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不斬情
海島。
寧凡猛地睜開雙眼，滿頭大汗，莫名的悲傷，瘋狂滋長，在其心頭肆虐，他獃獃地望著遠方星空，眼神茫然：
「剛剛那是…夢？」
「抑或是…前世？那個女子…是誰？我好像…好像忘了很多本該記得的…蝴蝶…女子…真界…啊！頭好痛！」
正回憶著記憶碎片。
寧凡突兀頭痛欲裂，低吼聲驚動了青兒。
「叮鈴。」
屋外。
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傳來，脖子上掛著一枚，紫金小鈴鐺的青兒，著急忙慌地跑進木屋：「少爺，你怎麼了？」
「沒…沒事。」
寧凡搖了搖頭，不願叫青兒擔心，便想著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這時，他注意到了青兒的脖頸，面色古怪：
「青兒，你這是…啥裝扮？」
在他的印象里，好像只有寵物狗才會戴小鈴鐺的吧？
青兒…莫非覺醒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啊，你說它呀。」
聞言，青兒伸出玉指，輕輕撥弄了一下紫金鈴，旋即滿不在乎道：「這個小鈴鐺是青兒自己做的，好看嗎？」
「你做這玩意兒幹啥…」
「寵物不都有屬於自己的小鈴鐺嘛？」
青兒幽怨地白了寧凡一眼：
「鈴鐺象徵著狗狗的歸屬，主人這個不解風情的冤家又不曉得主動給狗狗做，狗狗只好自己動手做一枚咯…」
「汪汪～戴鈴鐺的小狗狗可不可愛～」
解釋完。
青兒又蹲下身，扒著床沿，沖寧凡吐著丁香小舌，檀口哼哧著熱氣：活脫脫一條在賣力討好主人的…小狗狗。
寧凡嘴角一抽：「你又在胡言亂語什麼？」
「哎呀，你別問那麼多啦。」
見寧凡大有刨根問底的意思，青兒俏臉不易察覺地微微一紅，轉移話題道：「剛才怎麼回事？叫那麼大聲？」
「做噩夢了。」
「夢到什麼了？」
「一個拿劍的青衣女子。」
寧凡摸著下巴，沉吟片刻，將自己在記憶碎片中看到的畫面，半虛半實地告訴了青兒：部分匪夷所思的沒講。
倒不是不信任青兒，主要青兒乃凡女：雖說此界凡俗對修行之道也有所涉獵，但有些上古秘辛，無知是福啊！
系統：呵呵。
寧凡：唉，我終究還是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
聽罷。
青兒神情明顯有一瞬不自然，但被其迅速掩下，寧凡未曾覺察：「行了，青兒，沒什麼大事，忙你的去吧。」
青兒遲疑少頃，末了閉口退下：
「那少爺自己注意，青兒繼續洗衣服去啦。」
她跟寧凡的想法一樣：不想寧凡承受太多。
怎麼說呢。
欺瞞不假，出發點卻都是為對方好。
一種無聲的愛吧。
…
青兒走後。
寧凡深吸一口氣，再度以心念浸入識海深處。
霎時間，寧凡眼前景象驟變，心魔陰霾再起。
他竟要…迎劫而上！
…
心魔世界。
混沌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唯余遠處熒亮光。
寧凡面無表情地朝著亮光走去。
一步。
十步。
百步。
第一千步，寧凡入光圈，眼前陡然乍現一處宮殿。
殿中有一女子，玉面含笑，柔情望他。
依舊青衣，依舊紅髮，依舊長劍素傘。
笑顏如畫。
寧凡道心微痛。
半晌過。
青衣女子踱步上前，輕輕抬起玉手，摩硰著寧凡的臉頰，往下到嘴唇，再是下巴，最後落上胸膛，眼神迷離…
痴痴呢喃道：
「你想平淡，我便許你花好月圓，一生相歡。」
「你想榮華，我便許你功名利祿，千金復還。」
「你想長生，我便許你縱天仙姿，無敵神通。」
「我的蝶，連我的真命，都可以獻給你，可…」
「你為何要負我啊！」
音落。
女子面色，兀然猙獰，抽出長劍，「唰」地向前。
劍意如山崩海嘯，寧凡巍峨不動。
那一剎。
劍鋒距寧凡鼻尖，不足半寸！
「你…為何不躲？」
青衣女子顫聲問道。
「我為何要躲？」
寧凡反手握住劍身，反問道。
「你不怕死？」
「不怕。」
「為何不怕？」
「不怕，就是不怕。」
寧凡倏忽用力，竟直接將劍，刺入自己胸膛！
「噗！」
長劍入身，一朵妖冶的血花，於虛空綻放。
女子一驚，旋即慘淡一笑：
「我倒忘了，你連天都敢逆，又怎會怕死？」
「姑娘，我…」
「罷了，別說了。」
女子抬手，打斷寧凡，向後退去，張手平靜道：
「斬了我吧。」
「反正你已經不記得了，反正你已經不需要了，有她陪著你，我只是一個累贅…斬了我，便可證太上無情。」
「斬了我吧。」
斬心魔，便是遺忘。
徹底、永遠的遺忘。
寧凡神情複雜地凝視著眼前女子。
斬她…
記憶碎片中。
她視天地，如無物，卻甘為自己捨棄一切。
她的劍、她的軀、她的骨、她的血、乃至…她的命。
這個寧凡迄今連名字，都叫不出的女子，曾帶著自己悉心珍藏的所有，劍推諸天，跋山涉水，橫渡萬界，歷盡千劫百難，來到他的身邊…卻不曾享受過他的分秒溫柔。
甚至至死，連他的一句承諾…都沒有得到！
捫心自問。
如果換作他，他能為某個人，做到這樣嗎？
寧凡不知道，或許為青兒可以。
但那女子，是真真切切的做了。
她跨界而來，血染青衣，只為…助他化形。
她奮不顧身，拼至道消，只求…他不忘她。
她傾覆天地，忤逆大道，只盼…與他重逢。
即便這些，寧凡皆不曾親身經歷過，可那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與憐惜，做不得偽，寧凡知道…是他欠她的。
人生若只如初見…
如此女子，如何斬得！
「敢問姑娘，不斬心魔，是否就證不得無情？」
「是。」
「那便…不證了罷。」
寧凡拔出長劍，遞還給女子，笑容如沐春風。
女子愣住了：「你…為何？」
寧凡黑眸，空前清澈，凝望女子：「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背燈和月就花陰，十年蹤跡，十年心。」
四書七律二十八字。
道不盡的相思離別，匯成一句遲來的承諾。
記憶碎片中的畫面，是前世也好，是其他也罷。
這些，寧凡不管。
往後，餘生，這份債，他來償！
女子怔怔地盯著寧凡，久久無言。
寧凡笑了。
他伸出手，揉了揉女子腦袋，一言一行，是那樣溫柔。
道道執意，自其周身不斷擴散…心魔幻境，搖搖欲墜。
「你，是我斬不掉的心魔…」
女子瞬間淚如泉湧，猛地從身後抱住寧凡…緩緩消散。
不曾回頭。
寧凡卻能感受到…她，在喜，喜極而泣。
山河湮滅，幻境崩塌，蒼天不朽。
寧凡眸光漸冷，仰望天穹。
眼神淡然，亦如當年，逆天之蝶：
「我，不斬情！」
那一瞬。
宛如逆蝶重生，倔強而執著。
諸天震蕩。
劍祖秘境，天雷滾滾，烏雲密布。
血浪席捲三十三重天，染紅三十三界…
蒼天震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