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駱先生的考察
在書院的日子，似乎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
每日晨間上早課，下課後迅速到老地方張羅著自己的食肆，招呼來來往往的同門師兄弟，師姐妹。下午臨近晚課之時就收攤。上完課回到住所，史進會呼吸吐納一整夜，感受體內的真氣與天地間的靈氣一同律動。
每日里忙忙碌碌，不得一絲空閑。但十分充實。史進很滿意這樣的生活狀態，甚至覺得就這樣一直下去也挺好。
如今在書院內，無人不知梅苑旁的那個露天小食肆，無人不知待人友善性格質樸的小史掌柜。
而以馬傑為首的一批與史進關係很好的師兄，甚至揚言今後再也不打算服食辟穀丹了。他們稱放棄美食簡直就是辜負自己生而為人的基本權利。
早課後到史掌柜這吃些美食，喝些小酒，或與朋友談天說地，或是獨坐一旁翻翻雜書，儼然已是這個暑季書院內的新風尚。
但史進的競爭對手，見他的生意經營的越來越好，自然更加眼紅。而且史進的定價註定了他們已無法再與以往一般做同樣的生意。見封堵臨易城的貨源不能阻礙史進，萬維一伙人又急又氣。
萬維也曾考慮過在史進營業時前去尋釁滋事。可食肆每日里都有不少史進的熟客在他那閑聊打發時間。不單單有馬傑這樣的青年俊彥，甚至就像夏春秋這樣經緯社的皇室精英都偶爾會來這裡「與民同樂」一下。
若是正面衝突起來，很難說吃虧的會是誰。
萬維難過的發現，在這短暫的幾個月內，史進已經成了氣候。似乎影響力比之他本人還要大上一些。
既然正面衝突行不通，萬維又想出些其他手段。
這日，史進晚間回到比利住處，整理了下今日收益。食肆開業的這一個月里，史進前後掙取了五千餘兩的收益，若是從書院那兌成赭銀幣可換三枚。
史進對這收益率十分滿意。畢竟如今自己白天營業晚上打坐練氣，每周只要抽出一天去薊城補貨就可以維持食肆的正常運營。
正樂滋滋地盤算最近要購買什麼典籍時，老師比利滿臉嚴肅的推門進來。
「老師，咱們的小鋪子賺錢挺快呀，一個月就能賺三枚銀幣。咱們倆對半分，一人一枚半！」
史進本以為比利聽到這個好消息會很開心，畢竟他可是總是把賺錢掛在嘴邊。可比利卻是無動於衷，臉上依然掛著憂心忡忡的表情。
「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今日福奇博士特地來告訴我，有人向長老會投訴，聲稱有學生佔據書院用地私自售賣酒水食物，不但耽擱學生修行還擾亂書院清凈。」
比利帶來的這個消息讓史進也有些慌了。這個帽子太大，若是書院的長老們的確如此看待史進，那剛有起色的小生意怕是就要被迅速關停了。
「那書院是什麼意見？打算如何處理此事？」史進連忙問比利。
「目前還不清楚，近期應該會開展調查。不過依我之見，不如最近時日先不要開門營業了。待風頭過去了再繼續吧。」比利向史進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史進內心情緒十分複雜。一方面憂心忡忡，擔心書院就此取締自己的食肆；可另一方面又不願意停止營業。自己運氣好為小鋪積攢下來如此人氣，若是關閉怕是再也不復如今的好光景。
他想東想西一整夜，靜不下心來打坐練氣。最終天亮之時，他終於做了一個決定。不管書院打算如何看待他，他都要繼續把生意做下去。
若是書院不讓他繼續開了，自己另想辦法賺錢便是。可若是被迫變得躲躲藏藏，甚至是帶著一眾師兄弟也跟著一起擔驚受怕，自己這小食肆就毫無意義了。
……
上完早課，史進依然如往常般早早就到了食肆開始準備今日的營業。雖說已決定硬抗到底，但心中一點都不忐忑那是假的。畢竟書院才是絕對的官方與權威，自己完全不可能在書院的地盤上與書院作對。
今日還如往常般熙熙攘攘。如今不但有許多熟客，更有很多新面孔。很多人都好奇能搞出這樣陣仗的點招生史進是何方神聖。可真的看到他時，又會有些小小的失望。
雪頂書院人才匯聚，史進雖外表還算陽光俊朗，可質樸的氣質在眾多俊彥之間一點都不顯眼，完全都沒有一個風雲師兄的樣子。不過也正是因為這種反差，新來的同窗反而感覺與他沒什麼距離，也更願意主動和他打招呼。往常史進都會很友好地與他們聊上幾句。可今天確實在是沒有心情。
師兄馬傑看出了異樣，抓到個機會問道：「怎麼今日如此魂不守舍？」
心情煩悶的史進想了想，也打算跟這個談得來的師兄傾訴一下苦悶，還未張口，突然看見有個身穿青色長衫的人向自己這邊走來。
