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無言的討伐
叩、叩、叩
書房內靜謐無聲,只剩下傅冰倩自己手指敲擊木門后,縈繞在耳邊的沉悶的叩擊聲
四下里靜得出奇,傅冰倩似乎都能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了,咚、咚、咚,一下緊接著一下,一聲響過一聲,一跳快過一跳。手心上開始慢慢地滲出汗來了。
她似乎失去了再敲下去的勇氣,她雙手微垂於兩側,正在不斷地往外滲透著汗液,微微凝神盯著木門。
隔著一道門,誰都沒有先開口打破這令人壓抑的寧靜,兩個心思各異的人似乎正在相互較勁著耐力,又好像都在相互等待著,等待什麼呢?傅冰倩說不上來,哦,也許吧,她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心情不好。
等了很久,就在傅冰倩轉身想要放棄的時候,裡面傳出冷硬的聲音,「進。」
傅冰倩這才發現,門與門框之間打開著一條很微細的縫隙,可能是她剛才過於緊張了,所以才沒有看到。
輕轉門把手,推門而入。書房內沒有開燈,窗帘緊拉著,裡面暗得出奇,隨著傅冰倩的入內,走廊上暖黃的光暈,在推門的那一刻一直延展到書房內,光線不亮,只能照亮門口的一片地毯。
粗略可以看清楚書房內的布局,書房真的很大,根本無法看清楚廖天磊此刻所處的方位。
「咳、咳、咳。」黑暗中,鼻子的嗅覺功似乎遠能超越眼睛的視覺功能。
傅冰倩在黑暗中還沒有辨別出廖天磊的方位,便已經被書房內濃烈的煙味,咳得連連後退,退至門邊,借著光亮,找到了燈開光的位置。
隨著啪一聲,頭頂上的水晶燈,傾瀉下一室的昏黃。
還是白天的那身黑色,高高在上,俊逸非凡。卻好像又變得跟白天有些不一樣了,到底哪裡不一樣,傅冰倩說不上來。
哦,可能是他的髮絲有些凌亂了,他的臉上宛若覆蓋了一層十二月般料峭的寒冰,他看她的眼神帶著寡冷,他的眉心籠著一層化不開的愁與痛,就連緊抿的薄唇也像是被冰封住了般,稜角分明的線條,條條透著刺骨的陰寒。
從她進門開始,廖天磊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握在手裡的煙已經燃完了,就快要燒到他的手指了,此時的他像是失去了痛覺神經般,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任由著煙頭灼燙著他兩指之間的肉。
他就仿若一尊精雕細琢的雕像,俊雅中透著冷肅,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傅冰倩,盯得她心裡毛毛的,像是被一隻野貓狠狠地抓了一下,很痛,卻又揉摸不到,這種左右為難的感覺,令她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
快步上前,「煙……」聲音未到,手已經伸了出來,欲要拍掉那截灼燙到他手指的煙頭,手剛伸到一半,就被廖天磊厭惡地避開了。
仿若她就是一種人人厭棄的病毒,一旦沾染上便再也難以擺脫。
虛抬的手指,像是被周圍的低氣壓凍住了般,僵在了原地,久久忘記了要收回來。
「戒指呢?」廖天磊將煙頭按滅在煙灰缸內,再度看向傅冰倩的雙眸,深邃陰鷙,泛著金屬般冰冷的光澤,好似duang一下,他的溫度又下降了幾個度。恆溫的25度空氣中,瞬間被拉降至冰點。
他的聲音不喜不怒,平靜無波,卻是像一記悶雷砸在了傅冰倩的頭頂。
僵在半空中的手,像是觸電般縮到身後,「剛才去朋友店裡幫忙,戒指這麼貴重,我怕會弄髒,所以就脫下來叫朋友放起來了,回來得太急了,忘記叫她拿出來還給我了。」
剛才在計程車上明明已經想好,聽起來非常完美的理由,在廖天磊面前說著說著,竟變得沒有底氣了,聲音也越來越小。
她殊不知自己的動作已經出賣了一切。
「這麼怕被人看到?」傅冰倩剛才的理由似乎並沒有將廖天磊說服,他淡淡地看著傅冰倩,眼睛裡帶著冰的渣滓,甚至隱隱地透著落寞、傷痛。
他一步步地朝傅冰倩靠近,高大挺拔的身軀將傅冰倩籠在了黑暗中,傅冰倩艱難地吞咽了口水,發現乾澀地像是嗓子都要開始冒煙了,她又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粉唇周圍,更幹了,仿若行走在沙漠中,被暴晒后的渴。
她下意識地伸手雙手,微曲著擋在自己嬌柔的身軀前面,怎麼辦,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想逃離此地。
害怕此時的他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
廖天磊走了幾步,便再沒有向她靠近,只是他那雙魅惑的眸,帶著被煙熏后的刺痛,薄眯,從那道微小的縫隙中,發射出來的精光,宛若閃著冷光的刀子,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地凌遲著傅冰倩的心,也一寸寸地凌遲著廖天磊的心。
