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個交易

  神秀榜之爭，轉眼間便過去了三日。

  這幾日來，前來謙王府想要拜訪林瀾的修行者，堪稱是絡繹不絕，其中還包括超過十位陸地神仙一流的人物。

  不過，林瀾無一例外都以閉關修鍊為借口拒見，讓唐挽秋幫忙招待打發了。

  道宗與人宗的國教之爭在即，或許在道宗看來，此事沒有必要與人宗鬧得太僵，畢竟道宗幾乎註定了會成為大虞國教，人宗根本無力爭奪，將來人宗或許會成為道宗的附屬宗派。

  但在他還有老國師等人看來，人宗有林瀾在，將來註定是能夠與道宗一爭的，所以現在林瀾和道宗還是少交談比較好。

  即便是陸地神仙這等人物，對於如今的他而言，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了。

  以他現在的道行，很多陸地神仙都不是他的對手，也就那些天法修鍊到圓滿的半仙，才能真正威脅到他。

  現在這些陸地神仙和他還能算是同層次人物，但再過些年，那可就不一樣了。

  所以，就算不見也沒什麼。

  「公子，烽天軍那位少帥，莫盡歡來了。」

  謙王府西苑，繁清瑤從門外走進來，給他通報了一聲。

  「請他去前廳吧。」林瀾當即說道。

  他和莫盡歡本就關係不錯，這些年來，他可是用詩詞從莫盡歡那裡『騙』了不少好東西的。

  而且，莫盡歡不僅僅是烽天軍主帥的兒子，更是魔劍之主、唐天元口中的『它』、將夢妖祖封印在魔印之中的那位真魔的孩子。

  他本就想問問莫盡歡關於他母親的事情，此時自然不會不見。

  「林副宗主，久仰久仰。」

  一見面，莫盡歡就立刻誇張地作了個長揖，一副見了崇拜已久的前輩高人的模樣，一看就是在調侃。

  「你怎麼不直接跪下算了？」林瀾有些無言以對地問道。

  「那可不行。」莫盡歡當即直起身體說道：「我家裡教導我，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跪天不跪地，只跪父母，林兄居然想讓我跪你？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送我二十首詩詞。」

  「有點骨氣行不行？」

  林瀾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又說道：「你家裡教導伱？是你父親？還是你母親？」

  「父親和母親都說過。」莫盡歡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說道：「國師傳給我父親的書信，我也知道，林兄今日是想問問我母親的事情，對吧？」

  林瀾說道：「你知道你母親的特殊？」

  「當然知道。」莫盡歡點點頭，說道：「我小時候還以為我母親是鬼魂呢，全軍將士除了我父親之外，沒有人看得到母親，每次有將士進入軍帳的時候，母親明明就坐在我旁邊，但他們卻都看不到。」

  「鬼魂？」

  林瀾啞然失笑。

  雖說天外存在與鬼魂是有些像，但也只有凡人才看不到鬼魂，而烽天軍的軍士無一例外都是煉體修行者，怎麼可能看不到鬼魂？

  莫盡歡的母親，那可是一位天地之外的真魔，若是不願意現身，就算是高境修行者都不可能看到其存在。

  「現在你知道了？」林瀾問道。

  莫盡歡微微點頭，輕輕嘆了口氣，這才說道：「這次來重華城之前，父親也和我說了實話，說了他當年經歷的事情，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母親竟然是傳說中的『真魔』。」

  「果然。」林瀾毫不意外地輕輕頷首。

  這一點，他早就猜出來了。

  而且，司空無心也說過，他的推算只出錯過三次，一次是他，另外兩次就是太史閻和莫盡歡這對與真魔關係密切的父子。

  「對了。」

  林瀾心中一動，忽然開口道：「司空無心，你現在應該正在聽吧？」

  莫盡歡微微一怔。

  隨即，只聽司空無心那淡漠無比的聲音在前廳內響起：「我是在聽，反正只要你們說出口，事後我也能推算出來。」

  「我就知道。」

  林瀾輕輕搖頭，隨即看向莫盡歡，問道：「反正這位司空閣主也能推算出來，你願意讓他知道嗎？」

  只要不是超越人間的存在，司空無心都能推算出來，包括說出口的話，在世間存在過，推算之道都可以藉助天啟重新獲悉。

  莫盡歡沉吟了一下，問道：「我聽說，隱秘情報可以在登天閣換成功勞？」

  「是可以。」林瀾點點頭。

  而司空無心則是開口道：「前提是我登天閣的客卿，你並非我登天閣客卿，但你所說之情報，可以算是林瀾讓你說出來的，你可以將這功勞記在林瀾的名下，關於真魔的情報，至少是以天功計算，具體多少天功，要看你的情報內容，如此可行？」

