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第 30 章
他走到冰箱處,拿了瓶水慢悠悠朝落地窗走，腳步不算太穩，擰開瓶蓋仰頭灌了幾口。靠在落地窗邊,秦野繼續揉著眉心，看過來：「這幾年旁的不學,倒是慣會勉強自己了。」
蘇念北咬了下唇,平復好心情，挪著步子走過去。過了會,她還是問出那個一直想問的問題：「秦野，你為什麼進娛樂圈？」
因為剛才受到的驚嚇，她尾音還有些許發顫，補充，「你從前，學習那麼好,可以考一個很好的大學的。」
她一直想不通秦野進娛樂圈的原因。
以他的個性,應該不會僅僅是因為喜歡音樂和舞蹈，就選擇成為明星這種方式來實現自己這方面的價值。如果說為了錢,從她了解來看,似乎又並不是這樣。
他雖然混娛樂圈,但是絕大部分時候在網上都是銷聲匿跡的。只是偶爾出現摸一兩次魚。
況且,他家應該不缺這點錢吧。
「怎麼。」他眉梢挑起,懶散道，「看不起娛樂圈啊。」
「不是。」她老實回答,「就是覺得,你應該不喜歡那種環境吧。」
「哦。」他笑了聲,「你這麼了解我呢。」
「.……」
看得出來,他並不想說這個。
蘇念北也不好再多問。
「給你的葯,沒塗么？」他突然換個話題。
蘇念北抬頭，見他盯著自己的臉，下意識別過頭，用手稍微遮擋著點臉上的紅疹：「.……塗了。沒那麼快好。」
秦野走過來，握住她的手臂輕輕拉開遮擋著臉的手，低著眼細細瞧了會她臉上的紅疹：「難受嗎？」
「.……不難受。」
「不能喝酒，就別逞強。」
「.……嗯。」
口袋裡手機震動。
秦野收回手，直了直身，掏出手機。
以為是他的經紀人來電話，要說剛才秦野直接當著眾人面拉著她離開的事情，蘇念北緊張地瞟一眼他的手機屏幕。
——黎曼。
秦野接起電話，黎曼的聲音比高中那會成熟些，更溫柔了點：「秦野，下飛機了沒？」
「改簽了。」他又喝了口水，回答。
「改成什麼時候？」
「明天吧。」他看上去很有耐心，「怎麼？」
對面的人輕輕一笑：「沒怎麼呀，想你了唄。」
黎曼很自然的說出「想你」兩個字，蘇念北的心忽地揪了一下，餘光偷偷打量了一下秦野，他繼續喝著水，臉上沒有表露出任何不自然，似乎對黎曼這種親昵的話習以為常。
「有事沒。沒事掛了。」
「誒誒誒等等等。」黎曼笑著說，「明天回京城後來公司找我，你都多久沒來了，敢情就扔我一人在這都不管我唄。」
秦野想了想，嗯一聲：「明天過去。」
秦野和黎曼，似乎關係很好。
印象中，高中的時候，他倆幾乎是沒有任何交集的。
看來時間真的能改變很多東西，就像她和秦野，曾經那麼親密的相處過，現在卻是處於兩個互相陌生的世界。
「你明天，就回去了嗎？」蘇念北問。
秦野嗯一聲，漫不經心：「怎麼，捨不得我啊？」
在想著黎曼剛才那些話，蘇念北沒有經過思考的直接點了下頭。
秦野表情僵住一瞬。
覺察到氣氛不對勁，蘇念北才回神，馬上解釋：「你別誤會，我就是隨便問問。」
「這麼急著否定呢。」秦野淡扯起唇角，「高中同學多年沒見，不該捨不得一下？有沒有點良心。畢竟我還，追過你不是。」
「.……哦。」蘇念北鼓了下腮，「那我說捨不得，你就不走了嗎。」
「.……」秦野舌尖抵了下腮，吐出三個字，「或許呢。」
蘇念北不說話了。
「你一直住在魔都么？」秦野問。
「嗯，畢業后就來這了。」
「一個人嗎？」將喝完的空瓶子扔進垃圾桶，他似不經意間問了這麼一句。
蘇念北點點頭，覺得不對，又緩慢搖了下頭。
見她搖頭，秦野唇角笑意僵住，眼神黯淡下來，生硬地問：「你，是有——」
蘇念北莫名看他：「什麼？」
「——是有男朋友了么。」
才明白他問那句話是這層意思，蘇念北也有點窘迫：「.……沒。我是說，還有我媽媽。她也在這。」
秦野神色重新鬆散開來：「這樣啊。」
「你的團隊業務能力強嗎？」突然想起剛才的事情，擔心影響到他的事業，蘇念北求證一下，「能搞得定剛才的……那件事嗎？」
「如果搞不定呢。」他好笑瞧她，「你對我，負責？」
「.……」
「放心。」不再繼續逗她，秦野笑，「搞不定也沒什麼。我打算退圈了。」
「退圈.……」蘇念北訝異，「什麼時候決定的？」