他的心好痛,痛得他心、肝、脾、肺、腎都開始瞬間移位了,他痛得所有的血液開始逆流,全身的溫度只能用冰凍來形容,好似已經凍入骨髓。
這個女人居然在他的眼前開始說謊了,試圖為了今天的心靈出軌,找到更完美的借口。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了。
傅冰倩看到廖天磊的墨眉黑壓壓地緊縮著,優雅的唇角勾著冰薄的笑,站在她三步遠的地方,就這樣直勾勾地睞著她,表情無波,卻道盡了心底的苦痛。
此刻對傅冰倩來說,也許他大喝一聲,或者搖著她的雙肩質問她,或者直接揭穿她,都比現在什麼都不說,用他那雙將萬物透視的眸,凝視著她要好上幾倍。
「不是這樣的,真的……」不是故意藏起來的,只是不小心,不小心它就不見了。傅冰倩餘下的想要吶喊出口的聲音,就在廖天磊冷漠轉身的那一刻,化作烏有。
他桀驁的身姿,頃刻間消失在了她的面前,她緊隨其後,她想追上去,想要說些什麼,就在她張嘴的瞬間,卧室的門砰的一聲在她面前用力合上了。
傅冰倩才發現,情急之下追上來的腳步,心卻還是停留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追上來到底要跟他解釋些什麼,她要解釋的緣由是什麼。契約,他們的婚姻只建立在一紙契約之上,所以有些事情,根本就沒有了解釋的必要了。
轉身,順著螺旋樓梯往下走,吳媽正在樓梯口來回地踱著步,一見到她就迎了上來,「少爺。」她抬眸看了看那扇還在繞著余顫的門,那一聲真的很響,響到感覺整幢別墅都跟著顫動了,響到歇息在樹上的小鳥也展翅飛走了,響到所有的傭人都跑了出來,眨著驚恐的眼睛,齊刷刷地看著從樓上下來的傅冰倩。
「都下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吳媽沉聲喝道,拿眼角瞄了瞄傅冰倩,這些傭人的行為,讓她對自己平時的管理成效有些惱羞了。
傭人們紛紛散去后,吳媽才又開了口,「少爺他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啦?今天下班回來后就陰沉著一張臉,還打碎了一套新買的碗碟。」
「碗碟?」怎麼會在大廳內被打碎,不是應該在餐廳內或者廚房嗎?後面的話傅冰倩沒有問出口,她不敢再多地妄加猜測了。
「是啊,司機在中午的時候特意送過來的,說是少爺吩咐買的,晚上回來的時候給你個驚喜。聽說是給你的禮物,我也沒敢動,就一直在茶几上放著。誰知道少爺晚上一回來,看見這套骨瓷,二話不說,拿起來就全給砸了。」沒有看到那套碗碟的傅冰倩,此刻也能從吳媽的語氣和表情中,窺探到一二,那碗一定精美絕倫,那碟一定是獨一無二,特別定製。
「為什麼?」為什麼要送她一套碗碟,為什麼他做的事情總是超脫他的身份地位,像他這樣傲視群雄的天之驕子,送套首飾,送涼跑車不是更符合他的身份嗎?為什麼他給她的是滿眼的紫色花朵,親手做的羹湯,一套特製的碗碟。
這代表著什麼?傅冰倩不敢深究,她怕前方等待她的是一片沼澤,一腳踏入,便再也無法脫身,只有無邊的淪陷。
這個淪陷帶著溫暖的色彩,她害怕自己一旦沉迷,便再也無法戒除。
「可能是少爺太缺乏家的溫暖了,總是想在你的身上尋找家的感覺吧。哎,少爺的路真是走得艱難啊。」吳媽輕輕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轉身走了,徒留傅冰倩怔愣在原地,腦海里像是有千頭萬頭的思緒,混亂成麻了。
家,多麼平常而又溫馨的一個字啊,很多人信手拈來,卻對一個擁有龐大帝國的人,這個字卻意味著奢侈。她能夠感同身受,突然有了種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剎那間,傅冰倩心中生生地滋長出了一種叫**憐疼惜的情愫來,在廚房內的傭人都整理完畢離開后,傅冰倩走進了這間大得有些過分的廚房,這哪裡像是一個家庭的廚房,簡直就像是一個餐廳的后廚,更顯得這座別墅的空曠與冷清,更是少了幾分家的溫暖。
這是傅冰倩第二次踏入這裡,心情卻是截然不同的。
從保險柜內取出雞蛋、肉絲、番茄外加一些細蔥,當然她的手藝不能跟這些請來的大廚相提並論,但是要說味道她還是相當有信心的。
從架子上挑了一個適合煮麵的鍋,倒入清水,先放在煤氣灶上燒。利用燒水的間隙,傅冰倩又起了一個煎鍋,倒了些沙拉油,用磨具煎了個圓圓的蛋,然後剁好肉絲跟番茄一起翻炒備用,等水燒開后再加入麵條。
很快麵條出鍋,淋上她炒制好的底料,又將那顆蛋蓋在上面,還不忘在蛋的上面畫了一個笑臉,她心想,這就算自己給他賠罪了吧,又為了增加香味,灑上一些細蔥,端著兩碗面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