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鳳凰復來,芙蓉猶在
杜允整理了這近十年來的所有宗卷,發現至國相死後一月,皇城內便陸陸續續的增添了許多宮婢宮奴等,且本來沒必要的官職望帝打算剔除,但又不知什麼原因又留下重用了,杜允心生疑惑,趕緊向望帝秉明。
此刻巫師也才到,杜允不敢莽撞,得到望帝首肯,他這才將心中疑惑道出。
:「說起此事來我也查出了相似漏洞。」
:「有何不妥,巫師請講。」
:「近幾日我查訪皇城各個人員調動卷宗,發現至國相發喪半年來,守城的軍隊換了一批又一批,且許多沒要緊的官職宦臣都是由帝儒堅持下來的。」
望帝雙眉緊皺,良久才嘆息一聲!
:「這丫頭與她姑姑的感情向來和睦,但她的性子不會參與其中,怕是靈姬的一意孤行也未可知。」
望帝說完!便趕緊吩咐巫師將皇城中的可疑之人清理乾淨,甚至只要是國相離世后所有來皇城當值的仆子丫鬟護衛全部剔除,且沒必要的職位宦臣也都拔除。
此舉看來,望帝是決議要給都城來個大換血。
杜允細思之後趕緊附議:「父君三思,此次若突然大肆清理,只怕會弄的族人們人心惶惶,況且一旦清理乾淨,皇城內必然缺失,如若彼時再承旨招納賢士或調選奴僕等,恐某些有心之人混入。」
:「巫師可有何看法?」
只見他恭敬行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君將此事交付與我,自然不會辜負君之重任,請君稍待幾日,我定當辦的妥帖。」
見他如此十拿九穩,父子二人再無疑慮。
在望帝實行一切作為之後,其靈姬夫人手下暗探冒死將消息通知給了初堇揚,本來就每況愈下的身體實在經不住最後的壓力。
:「君主此舉想來是察覺到了什麼?母親受困於內殿,我怎能安然於榻。」
初堇揚話音剛落,那紅衣女子便帶著重傷突然闖入摔倒在地。
不待仆子將她扶起,一股濃濃的血腥味破口而出,看似傷的不輕。
好在初堇揚身邊兒的心腹嬤嬤會些醫術,為不讓人起疑而露出馬腳,只得略為之處理傷勢。
待到一切完畢,初堇揚方問道。
:「何人所為?」
紅衣女子自責萬分,捂著疼痛的傷口吃力的回話。
:「是奴莽撞,未與您商量便擅自營救靈姬夫人,不曾想,卻落入蒲卑的圈套,險些害了夫人,也險些葬送掉自己的性命。雖僥倖逃脫,但也落得重傷。眼下蒲卑已經將靈姬夫人埋下的暗探全部清除,若要救人,只得靜待時機,切勿妄動。」
這紅衣女子名喚紅拂塵,姿色生的頗魅,舉手投足之間無不是透露著嫵媚妖嬈的姿態,幼年因家族破敗險些被餓死,偶遇靈姬夫人被救,轉而送往醫谷坳學藝,五年前才被接回景王府為靈姬夫人辦差。
在這種饋贈的恩情下,紅拂塵也就十分衷心,更別提什麼大奸大惡,只要靈姬夫人吩咐,她無有不聽從的。且心愛於初堇揚,勢要嫁他為妻,只是不敢宣於口罷了!