  林瀾當即對莫盡歡說道：「你想要什麼，我替你兌換。」

  「那就行。」莫盡歡點了點頭。

  反正只要他說出口，司空無心就能推算出來，倒不如通過林瀾變成天功，還能多發揮一些作用。

  「那就從你父親當年的經歷開始說吧。」林瀾說道：「太史閻元帥，是怎麼認識一位真魔還能成親生子的？」

  「這個……」

  莫盡歡想了想，說道：「我也問過父親，父親說，二十多年前，他鎮守鎮魔谷，無意間發現谷內出現了一隻天魔層次的魔靈在暗中窺伺著他，他極為吃驚，畢竟鎮魔谷這麼多年來，就算有魔靈從其中出來，最多也就是地魔圓滿層次的修為，也就歷史上偶爾會出現天魔級別的魔靈。」

  他頓了下，輕聲道：

  「而父親那時候早已修成了大神通，即便是大天魔他也無懼，便隻身追著那隻天魔魔靈進入了谷中，甚至一路追到了深處。

  「林兄你應該也知道，烽天軍也只是鎮守在鎮魔谷最外圍，堵在鎮魔谷的谷口而已，而整個鎮魔谷都被一座上古時期的陣法結界所覆蓋，最核心更是完全封閉的，谷中有無邊魔氣瀰漫，越是接近核心，魔氣就越濃烈，若是在魔氣之中待久了，抵擋不住魔氣侵蝕，甚至會使人捨身化魔。

  「烽天軍也只是常年鎮守在鎮魔谷之外，防止魔靈邪祟衝出來為禍世間，偶爾會率軍入谷掃蕩，但從來不會進入鎮魔谷深處，不會跨過谷內的那道白石橋，畢竟白石橋之後的區域，不僅魔氣極其濃烈，關鍵是神念無法查看，還有瘴雲瀰漫，難以窺見情況，極為危險。

  「就算是高境修行者，也極少有人願意跨過那座白石橋，承受那無邊魔氣的侵蝕，時間久了，就有可能被魔氣同化。」

  說到這裡，莫盡歡嘆了口氣，說道：「而父親，當年為了殺那隻天魔級別的魔靈，就一路跨過了白石橋之後，還繼續追到了極深處，才將那天魔魔靈擊殺。」

  林瀾倒是沒有驚訝。

  畢竟，太史閻已然算是整個大虞，或者說整個天下間，煉體修行者之中最頂尖的存在了。

  即便是佛宗的無垢金身修鍊到圓滿，如大濟的國師禪悅聖僧那樣的，單論肉身也不會比太史閻更強。

  論抵禦魔氣侵蝕，太史閻自然也是有著絕對的信心，當然敢追那麼深了。

  而論實力，太史閻身為最善戰的煉體大神通者，足以媲美天法圓滿的半仙，也即是大天魔層次，不懼鎮魔谷之中的那些魔靈也是正常的。

  「但隨後，父親準備離開之時，卻是發現……他被包圍了！」

  莫盡歡緩緩道：「鎮魔谷白石橋之後的最深處，竟然藏著十餘只天魔級別的魔靈！以及上千地魔級別的魔靈！」

  「這麼多？」林瀾微微挑眉。

  莫盡歡點點頭，說道：「父親說，鎮魔谷白石橋之後的區域，烽天軍從來沒有掃蕩過，不清楚其中的情況，所以藏匿著更多的魔靈也是正常的，但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麼多，那十餘只天魔級別的魔靈之中，更有一隻大天魔層次的魔靈，一時間將父親困在了谷中，無法逃脫。」

