡淡地回了一個『嗯』。
男人眼中的神色變得有些複雜,但也不難理解秦婉為什麼會猜到這件事。
自己的身世在女人面前早已無所遁形,而當初金黎的那件事就是她出的手,沒道理能查到金黎卻查不到王強。
只是聽秦婉的口氣,她應該事先對此也不知情。
『五百萬』的巨債里有沒有秦婉的手筆他不清楚,畢竟以前王強生性好賭,賭癮泛上來的時候根本就控制不住,當時父母清算下來的流動遺產也有近兩百萬,後來無一不是被王強拿去還了賭債,所以這次能欠下五百萬似乎也並不稀奇。
「你先過來。」
秦婉說著,再次開口的語氣多了幾分無奈。
話音剛落,謝淮這才動身,抬步往秦婉的方向走去。
秦婉看著眼前的男人,那可憐巴巴的模樣就像是被主人訓斥的小奶狗,耷拉著耳朵,讓她忍不住有些懷疑自己剛剛的態度是不是太過了些。
「他什麼時候聯繫你的?」
男人的目光微閃,緊接著便低聲開口道:「他今天下午給我打了電話,我沒接,傍晚的時候就又來公寓找我了。」
「找你幹什麼?」
秦婉問著,心下卻隱隱有了答案。
「他想要我簽字。」
謝淮說著,落在身側的雙手頓時緊握成拳,「他欠了別人五百萬,想要把他現在住的那個房子賣掉還債,但那房子是我爸媽留給我的,我不想……」
秦婉臉上的表情又凝重了些許,視線落在了他用力到青筋突起的拳頭上,嘴唇微啟,剛想要出聲,站在眼前的男人卻是一把將她扣在了懷裡。
手臂死死地扣著女人纖瘦的肩膀,謝淮將腦袋壓在了她的頸窩處,渾身顫抖的模樣像是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之中。
秦婉微微一愣,下一刻,垂在身側的雙手輕輕回抱住了男人,感受著他的痛苦和不安。
「他還說了什麼。」
秦婉的手落在了男人的脊背上,一下又一下地順著,像是在安撫他的情緒。
男人的身軀也漸漸放鬆了下來,抱著秦婉的手收緊了些,依戀地用臉蹭了蹭女人的脖頸,然而,從她髮絲間露出來的那雙眼睛卻是亮地心驚,不見一絲的哀痛,深邃的眼睛里空蕩蕩的一片,剩下的只有漠然。
謝淮沒有回話,但秦婉卻覺得這裡面的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五百萬對於一個平民百姓來說是一筆巨款,而聽鄰居的口吻,王強應該是帶了一大波人過來鬧事的,估計也是因為謝淮起先在電話里拒絕了他的請求,所以才會想要搞當面強迫這一套。
「他威脅你了?」
聽到這裡,男人像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回憶,渾身一顫,身體也變得格外僵硬。
秦婉感受到了男人的不自然,一股怒火頓時從心底冒了上來,眼底閃過濃濃的戾氣,
「沒有。」
男人矢口否認,但身體給她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反應。
而在言語和身體之前,秦婉毅然選擇相信身體的誠實。
原本秦婉只是想給王強一點教訓而已,現在看來,還是她太過仁慈了,以至於能讓他有機會來找謝淮的麻煩。
「你會覺得我太殘忍嗎?」
耳邊突然響起了男人的話,帶著幾分惴惴不安。
「殘忍什麼?」
「沒有幫舅舅還錢,沒有簽房子的抵押合同……」
秦婉聽到這兒,忍不住打斷了他,「房子是你的,你有隨意處置的權利,更何況你也沒有責任為別人的錯誤買單。」
被埋在長發里的嘴角微微一勾,男人用著最冷漠無情的表情,說著最讓人心疼的話。
「那個時候我還沒到公寓,我不知道那群人會打他,我也沒想到他竟然會被逼成這樣。」
謝淮說著,每說一個字秦婉的臉色便會沉上了一分,「他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很害怕,早知如此,我是不是應該……」
「別多想。」
秦婉冷聲開口,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要是下次他還來糾纏你,就直接打電話給我。」
女人的話無疑是一顆定心丸。
嘴唇貼上了柔軟的髮絲,嗅著熟悉的香水味,謝淮的眉梢沾染上了久違的欣喜。
「你先去洗澡吧。」
秦婉說完,謝淮這才鬆開了她。
一切似乎都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並沒有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而有任何改變。 .
