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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靈犀一點通

  轉眼已至元宵,清照此時已隨父母從青螺山回到汴京。每年元宵,汴京四大寺院之首的大相國寺都熱鬧非凡,既有花市燈如晝,極盡璀璨絢爛,又有八方商販集於相國寺旁的瓦市,天南地北的奇巧珍異之物盡展世人眼前。

  清照幼時愛煞了美麗的花燈,如今卻更愛在瓦市間流連忘返。文房四寶、奇書雅卷,又或是玲瓏首飾、擺件珍玩,都能引得美人一笑。父母知她心意,自看燈會去了,由得清照到集市上轉轉悠悠、尋尋覓覓。忽見一攤販,面前鋪著一張大布,布上擺著各類古畫,清照頓時起了興緻,便上前細細翻看。忽見一幅水墨淡彩圖,上有玉蘭、海棠、牡丹等白色大朵花卉,自上而下由密而疏,在枝葉叢中顯得頗為雅緻,畫面下方還繪有一隻野禽,令畫面平添不少生趣。清照看得有趣,正欲細品,那小販便開了口:「哎呀,一看貴小姐便是識貨的主兒,這畫名為《玉堂富貴圖》,乃是南唐徐熙的真跡。您看這筆觸,這著色,這花骨朵兒和禽鳥的形貌和雅韻。若非家道中落,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我哪捨得把這祖傳的寶貝拿出來售賣。貴小姐必是與這畫有緣了。」

  清照一聽是徐熙的真跡,心中詫異。徐熙乃是南唐時享有盛名的大畫家,李後主便對徐熙的作品極為欣賞。時人評述「江南花鳥,始於徐家」,「下筆成珍,揮毫可范」。直至本朝,宋太宗也是對徐熙讚譽有加,稱「花果之妙,吾獨知有熙矣,其餘不足觀也」。但也正因徐熙享此盛名,真跡極難尋覓,難道今兒可巧遇上了?

  清照輕輕掂起畫紙,唯恐折損了,貼近些細品,果然勾畫和賦色極為細膩,花鳥確有徐熙野逸之風,不像是出自等閑畫家之手,又細看角落中印章,果真是徐熙之名。清照不禁心動,便問那小販欲以何價出售,小販忙道:「徐熙這畫本是無價之寶,今日既有緣讓貴小姐見著,貴小姐又是誠心賞識,我便忍痛割愛,以二百兩白銀便宜賣給貴小姐罷。」二百兩白銀!清照心中一驚,這可怎生向父母開口呢。她輕撫畫沿,竟是不舍放開。

  忽得身後傳來一男子的清朗之聲:「徐熙《玉堂富貴圖》,自然是值二百兩白銀了!」小販聽了頓時眉開眼笑,哪知還有人幫著自己做生意,忙道:「這又是位懂行的爺了!爺您瞧這畫,絕錯不了。」清照回首一看,竟是那日在致美樓方見過的趙明誠。二人忙一番客氣,寒暄了幾句。原來明誠平日也素喜金石古籍,家中多有收藏,元宵佳節自也急於來大相國寺尋覓一番,不想古玩還沒尋著,倒尋著了佳人。

  那日致美樓一聚后,趙明誠眼前常浮現起清照桃花般的嬌俏面容和清亮動人的眼神,尋思著年後在太學見了曲晚舟、朱放,定要扯著他們再找上清照姑娘出來相聚,好與這難得一見的才女多多攀談。上天果然了解自己心意,明誠原是被畫作引來,卻見賞畫的女子像極了那日見過的清照姑娘,忙悄然踱步到近前,果不出自己所料。

  清照見明誠似對徐熙之作頗為了解,便把畫遞與他,問他有何見解。明誠粗粗一覽,心中已有定數,笑著對清照道:「倘若這真是《玉堂富貴圖》,二百兩銀子便算是白菜價了。可惜仿作再好,又豈能與真跡媲美?這畫二十兩銀子也是多了。」小販立時吹鬍子瞪眼:「爺,咱說話可得憑良心。這是我們家祖傳的寶貝,自我曾祖的曾祖往上,便一代代傳下來的,絕錯不了!」

  趙明誠見清照眨著大眼睛不解地望著他,頗有些暗喜,這下可在才女面前露一手了。他把畫又遞到清照眼前,先是讓清照輕捻紙張,感受紙張的材質和軟硬,又細細地給清照講解,春秋戰國、秦漢、唐代和本朝的書畫所使用的絹、紙有何分別。清照聽得一愣,一抬頭髮現明誠站得離自己那麼近,言語間神采奕奕,頗有一番氣宇軒昂的風采,不禁俏臉微紅起來。她忙又凝住心神,細聽著其中道理。明誠說得興起,一時還未察覺,講完了畫紙,又指著那畫上的印鑒為清照分辨。原來這印鑒的形狀、篆文、刻法、質地、印色都頗有講究,細微之處可見真章。明誠自幼便跟著父親賞鑒古畫文物,此時自是信手拈來,何況這仿作並不算高明,可說是漏洞百出,便叫明誠一一揭穿了。

  小販在一旁,聽得臉青一陣白一陣,又不知從何反駁,心想莫不要給這人告了官抓起來,這可不妙。事不宜遲,小販忙從趙明誠和李清照手中將畫一把奪過:「不賣了,不賣了!收攤了!」只見他匆匆把那些畫作捲起包好,一溜煙跑了。趙明誠和李清照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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