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醫生劑量用得恰到好處，宋諾諾是在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從床上悠悠的醒過來的。
入目的，是傅冰倩跟楊茜的臉。
不知是因為安定劑的原因，還是這兩天宋諾諾精神受到的刺激比較大，卷密的睫毛輕輕地顫動了幾下后，終於輕緩地掀了開來，只是那視線似乎沒有聚焦，宛若被人用細細密密的，分成了一縷縷的光線，渙散了開來。
直到視線對焦到頭頂上關切的兩雙眼睛的時候，她模糊的視線在慢慢變得清明以後，情緒卻並沒有因為入目的熟悉的景象而變得明朗起來。
傅冰倩似乎沒有看到她木訥的表情，像是跟她分享，又似在喃喃自語，「看到了嗎？我們又回來了，又可以過會以前的生活了，還有鐵鐵，他也在哦。」像只慵懶的家貓，雙手纏著宋諾諾的手臂，頭一直往宋諾諾的懷裡鑽。
宋諾諾在聽到鐵鐵這個名字的時候，是否會有反應，傅冰倩沒看，但她的心裡是跟明鏡一樣。
傅冰倩沒看，而楊茜卻注意到了，在宋諾諾聽到傅冰倩嘴裡那個鐵鐵的昵稱的時候，乾澀的眼球，仿若生鏽的齒輪，輕微地轉動了一下，但很快終究是抗不過身體上機能的跟不上，便又再度回歸到剛才的狀態了。
到底是怎樣的情感上的刺激，才會讓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讓一個原本還是生鮮活躍的人，能在兩天的時間內出現在這麼大的精神轉變。
應該是兩個太過相愛的人吧，楊茜心忖，要不然不會因為對方的一句話，一個舉動，心力交瘁到如斯田地。
可為什麼還要相互折磨呢？楊茜對於這個問題想不通。
想問，卻也知道時機不對，唯有先暗藏在心底。也許等他們倆一同邁過這道坎的時候，或者說等他們的感情走得順風順水的時候，那時候再談起這個問題，應該會被當成一個笑話，或者是拿來打趣的素材了吧。
人，就是這樣。
剛遇到一個問題的時候，一下子腦子轉不過彎來，就會把它變成一道坎，邁過去了，心情舒暢了；邁不過去，從此心情也就跟著鬱結了，等到被時光淡忘，突然就會有那麼一天想起，這才發現，原來那些曾經被當成一道邁不過去的坎，在此時看來也就都不算什麼了。
現在的宋諾諾，需要的就是一個人，暖化她變得麻木的心；或者是能有一些人去開導她，走出一時的陰霾；亦或者是能有個人，在此時為她指一條明道，讓她的眼前豁然開朗。
楊茜知道自己不是那樣的人，那她現在能做的什麼呢？
她在心中思忖。
於是，她握住了宋諾諾裸露在被子外面的冰涼的說，真的是很冰，宛若一塊兒剛從冰窖里打撈出來的冰塊兒一般，是怎麼也捂不熱。
「諾諾，以後還是我、你、還有鐵鐵三個人帶著小雲諾一起住，我們還過以前一樣的生活，再也不分開，也不許別人介入，你說好不好？」也許是傅冰倩也感受到了宋諾諾的麻木，她從她的身上抬起頭來，支著半邊的身子，小心翼翼地看著麻木的宋諾諾。
宋諾諾不答，似乎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倒是外面推門而入的人，雙手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粥，跨過門框，微頓，抬眸嗔怪地白了眼傅冰倩，輕柔的聲音中帶著長者的威嚴，「胡鬧。」
傅冰倩倒也沒有轉身，對著宋諾諾俏皮地吐了吐舌頭，「被罵了，環環，你得幫我扳回一城。」說著，撒嬌得孩子似的，去推宋諾諾的手臂。
「找我算賬的事情，你可以放到以後，現在先讓環環吃飯，我看她定是餓了。」蔣飛將碗里的粥放到桌子上，往床邊走過來。
傅冰倩拍著頭，怪自己疏忽了，「怎麼這麼香，我也餓了。」
從宋諾諾的床邊一下子坐了起來，也來不及穿鞋，就湊到桌子邊，眼裡散發著貪婪的**，就好像是從未吃飽，曾經被虐待一般。
「廖天磊還真懂得養人，一段時間不見，你的食量可是漸長啊。」蔣飛對傅冰倩的表現有點錯愕，倒是也很欣慰她的轉變。
他曾經還對著傅冰倩跟宋諾諾兩個人開過這樣的話，女孩子就應該多吃點，看著有氣質不說，就算颱風來了，也扛吹。