是夜!一男一女黑衣蒙面先後潛入皇城內殿。這二人輕功了得,來去無蹤影,其速度之快,若非一等一的高手,只怕想觸及二人衣角都難。
初堇揚本想偷偷瞧一眼靈姬夫人便罷!誰知她穿戴整齊正坐在梳妝台旁等待他的到來。
見她消瘦了一圈,且臉色蒼白無力,想來是為自己操心過度。初堇揚頓覺自己無能不孝,猛然跪於地磕頭,羞愧萬分的說著自責之語。
靈姬夫人再也綳不住那嚴肅要強的神態,迅速將之扶起,淚眼婆娑,一切言語竟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初堇揚趕緊寬慰,以免自己的母親憂鬱傷身。
:「你深夜前來,實在危險,乘君還沒有任何動作,趕緊離開才是。」
:「請母親忍耐幾日,兒子定然想法子救您出去。」
靈姬夫人不忍兒子冒險,只淡笑道:「眼下君已將整個皇城血洗了一遍,所換的也都是他自己的親信,你莫貿然出手,好歹君念及兄妹之情,對我也是很寬待,你勿掛心,時日一久,君自會將我放出。」
雖說是寬慰之語,倒也有幾分事實道理,初堇揚思量片刻,只得暫時忍耐。
:「母親提醒的是,兒子定會謹記。」
母子二人說了好一些話這才不舍的分別。
離開之際,忽想起來時與另一黑衣人擦肩而過,心中疑慮,便四處探尋。
果然,不出半柱香,在後殿鳳凰閣外碰見了鬼鬼祟祟四處張望的黑衣女子。
這女子身姿曼妙,輕功卓絕,一對烏亮的大眼睛晶瑩透澈,宛如兩潭秋水似星辰,周身還散發著淡淡的芙蓉花清香。只見她手持玉簫穿梭於眾多殿宇之內,似乎在尋找重要目標。
索性在百米之內已然察覺出初堇揚的氣息,本想逃離,卻被速度更快的初堇揚攔住去路,黑衣女子暗道不妙,今兒想要安然無恙的離開皇城看來是不可能了。待到初堇揚靠近不足十步距離,黑衣女子先發制人,且使得一手好劍法,招招攻擊人的致命點,初堇揚則輕功稍遜,但武功卻更高些,雖只是以摺扇對抗,但招法變化莫測,黑衣女子竟有些吃力起來。
足足一炷香之後,初堇揚方能騰出空隙欲在三招之內製服黑衣女子,只是沒想到此刻畫風一轉,玉簫斷成兩節,而另一端則是一把極其鋒利的利刃,出手之快險些將他刺傷。
自古女子力弱,想要對付比自己還強大的對手自然沒有勝算,按理,黑衣女子是占不了上風,偏偏她的招式專門攻擊人的各個要害的穴位點,眼下唯一辦法便是消耗對方體力方能得勝。
初堇揚覺得有趣,眼下又來了興緻,好勝心又起,非得要與之纏鬥不放手。
只是皇城內的高手護衛也不是吃素的,觀看了許久都有些不耐煩了,各個都想大展身手,畢竟敢闖皇城的人極少,切磋的機會也為零,好不容易來了兩個下酒菜能不著急么!
此時已過三更,巫師應邀與望帝暢談了大約一個時辰左右。
巫師輕輕抿了一口茶,隨後漫不經心的觀望了一眼月色,見時辰已晚便想辭別。
:「今夜的戲可是寡淡?巫師竟也覺得無趣。」
巫師如是望帝肚子里的蛔蟲,即衷心又會辦事,因此也深受他的信任,更得百姓們尊崇,單單就他一個眼神,足以了解其深意。
:「君猜這二人是誰?」
望帝冷冷一笑,思慮良久,只猜出了初堇揚,那黑衣女子怎麼猜也猜不出來。
:「這女子輕功了得,其招法似曾相識卻又不大相同,尊實在猜不出了。」
巫師聽罷!只微微一笑。
:「君可覺得,這女賊與那日來救靈姬夫人的紅衣女子所用的招法有些相似?」
望帝細看之下還真覺得如是,只是此女雙眸清澈明亮似一汪春水,而紅拂塵的則更加凌厲殺氣騰騰。
望帝見時機成熟,便輕輕揮袖,百來號精銳猛然奔赴而去,此刻的他們如同破了牢籠的惡獸,各個牟足了勁兒的捉拿賊人。
纏鬥不過半個時辰,二人均體力不支,望帝與巫師正看得起勁之時,黑衣蒙面女子神思斗轉,心上一計,一面迎敵一面緩慢向初堇揚身旁退去。此刻所有精銳匯聚一處,有些抵抗不住的初堇揚被黑衣女子的作為逼的懵圈。