秦野啊一聲，懶懶道：「就昨天吧。」
「為什麼這麼突然？」
「不算突然。」他視線停在她身上幾秒，眼神隱晦不明，「我等這天，挺久了。」 -
回去的計程車上，蘇念北一直在想剛才秦野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
等這天挺久了。
難道他其實一點都不喜歡留在娛樂圈、早就盤算著退圈的事嗎？那為什麼還要進去呢。
不喜歡為什麼還一直留到現在呢。
「寶貝，」坐在一旁的周曉羽實在憋不住了，開口，「你居然和秦野認識。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呢？」
蘇念北低低道：「我就是覺得沒有提起的必要。人家現在和我，也沒多大關係。」
「怎麼沒關係了。」周曉羽回憶了下剛才包廂發生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很在乎你啊。」
蘇念北轉過頭，目光落到車窗外。
眼前浮現秦野將她抵在門上，說那四個字時候的樣子。
「也許不是在乎，只是想佔有吧。」蘇念北無聲的說，「畢竟曾經那樣對待過他。再怎麼樣深的感情，也經不住被人踩在腳底下蹂.躪。」
周曉羽突然想起以前高中時，蘇念北經常和她聊起過的同桌，試探問：「秦野不會就是，你在京師附中的同桌吧？」
蘇念北老實點了下頭。
「還真是啊！」周曉羽不可思議，「他以前那麼野的嗎！」想了想剛才的畫面，補充一句，「不對，好像現在也挺野的。」
察覺到蘇念北情緒不佳，周曉羽收住話鋒，轉而問了句：「康姨這次住院，還是心絞痛嗎？」
蘇念北悶悶地嗯一聲。
「你們從京城回來那年開始，康姨的身體就越來越差。」周曉羽感慨著，「你這些年真的挺辛苦的。」
蘇念北彎了下唇，溫和道：「我沒覺得累。」
周曉羽白她一眼：「寶貝，你可是007都不帶反抗一下的人。跟機器人似的，當然不會覺得累。」
「那會項目急。」
周曉羽放棄給她洗腦：「得。反正你盡量別透支自己的身體吧。對了，我媽媽來魔都，說想去探望一下康姨，你等會把醫院地址發我一下。」
蘇念北正要說話，包裏手機震動起來。
是醫院的電話。
「喂，醫生。」
「蘇小姐，你現在馬上過來醫院一趟。你媽媽這邊發現了點問題。」 -
一周后。
首都機場。
時隔六年，蘇念北和康凌珍再次踏上這片土地。
康凌珍被診斷出特發性肺動脈高壓，需要儘快進行手術治療。因為這種病比較罕見，為了降低風險，醫生建議他們來一家位於京城的醫院治療此病。
起初康凌珍一直不願意過來，蘇念北硬是磨了好幾天才說服她。
一路上，蘇念北明顯感覺到康凌珍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沉默。
這座城市和六年前比，許多地方都有了大變樣。
車子經過人民廣場時，蘇念北下意識朝不遠處的高檔小區看了眼，儘管隔得有些遠，也似乎能一眼瞧見那間公寓。旁邊的Time大廈就像一個久經風霜的老人，在一座座新出現的玻璃大樓旁顯得有些滄桑。
「整個京師附中想泡我野哥的人那得排到人民廣場！」
吳時康幽靈般笑聲蕩漾在羊腸小道的畫面，彷彿就發生在昨天。
原來，一晃，都過去六年了啊。
蘇念北拿著在魔都負責媽媽病情的醫生名片，找到京城這家醫院研究特發性肺動脈高壓疾病的專家。
替媽媽辦理好入院手續后，天快黑了。蘇念北拿著飯盒，準備去醫院食堂買點飯菜。
從住院部大樓出來，蘇念北瞧見戴著頂鴨舌帽和黑色口罩、穿著一身黑色衝鋒衣的男人從門診部走出，他的拉鏈依舊拉到最頂端，衣領豎起來，雙手插在兜里，走路的時候是特有的漫不經心。
儘管他包裹的嚴實，低調從一群人身邊擦身而過，但蘇念北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了秦野。
思索片刻，蘇念北打算上前打個招呼。走近兩步，見秦野忽然停下腳步，像是在等人，沒一會，一個穿著針織毛衣配一條長裙的女人走上前拍了下他肩膀。