青色衣物，難道是書院的先生來宣布對自己的處置？史進聯想到比利對自己的叮囑，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瞬間沉到谷底。
馬傑見史進盯著自己背後臉色難看，也回頭望去。「那不是駱先生嗎？難道他也來你這照顧生意？」
駱先生依然還是往常般，腰中懸挂一把連鞘長劍。他並未如史進腦海中預想般厲聲制止這裡眾學生的玩笑嬉鬧，也沒有直接找到史進宣布書院的決定，反而找到最邊上的一張空桌，解下腰間長劍坐了下來。
這一舉動令史進十分懵圈，搞不明白駱先生想做什麼。但他作為食肆的掌柜的不能躲在一邊靜待事態發展，只好戰戰兢兢地走到駱先生身邊恭敬行了一禮，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竟在桌旁呆站了半晌。
「不是你說我可以到這裡喝些清酒的么？怎麼不招呼我，莫非是不歡迎？」駱先生主動開口與史進交談，可說的話卻讓史進一愣。反應過來后就立即殷勤忙活起來。
「先生您稍坐，好酒好菜馬上就來！」史進習慣性地吆喝一聲，立即跑到櫃檯後面取出自己所採購的最好的白酒，又將各色佳肴盛放在餐盤中擺了滿滿一桌。
駱先生見史進還準備再去取食物，連忙勸阻住：「夠了，不用再拿了。桌上這些我已然吃不完。」
史進端了一個小酒杯，坐在駱先生桌旁，小心翼翼說道：
「先生肯來捧場，學生自然欣喜萬分。平日里我多趟進出書院，對先生多有叨擾，這頓飯就當學生的賠禮道歉了。」
說完給駱先生斟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雙手捧著酒杯敬酒。駱先生與他碰杯后一飲而盡，忍不住感慨道:「好酒!」用筷子吃了幾口碟子中的點心后又是讚歎連連：「沒想到在山中竟可吃到製作如此精美的桃花酥。這些不是臨易城出產的吧？」
「先生明鑒，都是我從薊城採購回來的。臨易城出產食物酒水品類太少，師兄弟們吃的不開心。」
「那你竟可當日來回？」駱先生曾多次見過史進凌晨出門，深夜歸來。
「我自幼腳力強勁，奔跑起來不覺疲憊。」
這是史進硬著頭皮扯出的謊話，幸好駱先生在這個問題上未多細問，心裡鬆了口氣。
這時馬傑端著個酒杯，也來敬酒，口中說著敬仰先生崇拜先生一類的溜須拍馬之詞。駱先生倒也欣然接受，碰杯后再次一飲而盡。
馬傑素來是常聚食肆的這幫學生的意見領袖，帶了頭后其他學生也蠢蠢欲動，想要過來與駱先生喝一杯。不過這卻不是他們跟風，而是因為駱先生在書院中的確聲望頗高，受人尊敬。
據傳，除了長老會之外，駱先生是所有騰雲境以上的修士中戰力最高者，否則也難擔安保職責重任。
當年曾有敵對勢力蓄謀良久破壞禁止后殺進山門，卻被駱先生一人一劍與一位暉陽境修士纏鬥良久不落下風，保全了書院中眾多尚無自保能力的低階修士。自此後名聲大震，崇拜者眾多。
駱先生極為洒脫，有人敬酒也不擺架子，必然是飲完杯中酒。史進在一旁端著酒罈一杯又一杯地給駱先生添酒，心中樂開了花。今日駱先生如此做派，看來不是專程前來找自己麻煩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駱先生滿意的從懷中掏出白色手絹擦了擦嘴，滿意地長呼一口氣。
「先生吃的可滿意？」
「極好。自入山後便極少再吃俗世間的酒菜了。今日一頓飽餐，讓我懷念起未修鍊的那些時日。」
駱先生感慨一句后，隨即扭頭看著史進嚴肅說道：「看得出來你確是用心在做這生意，書院里也難得有這麼一個地方展露年輕人該有的朝氣，我批准你繼續做這飲食營生。但你切記，萬萬不可有學生在此聚會滋事，否則就嘚立即關停這食肆。你可知曉這其中輕重？」
史進聽的冷汗直流。自己沒猜錯，駱先生果然負責前來調查自己這食肆。幸好早些時候就和駱先生知會過，博得了他一些同情，否則按照書院以往的管理風格就應該立即叫停自己這小生意。
駱先生交代完之後就起身離去。不遠處的馬傑從身後一把抓住史進的肩膀開口調笑：「你小子行啊，竟能請來駱先生給你這小店鋪捧場。」
史進沒想到這茬，但回過神來時發現同窗們望向自己的眼神都變了。眾人都以為駱先生是受到史進的邀請才來到這裡，心中紛紛多了一絲驚訝和忌憚。
史進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也不想再與眾人多說什麼，只得如往常般和同窗們談笑聊天。不過此次能安然過關，他心中也如釋重負。自打今日後，這小食肆算是正式在書院內紮下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