十分鐘之後,謝淮正在浴室里洗澡,而秦婉則是站在了陽台處,看著屋外的夜景,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夜晚的微風帶著幾分涼爽,也讓秦婉的頭腦漸漸冷靜了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秦婉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
不到五秒鐘的時間,電話被接通,方傑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
「秦總。」
「王強的事情,你做的太過了。」
方傑微微一愣,一時半會兒沒能明白自家秦總究竟是什麼意思。
當初『翻十倍』的話明明就是她說的,現在王強的身上也的確背了五百萬的賭債,已經被逼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結果怎麼又突然說『太過了』?
這難道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局面嗎?
「秦總,你是指……?」
秦婉的眼神一暗,緊接著嘴唇微啟,語氣極為薄涼,「逼得太急,吵到謝淮了。」
方傑:……
呵,女人。
「那秦總,您的意思是要稍微緩緩?」
方傑在心裡暗暗吐槽著,原本還以為是自家秦總久違的同情心回歸了,沒想到竟然還是因為謝淮。
「不。」
秦婉說著,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了煙盒,單手抖出了一根煙,低頭銜在了嘴裡,下一刻又拿出了打火機,點燃了女士煙。
一口白色的煙霧被吐出,將女人的神色襯得有些朦朧,然而說出來的話卻是冷漠到有些不寒而慄。
「沒必要緩了,我不想他再出現在謝淮的視線里。」
說著,女人又吸了一口,橙紅色的星火在黑夜裡格外耀眼。
「直接告他詐騙,五百萬,應該夠他坐個十幾二十年的牢了。」
女人的語氣極為輕淡,更像是一名判官,直接將人判下了死刑。
電話結束的那一刻,方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總覺得自家總裁的『恐怖指數』開始日益飆升。
那頭,秦婉將手機掏回到兜里之後,一邊抽著煙,一邊回憶著剛剛的場景,以及男人說的那些話。
現在想來,謝淮讓她買醬油也應該是為了支開她的借口,意圖不難猜,不過是不想讓她知曉關於王強的事情罷了。
然而那個時候,王強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會那麼容易罷休離開嗎?
秦婉皺了皺眉頭,總覺得這件事透著一絲不對勁,但這點異樣就像是飄在空中的輕煙,她剛要抓上去便驟然消散。
一根煙抽完,謝淮也剛好從浴室里走了出來,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髮,一邊踩著拖鞋往陽台的方向走去。
和白日里的故作矜持不一樣,晚上的謝淮就像是解開了什麼封印,黏人地緊,偶爾還會透露著幾分強勢的佔有慾。
就像是現在……
男人從身後將秦婉緊緊地圈在了自己的懷裡,因為是剛洗完澡,身上還沾著水汽,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和陽台上殘餘的煙草味相混合,竟有種特殊的和諧感。
「又抽煙了?」
謝淮聞到了熟悉的煙草味,眉頭微蹙,說話時帶著幾分訓誡的口吻。
「還行,就一根。」
秦婉說著,對弟弟故作嚴肅的語氣有些招架不住。
謝淮似乎還想說兩句,然而懷裡的女人卻是率先開口,轉移了話題。
「你回公寓的時候,那群人已經走了嗎?」
男人微微一愣,眼神頓時暗了下來,緊接著淡淡地『嗯』了一聲。
「你讓他們走的?」
謝淮摟著女人的臂膀越緊了些,面無表情的臉配上他不咸不淡的語氣,比這晚上的微風還要冷上些。
「我說我已經報警了,結果等我到公寓的時候,門口就已經沒人了。」
女人眼睛微眯,「這樣啊。」
……
一個星期後,秦婉正在辦公室里工作,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打破了一室的安靜。
秦婉掃了一眼手機屏幕,發現是祁安易打來的電話,猶豫了半分鐘之後還是拿起了手機。
電話剛接通,那頭的祁安易便突然開口,話語中還帶著幾分鮮有的嚴肅和急切——
「謝淮的家人來公司鬧了,對方的情緒有些激動,還打了謝淮一巴掌。」
聽到這裡,秦婉拿著手機的手一緊,臉色頓時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