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二把鑰匙
張梁?
他是天公將軍張梁嗎?
徐朗此話一出,院內所有人都在心中泛起了嘀咕。
盧植倒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作為曾經與太平道領袖有過一麵之緣的人,他適才也是覺得這麵相有些熟悉,直到徐朗點破,他腦子裏有些破碎的記憶碎片也是重新組合了起來。
“天通,你可確定嗎?那此子怕是來找我尋仇的呀!”在大致確認了來者的身份後,盧植反倒是昂首站立,露出了久違的矍鑠,仿佛一下子找回了他領軍打仗時的儒將風範和氣勢。
對於這個問題,徐朗還是有十足把握的,一來他的麵貌確實跟張角和張寶很像,二來則是在他身上,他很清楚的感受到了體內與之相互呼應的氣息。
這也是剛才徐朗大口喘氣的原因,因為這種呼應感史無前例的強烈,讓他胸腹和腦海如翻江倒海般,一時間沒能適應過來。
給望向自己的盧植一個肯定回複後,穩了穩心神的徐朗一把從身邊親衛那借來一把長劍,再道:“子龍,準備一下,一起把他製服!”說完,自己就先一步立馬持劍衝了上去。
見徐朗都衝上去了,在這危急時刻,趙雲沒有猶豫,旋即將銀槍握緊,腳下猛地用力,跟上了徐朗的步伐。
“都聽我的,一起上,讓他無法顧及首尾!”
“諾!”
徐朗一聲令下後,院內諸位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再加上徐朗都身先士卒地衝在最前方,他們哪敢含糊,一個個應諾之後,就嘶吼著揚起兵刃一湧而上。
叮!
衝在最前麵的徐朗,迅猛地揮砍了張梁數劍後,一聲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了起來,徐朗的每一劍竟是都被張梁格擋招架了下來。
徐朗隨即後撤一步,繼續下令道:“不要戀戰,各自相互配合,一擊之後立馬撤下,別被他打到了!”
適才徐朗每一劍雖未用上全力,但張梁格擋得無論是力道和速度都是極為巧妙迅速,再加上他身上流露的氣息,明顯就有一股太平要術裏黃巾力士的感覺,難不成這張梁還把自己也練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了?
叮!叮!
雖然有了趙雲的加入和徐朗的指揮,但似乎情況還是跟剛才一樣,不同的是,徐朗讓手下以車輪戰的方式來消耗張梁的法子起了作用,見狀,徐朗計從心來。
“不管你用的是太平要術裏的什麽法子,既然你用了我也會的功法,那麽那裏必是你弱點。”
徐朗心中如此想著,而後左右看了一眼,一腳蹬上了院子牆垣,借著力一躍而起,似那大鵬展翅般騰躍空中,雙手握劍,一副要把張梁從頭到腳劈開的架勢。
張梁自是舉手格擋,因為頭便是他的弱點。
“就是現在!”見自己劈來的長劍被他奮力格擋,死死卡住了徐朗的攻擊,隻見徐朗不憂反喜,“趕緊上來束縛住他手腳!”
說時遲那時快,得了徐朗命令的眾人立馬行動起來,從四麵八方齊湧而上,而張梁也是深感大勢不好,一把架開徐朗的長劍,一邊騰出手來,準備去應對其他一湧而上的人。
哪知徐朗真正等的是這個時機,就在張梁分出心神之時,徐朗鬆開了劍柄,將長劍甩出,令張梁又是想著去格擋,而同時一隻手邁上了張梁咽喉一處,在那重重的擊打了一下後,張梁旋即倒地,沒了聲響。
“趕緊拿繩子來綁住他!”