別的女人吃的少，是為了減肥。
在他身邊的兩個女人，吃得少，是因為她們的心裡都裝著事情，便沒了食慾。
他也想過，能有一天做小雲諾真正的爸爸。
但一切僅止於想，他知道宋諾諾的心裡惦念著誰，他也知道只有她能跟沐雲在一起，才算是真正的幸福。
所以，那日沐雲過來的時候，他願意把小雲諾送回去。
當沐雲的手下過來的時候，他心甘情願地從這裡離開。
卻沒有想到的是，就因為他們之間如親人般的感情，終究還是激起了男人的霸佔心裡，終究是沒讓他邁過這道坎。
「啊~~~~」蔣飛無意的一句話，讓傅冰倩心下一驚，轉身看著一直沉默不發一言的楊茜，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從裡面放射出來的光束，總是讓人感覺到幾分的閃爍掩瞞，「那個……」
像是遍不下去了，反倒是有了惡人先告狀的架勢，插著腰，瞪著蔣飛，「那還不是跟你生活了這麼多年，吃慣了你做的東西，比較懷念嘛。突然再次吃到，就多貪了幾口唄，這還要被你念叨。」
雙手從腰間改為環胸，從鼻腔內蹦出一個哼字后，便把頭朝著放碗的桌子相反的方向揚去，「我才不稀罕呢。」
最後，倒是她自己先忍不住了，撫著咕嚕咕嚕作響的肚子，抿著嘴唇，眼角時不時地往粥碗里瞟。
都說別人剛懷孕的三個月，是吃什麼吐什麼，一點都沒有胃口的。
她卻是反其道而行，不止是沒有孕吐，反而是食量大增，尤其是那個脾氣，真的是有時候連自己都感覺忍受不了自己了。
有時候意識到了，會在心裡告誡自己，下次在跟廖天磊說話的時候，要忍住一些。轉角才剛遇到廖天磊，原先在心底里做好的建樹，便像是一縷輕煙一般，只幾個步伐便飄得煙消雲散了，便又再度對著他亂髮脾氣了。
被母親看到了，也會尷尬地對著廖天磊笑笑，隨後便會拉著傅冰倩，走到一邊，低聲卻嚴肅地斥責，『即使是對著一個深愛你的人，也要懂得把握分寸，不能太過驕橫無度了。』
好幾次，她就要張口對自己的母親說出這個天大的好消息了。
但，還是很努力地給憋了回去。
對，她終究要對自己這麼多天的行為，給他一個最完滿的解釋的。
「好啊，既然你不稀罕，那一會兒要有勞楊茜幫我消滅那剩下的部分了。要不然倒掉還真的是怪可惜的呢，你說對吧，楊茜。」蔣飛說。
楊茜聳聳肩道，「我願意效勞。」
「什麼？」傅冰倩急得跳腳，卻也表現得一臉興奮，「真……真的？」看來真的是餓得夠嗆了。
跑過來，雙手換上蔣飛的手臂，一頭宛若瀑布的直發，在蔣飛的肩頭蹭來蹭去，完全忘記了幾秒鐘之前，自己曾經說的話，「我就知道鐵鐵最好了。」
「環環，我剛才可是聽到有人說不稀罕的，你說我應不應該讓她吃呢？」蔣飛像是完全不清楚宋諾諾剛才一直以來的精神狀況似的，像是往常一般，希望宋諾諾能夠給他們做一個公平的裁判。
倒也奇怪，宋諾諾竟然自己掙扎著從床上坐了起來，精神不是很好，可笑容卻仍然可以窺得美麗的影子，無奈地看著眼前兩個打嘴仗的大小孩兒，轉眸歉然地看了看楊茜，其中的意思，楊茜是讀懂的，她說，讓你看笑話了。
然後，對著蔣飛跟傅冰倩兩個人說，「還是給她吃吧，難得這麼嘴刁的人，還願意欣賞你的作品。」聲音干啞輕淺，在聽的人耳朵里卻是生出了一種美好，就好像是行走在沙漠中極度乾渴的人，突然發現了一片綠洲。
那種情，那種緒，無以名狀。
默契讓三個獨立的個體，像是一個人似的，都明白對方心中的想法，對於宋諾諾的表現，傅冰倩並沒有給予太大的反應，反而是將鬥嘴繼續到底，「還是環環對我最好。」
「好，好，好。」蔣飛連著說了三個好字，其中的語氣，多了幾分被『欺壓』的無奈，更是透著一種哥哥對妹妹的寵愛，還帶著幾分欣慰，「那就拜託楊茜給環環端粥了，我得先出去餵飽這個饞貓了。」
「好，你們去吧。」楊茜看著三人獨特卻又異常溫馨的相處方式，欣然應允了下來。
傅冰倩是挽著蔣飛的手臂走出去的，走出去的時候，還貼心地幫宋諾諾帶上了門。
「聽說，有女孩子向你表白？」走出一段距離，傅冰倩狀似無意的問。
蔣飛不答，反問，「聽誰說，廖天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