蘇念北腳步頓住，視線落到女人身上，緩了很久，才將印象中那個綁著馬尾有些嬰兒肥的女孩子，和眼前這個文靜端莊的女人聯繫到一起。
多年不見，黎曼已經出落得清雅秀絕，配上一雙高跟鞋，站在秦野身邊，看上去也很般配。
黎曼和秦野說著什麼，他戴著口罩看不清表情，但蘇念北能感覺到他似乎在輕笑。
兩人邊走邊說著話，從門診部出來右拐，即將朝她這個方向過來。
明明都是老同學，按理她應該上前友好的打個招呼，但不知道為什麼，蘇念北此時胸口悶悶的，手裡的飯盒捏緊，腳步下意識就往回撤。
另外一邊。
黎曼道：「謝謝你呀大明星，特地抽時間陪我來一趟醫院。」
「注意點兒用詞。」秦野輕嗤一聲，嘴很欠，「能不能別想太多。我是特地陪你的么？」
「好好好，你是路過、順便慰問一下員工行了吧。」黎曼撇了撇嘴，抱怨一句，「思善姐果真沒說錯，你這個人就是不懂哄女孩子開心。」
接著又特別小聲說一句：「要不是看在公司是你的份上，我才不會這麼賣命呢。」
秦野掏出手機，給羅明宇打了個電話，讓他訂一下去魔都的機票。
黎曼好奇問：「不是才從魔都回來，怎麼又要過去呀？」
「有事。」
「有什麼事？」黎曼不太開心，「你這不都要準備退出娛樂圈了，還去魔都忙什麼。」
秦野沒說話，腳步停下來。
「你怎麼了？」黎曼瞧他。
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右邊，黎曼瞧見一個高挑纖瘦的身影，白襖配牛仔褲，往住院部里走。和當年那個滿眼清澈明凈的女生背影近乎一樣。
黎曼愣了一瞬，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她撤回視線，再次看向秦野。
想起某天俞思善和她說的話。具體內容記不太清，大致意思是說，秦野真的愛慘了那個叫做蘇念北的女孩子。
當時她問俞思善為什麼這麼說。
俞思善回答，說是秦野剛上大一那會，有一天和他從酒吧出來，遠遠瞧見一個女孩子，和蘇念北的背影很像。秦野立馬追了上去，在確認不是蘇念北之後，依然站在原地看了那道背影很久。
明知道那不是她，可他依然看了很久。
僅僅是因為背影很像。
黎曼不是很明白，秦野到底還喜不喜歡蘇念北。
她不知道當初秦野和蘇念北之間發生了什麼，據她所了解的，除了俞思善說過秦野很喜歡蘇念北以外，其餘所有認識的人，都說秦野很恨蘇念北。
因為，每當有人提起這個名字，他總是當場直接給人甩臉子。
黎曼喊了秦野一聲，拿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喂喂喂，別看了，人都沒影了。」
「你先回吧。我還有點事。」他甩下一句話，徑直朝住院部走。 -
蘇念北捏著飯盒，快步走回住院部。
沒人的角落裡，她停下來。望著醫院走廊上冰冷的燈光發獃。
跑什麼呢。
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不是嗎？再怎麼也應該上前打個招呼吧，都是曾經熟悉的人。這樣落荒而逃，顯得一點也不成熟。
今年的溫度創歷年新低，十月底的魔都人都穿上棉襖抑或羽絨服。來了京城才知道，這兒比魔都還要冷上好幾分，白襖也御不了風寒。
蘇念北揉了下鼻子，又等了會，才拿著飯盒重新朝住院部門口走。
剛拐過彎。
蘇念北就撞見秦野走進來。他視線送過來，在瞧清楚她的臉后，快步走近。
「好巧啊。」蘇念北只好上前打個招呼，「你怎麼也在這？」
秦野雙手插兜，垂眸看了她會，悶聲笑了笑：「怎麼，這下認出我了？」
「.……」
「剛才，不是跑得挺快。」
蘇念北抿唇，覺得自己剛剛的行為有些幼稚，索性裝傻：「什麼剛才？」
「沒什麼。」秦野似乎不打算深究，看眼她手裡飯盒，「怎麼來京城了，還出現在這。身體不舒服么。」
蘇念北如實答：「我媽媽生病了，我陪她過來看病。」
「嚴重嗎？」
「嗯。」想到媽媽的病情，蘇念北有些憂心，「還挺嚴重的。」
沉默一會，他說：「蘇念北，不要什麼事都自己扛著。」頓了頓，秦野聲音低下來，「還有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