……
一個時辰後,在徐朗的房間內,剛才在盧植院落內數十號人都沒辦法拿下的張梁,正被五花大綁地捆在屋子內一根柱子上,隻因為徐朗要親自審問他,還是要單獨審問。
雖然徐朗手下的人甚是擔心,尤其是親曆當時現場的趙雲等人,非要將此人直接押送至犴獄,畢竟都擔心此人會暴起傷了徐朗。
犴獄裏得了消息的狄傑,更是對這位刀槍不入的新囚徒好奇不已,央求了好幾次。
但上穀郡郡守終究是徐朗,在確認盧植沒事之後,他力排眾議,直接遣人將張梁送到了自己房間裏來。
至於當中的原因,自然是因為徐朗要從他身上找到那第二把鑰匙,按照之前從張角那找來的第一把開箱的思路來看,徐朗基本可以肯定,第二把鑰匙定然在這張梁身上,即使不在,在張梁身上也能找到一些線索。
為了讓自己找尋鑰匙及打開張寶留下箱子的過程不被人打擾,徐朗特地將采薇和趙雲,以及後院裏其他的閑雜人等一律屏退,除非自己從房間裏走出喚人,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都不會有任何人能打擾到他。
舉起箱子細細地打量了一下箱子上的凹槽,徐朗便從張梁身上開始了尋找。
自上到下簡單檢查了一遍後,並未發現有自己需要找尋的東西後,徐朗也沒灰心,而是再看了看箱子上的凹槽,又是重新開始了尋找。
可當徐朗的手又一次觸碰到張梁的身軀時,張梁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
“嚇死人啊你!”
徐朗啐了一口後,正打算要用同樣的方法讓張梁昏睡過去時,張梁竟然開口說話了:“你可是來尋那把鑰匙的。”
又被這忽然開口的張梁嚇了一跳,徐朗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原來你會說話啊!”
沒有理會徐朗所言,忽然開口說話的張梁,陰著臉,自顧自地道:“打開那箱子的鑰匙就在我身上,你趕緊打開了箱子,然後殺了我吧!”
“殺了你?”
麵對如此跳躍式的聊天方式,徐朗還真沒反應過來,聯想到那日見張寶時也是如此,於是好奇道:“你怎麽也這麽想尋死,莫非你也是.……”
“你隻要告訴我,地公將軍他是不是死了,而且還是死於你手,對吧?”說話時的張梁眼珠子裏忽然泛起了陣陣殺氣。
被張梁一雙漆黑的眸子盯了許久,隨時都在防備他暴起的徐朗,握緊了藏在後背的拍髀,最終他還是點了點頭。
“這是要動手了麽?”徐朗調整著呼吸頻率,心中暗自算計著自己能迅速再次控製住張梁的可能性,“不知道故技重施的話,對他還有沒有用。”
出人意料地是,徐朗的這份緊張或許是多餘的。
在重重的吸了數口氣後,張梁頭額間忽然暴起的青筋,反倒是自己散去了許些,咬牙切齒良久後,緩緩道:“那這就夠了,我把張君之前吩咐給我的任務完成,你就可以殺了我了!”
“你不想找我報仇?”
說話間,徐朗將身軀移動到了桌案旁,借著身軀擋住了張梁的視線,而另一隻手則是慢慢摸上了桌案上另一把利器。
“而且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你個小婢養的,廢話真多!”
正當徐朗再想問下去的時候,張梁惡狠狠地又瞪了徐朗一眼,反客為主,全然忘記了自己是囚犯的身份,咬著牙道:“因為我並不是他的弟弟,隻是張君的門客而已,而且我這條命都是張君給的。”
呼
又是吐了一口惡氣,努力在平息內心憤怒的張梁一字一句道:“他說過,若是死於找我來拿鑰匙的那人之手,對他而言是一種解脫,讓我,無論如何不許找他尋仇,雖然我依舊不理解他話裏的意思,也想立刻把你鬧到擰下來,但是!”
在張梁加重字音的這句話下,徐朗將兩隻手上的兵刃握得更緊了。
“而我也隻是在照著他所說的去做,履行我的承諾,我、隻是報恩而已!”
說著,張梁布滿血絲的怒目,在燈燭光芒的照射下,折射出了陣陣波光,參雜著他對張寶的回憶,混合著他對張寶的忠心。
“我答應過張君,此生隻會為他一人效力,若是他死了,我也會隨他而去,現在之所以沒死,不是我怕死,而是因為張君還托付與我一件事,還跟你這小婢養的有關!”