  他說道：「而父親在群魔之中爆發全力之下，也擊殺了大量的魔靈，甚至天魔級別的魔靈都被殺了五隻。」

  林瀾微微點頭。

  太史閻作為大神通者，實力媲美大天魔級別的魔靈，而且肉身極強，本就極其擅長戰鬥，無懼魔靈手段，衝殺起來，自然非同凡響。

  「但那畢竟是鎮魔谷的最深處，距離核心區域非常近，魔氣之濃烈，已然到了極其可怕的地步。」

  莫盡歡說道：「父親被眾魔困在那裡，硬扛著那無邊魔氣侵蝕足足兩日，也有些支撐不住了，以父親入聖的意志，魔氣侵蝕自然無法讓他捨身化魔，但也會導致他的肉身被侵蝕變得脆弱，所以父親也逐漸抵抗不住群魔的圍攻了。」

  他沉聲道：「父親說，當時那群魔靈以及為首的大天魔級別的魔靈，一個個都試圖分食煉化他的血肉身軀，他拚命之下，也受了重傷，就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一個女子的嘆息聲。」

  「女子的嘆息聲？」林瀾心中瀾隱隱有了猜測。

  「父親說，那嘆息聲是來自於鎮魔谷最核心區域的結界之內。」

  莫盡歡說道：「而眾多魔靈聽到那嘆息聲響起之後，一個個竟然全部都停了下來，似乎都是發自本能的恐懼，然後……就看到一個白衣女子從核心區域的結界內走了出來。」

  林瀾問道：「那就是你母親？真魔？」

  「對。」莫盡歡說道：「那女子就是家母，當時父親也愣住了，而魔靈們畢竟只有簡單的意識，特別是那大天魔，雖然恐懼，但似乎也極其垂涎渴望我母親的魔氣，所以那魔靈竟然沒忍住，對我母親動手了。」

  他微微搖頭，說道：「父親說，當時我母親只是看了那大天魔級別的魔靈一眼，那眾多魔靈就直接一起粉碎，重新化為魔氣了。」

  「只是看了一眼？」林瀾一驚，但又覺得不奇怪。

  畢竟，他已經感應過人宗天元秘庫之中那天外之物——『她』這位真魔的一滴精血內，那深沉如淵般恐怖的氣息威壓，比他見過的任何生命都要恐怖。

  恐怕……也就當初在法光寺得到的那本喬西讀過的《大日如來真經》，那源自三界至高者『釋迦摩尼佛祖』的一縷佛光，其中的威壓和氣息，才能與那滴精血相提並論。

  比天魔強了不知多少，而且還是『魔』的源頭，一個眼神滅殺大天魔，倒也說得過去。

  「後來呢？」林瀾問道。

  「後來……」

  莫盡歡說道：「父親沒和我詳說，只是說，我母親發現他正在被魔氣侵蝕，所以將他周圍的魔氣驅散了，還讓他療傷，與他聊了很多很多關於外面的事情，而父親從那之後，也有些喜歡上我母親了，從那之後就開始經常潛入鎮魔谷，與我母親相見。」

  他笑了笑，說道：「過了沒多久，母親忽然說，想要和父親在這世上有個孩子，想在這世上留下血脈延續，所以他們就成親了，再後來……就有了我，母親也從鎮魔谷出來照顧我了，直到前些年，父親忽然和我說，母親離開了，我就再也沒見過母親了。」

  林瀾沉吟了一下，忽然問道：「鎮魔谷核心區域的封印，是為了封印你母親嗎？」

  莫盡歡微微一怔，說道：「我也問過父親，不過父親說，他也不清楚，但看上去我母親能夠隨意穿行鎮魔谷核心區域，無視那封印結界，應該不是為了封印我母親。」

  「哦？」

  林瀾有些無法理解，又問道：「那你父親有問過那核心區域封印的到底是什麼嗎？」

  莫盡歡點點頭，說道：「我當然問過了，但父親說，母親不願意說，只是告訴他，暫時無需擔心核心區域的東西。」

  林瀾微微搖頭，暫時收斂起這些疑惑，又問道：「你母親這位真魔，除了你們父子二人之外，還有其他人知道她的存在嗎？」

  莫盡歡遲疑了半晌，說道：「好像沒有，但是……父親說，我母親對於人宗好像特別了解，而且還提到過唐天元，語氣有些不太好的樣子……」

  林瀾倒是不意外。

  畢竟，按照唐天元的留言來看，唐天元能夠活七十一年，就是『她』這位真魔借給他的，只是不太清楚——

  為何是『借』呢？

  「對了，母親也提到過你的名字。」莫盡歡說道：「我以前還以為是重名，後來問了父親，父親說確實提到過你，還說母親是為了……一個交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