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百態之赫連相爺
蘇離見立峰親自來請,同時他身上臉上手上帶血,忙道:「不行,我也要跟著去。」
「胡鬧,我和你尤叔父有公務,你怎麼可以跟著去。」相爺推著蘇離拉著自己的手,他跟著立峰走出書房,剛想到有話要囑咐便停下腳步,卻不想蘇離撞上自己。
「你回書房把剩下的書抄了。」
「爹。」蘇離揉著自己的額頭,她實在放心不下,若不是立峰在場不能明說,她早就哭著喊著鬧著了。
立峰見蘇離皺眉不語,道:「赫連小姐若是擔心,可以一同前往。」
「我是去見姐姐。」蘇離連忙說。
此時蘇離不敢表現出一絲對立峰不信任,只能扯謊說是去見尤之容,她目前無法掌握全部情況,但依照她先前進宮詢問了尤之容一些事項以後,她內心覺得應該是宗政鏈誠,大概也是因為這樣子,所以見到立峰的時候她才會如此不安,可是轉念一想,事敗后再挾持朝臣已經是無用之舉了。
相爺見蘇離一臉凝重,他用手肘輕碰她的時候,她大叫了一聲,立峰掀開帘子朝內望了望便放下帘子轉過頭去,直覺告訴他,這個孩子現在非常不安,他小聲問:「阿離,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剛剛想事情走神了。」蘇離搖頭笑說。
蘇離其實是設想了兩種結果,挾持自己的人是宗政鏈誠派來的,不然就是宗政朔誠,可是理由呢?
怎麼也應該是梁欣柔比自己『份量』更重一些,不管是兵力上還是面對這種驚心動魄的場面,武將總比文臣來得穩妥才是。
可是這麼說,又好像把自己的爹貶低了一節似的,不對不對,她在心裡瘋狂否認著,明明自己的爹才是文官之首,是除了皇帝以外,這個南秦里最偉大的存在。
蘇離轉過頭,仔細看著相爺臉上的皺紋,惆悵道:「喪鐘響了以後,新君繼位,爹爹就是三朝臣子了。」
「是啊,時間真的過得很快。」
相爺陷入無盡的愁緒里,當年他才二十齣頭憑藉父蔭得了一個宣義郎的散官職位,花了十年的時間一步步走到太中大夫,人人說他太幸運甚至太依靠他原生的家庭,。
是啊,家世太好便會掩蓋努力,相爺就期盼著下一代君主一定要看見他的努力才好,他幾乎半生都在為了朝廷為了公務,生兒育女這件事也耽誤了,等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四十歲了,要孩子的機率不大,這是相熟的御醫告訴他的。
穩坐高位時,卻深感寂寥和無力,他告訴自己現在的一切都已經足夠了可以停下來了,該回歸家庭了,他年輕時一直覺得要孩子這件事很簡單,簡單到可以忽視,所以一擱再擱。
他驕傲的覺得,身為他的孩子一定要得是人中龍鳳才行,所以教育上一定也要像對待朝政一般,可是漸漸的他開始覺得力不從心,喝多少的補藥都無濟於事的時候,他才覺得一切都晚了,直到他接近放棄的時候,是他的妻子哭著告訴他,有了,他聽到這兩個字後腦子空白了好久,等他回過神來時他抱著妻子大哭,原來還不晚。
也許是因為這個孩子來得不容易,他並沒有原來計劃的那樣子,要如何教育和規劃,他只想這個孩子平安喜樂成長,不是個棟樑之才也無所謂,只要不是個害人害己的混世魔王就好,過了八個月,他焦急等在屋外,產婆告訴他,產房血腥進不得。
那一聲啼哭,他感激涕零望著天空正要說感謝詞的時候,漫天異彩,從一顆兩顆三顆劃過的彗星再到數不清組成彗星雨。
他看著產婆懷裡白嫩可愛的嬰兒十分無措,不知道該如何去抱她,生怕用重了一分力氣傷了他心頭肉,這個孩子就喚為長離吧,傳說中的靈鳥,他取這個名字的時候腦子裡並沒有想到什麼古典名言詩句,只是樸實簡單的覺得這個孩子難得。
但又因蘇琮這個哥哥在前,他只取了長離中的離字作為她的名字。
「爹,你怎麼了。」蘇離見赫連相爺臉上的淡淡笑容,疑惑問道。她覺得此時不是笑的時候啊。
「想起了你小時候,第一次學會翻身,第一次學會走路,第一次開口喚我『爹爹』的時候。」赫連相爺笑說。
蘇離臉上雖然笑了笑,但心裡卻不知怎麼的多了几絲悲傷,「所以爹爹為這些小事哭了,對吧?」
「我怎麼可能哭。」相爺謊稱道,他自認為頂多是紅了眼眶,哪裡有到哭的程度。
不過說實話能夠參與到蘇離的成長中來,他真的覺得很感激很幸福。
以前他還會取笑尤氏擔心尤之容婚事和未來,後來得知尤之容進宮,他才意識到蘇離也會到婚配的年紀,然後生兒育女,「阿離,你真的長大了。」
「那我也可以保護家人了吧。」蘇離笑說,「像一個男子漢一樣,像爹爹一樣。等哥哥回來以後,他可以像爹爹一樣保護我們。」
相爺搖了搖頭,說:「家裡人由我保護,你只要保護好你自己就好,找個努力上進又待你好的官家子弟成親吧,不要求他家裡多富貴多高位,只要求他是真心待你好的。」
蘇離臉上的笑微微一滯,她低頭揉著衣服上的繡花,說不清的情緒。
這些話與先前談話時大有差距,可是真的讓她選,她真的可以不顧赫連府嗎?
此時她的至親一副即將離去在交代後事的語氣,她終於又意識身份差距這一說,是啊,在她遇到那個男人以後,她短暫的忘記了身份和地位差異,終於享受了一次短暫的男女平等,遇到的男子里,不是臣服於相爺的世家子弟就是宗政鏈誠這種主子。
前者敬她怕她,即便對她很好大多也是帶著目的,而後者她必須處處順著對方的意思,不敢有絲毫違逆。
「請小姐先在此等候,裡頭估計還在清理,血污場面還是別見了。」立峰伸手阻止說。
「阿離,你不是有宮牌嗎?去找尤淑媛吧。」相爺說。
蘇離尷尬一笑,手指著身後,「爹,我沒有帶。」
「你!你是不是把宮牌給無關緊要的人了。」相爺作勢要打蘇離,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撕下一條約四指寬的布條給她蒙上眼睛,「你就跟著我進去,不許自己取下布條。」
「是,我便知道爹爹不會放我一人在這裡,這裡這麼黑,爹爹怎麼捨得。」蘇離笑說,乖巧的轉過身讓相爺便於系帶。
立峰說,「陛下病後,尤淑媛一直侍奉在側,此時她應該還在北宸殿。」
相爺頷首,牽起蘇離的手,囑咐說:「就按照平時的步伐,別快了也別慢了,小心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