“在完成他所托的這件事後,也就是等到你,把打開箱子的鑰匙取走,等這箱子打開後,我也會遵守我的諾言,隨他而去。”
乍一聽徐朗覺得他這個思路有些不可思議,甚至有些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在詐他,好分散他注意力逃跑。
可當他從張梁的眼神中讀出他流露的真摯情感,並聯想到他這陣子為了更好融入這個時代,為了學習這個時代的字體,而去翻讀古籍史記所了解到的一個故事時,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張梁所說並非虛假。
其實這種門客為報恩情,早在前漢漢初時就有所先例。
在秦末天下大亂之時,有位名為田橫的齊國貴族後裔在齊地頗有威名,之後他先後擁立了自己的哥哥和侄子先後擔任齊王,而自己則作為他們的將軍、國相,盡心輔佐。隨後在韓信的攻擊下,城破國亡,而他則是率領自己的五百名門客逃到了海上一小島上。
在前漢高祖劉邦統一天下之後,也曾征召過他,並答應他會免除他之前所犯過錯,一開始他也是有所意動,從海島上出來,帶著兩名門客一路來到了洛陽。
可到了洛陽之後,一想到自己要作為一介亡國奴繼續侍奉劉邦,他最終還是在洛陽橫刀自刎,而跟著他來的兩名門客也在將他好好安葬之後,自行在田橫墓旁邊各自挖了個洞,而後自刎追隨田橫的腳步死去。
可這個故事還沒完。聽到這個消息的劉邦大為觸動,立馬派人又去那個海島上,想要把那剩下的五百名門客從海島上接下來,但海島上的田橫門客聽到田橫已經死去的消息後,俱是不願離島成為大漢子民,於是紛紛也拔劍自刎……
這則記錄在史記田儋列傳的故事,徐朗第一次讀到時也是覺得不可思議,甚至覺得有可能是劉邦派人將這些人殺了而已,然後再由史學家的春秋筆法,將這段曆史和這個故事,以極為戲劇化的形式記載在了史書上。
想到史記的作者乃是太史公,而漸漸又親身體會到這個時代快意恩仇的輕俠風氣後,徐朗也還是本著半信半疑的態度。
今日張梁所說的這種情況倒也跟田橫的相似,他和那些一心想尋死的人同樣是門客,而他們的家主同樣是已經逝去。
無論是為了報恩,還是為了這個時代這種特殊的風氣習俗,他們都是在家主死後一心向死,若真是受如此風俗影響的話,還確實解釋得通。
又在心裏思忖了一下,本著小心為上的態度,徐朗還是沒有完全信他的話,試探性的問道:“那你就不怕我並不是張寶他要你等的那個人?”
“你這小婢養的,方才用的是太平要術,對吧?”張梁嗔目又看了徐朗一眼,嘴裏的渾話也愈來愈多,每一句話後都是連著啐上一口。
徐朗默然,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被罵了這麽多句,他也在忍著,若不是因為他可能知道鑰匙線索,他手裏的利刃早就刺穿了他的咽喉。
“在此之前,我一直是混沌的,就是因為在知曉殺害張君的仇家,有那雜種盧植一份之後,張君留在我體內的太平要術起了作用,讓我瘋狂地想要追殺他。”
“能讓我結束這種混沌,恢複意識的隻有可能是會太平要術之人,在此之前天下間隻有兩人會,張君告訴過我,如果有第三位會太平要術的人把你喚醒,那麽這個人就是你所等的人。”
這個回答也還算是合情合理,所以徐朗內心的戒備稍稍放下了一些,“那行吧,那鑰匙呢?”
“我說了,就在我身上”
“我剛才找了好久,你身上沒有任何跟那箱子鑰匙圖案相似的東西。”
“後腰之下,兩腿之上,再找找。”張梁沒好氣道。
順著張梁所說的,徐朗向前一步,就準備在他身上那塊地方摸索了起來。
“你這樣是找不到的,你得給我鬆綁。”
“不可能!你他喵的莫不是使詐想逃吧?”
言罷,徐朗手上拍髀抵上了張梁的咽喉。
睃眼看了一下抵住自己的利刃,張梁輕笑道:“那也行,不鬆綁你反正是找不到它的,因為……它是長在我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