初堇揚薄怒,怎奈迎上黑衣女子那皎潔的神色,似乎是在嘲笑自己一般,一雙靈動的眸子,本該清澈明亮的丹鳳眼,此刻卻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眼色。
待初堇揚將她心思猜個明白之時,人已經縱身躍入黑幕中,輕功之好,片刻便不見了身影。
好在望帝指令要活口,這才讓初堇揚乘機逃走,望帝幽幽嘆息一聲,揮袖之勢,精銳們瞬間不見蹤影。暗衛們如同黑鷹,來去都無聲無息。
:「君就這樣放過二人?如若不斬草除根,恐生後患。」
:「不急,他們——還會再來。」
望帝說完,便揚長而去。
眼下天色漸亮,初堇揚還未合眼小憩片刻,紅拂塵便已然準備好早膳奉送而來。本就不喜柔媚病嬌性格的他,一眼都不想多瞧她一眼,況且這丫頭毫無良好的三觀思想,只一味的聽從或誘導自己母親犯錯,暗地裡也不知做了多少見血的事,若不是看在靈姬夫人的面子上,早想將她踢出府去。
而紅拂塵全然不知初堇揚有多厭惡自己,將他的不待見只當是內斂羞怯所致。
:「今日見少公爺神色憂鬱,可是夜裡未休息好?」
初堇揚盡量與紅拂塵保持著禮貌距離,對她倒也尊重。
:「昨日夜裡探望母親回來有些晚罷了!」
紅拂塵嗅覺極其靈敏,只微微那一瞬,便已聞得初堇揚身上那一股芙蓉清香,她眉頭一皺,神思瞬間警覺,心中不免疑惑,暗附道:「難不成是師妹?她下山來做什麼?還是說師父改變主意了?」
初堇揚見她出神,故而輕咳一聲打亂她的思慮。
:「你且回吧!」
紅拂塵猶豫片刻,不死心的上前詢問。
:「少公爺可是在夜裡遇見了什麼人?」
初堇揚淡笑著搖了搖頭,並漫不經心的看起簡書來。
紅拂塵無奈,只好恭敬的行禮退避。
在望帝清理皇城內的細作時,有這樣幾個人,不是宦臣一派也不是靈姬夫人一黨,那麼唯一一點便是皇家子孫了,自古為皇儲爭奪的血腥場面比比皆是,望帝知曉此事也並不覺得意外。
:「真是養的一批好狗,到這節骨眼兒了也打死不招供,不愧是尊的好兒子。」
巫師將一干人等的名冊再次仔細核對了個遍,雖無遺漏,但也讓人實在費解。
:「君是疑慮各位貴子?依老臣看來,此事還有漏洞。」
:「自古這樣的事還少了?這幾個不成器的,還想謀權奪位,看是翅膀硬了心也大了。」
:「君打算如何處置?」
:「尊這妹妹倒是厲害的很,謀權倒罷!復仇也罷!居然攛掇著尊的兒子一個個爭權奪利,你親自派人瞧著,尊倒要看看那一個不知死活的孽障敢犯渾。」
巫師領命不敢懈怠,日日夜夜在暗處排查,就等守株待兔。
只是幾個皇子突然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各個守著規矩不敢破,就怕一個不小心被按上謀逆的罪名。
望帝到也不急,只放出話去,以靈姬夫人不堪重刑吐出供詞,故作在殿中又氣又抑鬱的模樣。
果然,皇子中有人坐不住了,加之望帝知實情而不發作的隱忍下反而讓他坐立不安,欲有所作為。
想要在望帝的眼皮子底下調兵遣將是不可能的,唯有杜允手中的兵權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有所派遣,只是一時間無法全部彙集,況且巫師暗中盯得緊,唯有孤注一擲。
只半個時辰,杜允便已將整個內殿圍了個水泄不通,巫師見狀趕緊暗中調派精銳趕來。
對於杜允的造反,望帝似乎早已料到,見了他氣勢洶洶而來,反而將心中的大石落地,畢竟兒子眾多,有勢力有實力的大族亦有,若只是個蠢兒子還好對付,要是旁人恐怕就難辦了。
這一點,杜允也很疑惑,故問之:「父君似乎對於兒子的到來並不感到奇怪,還是一如既往的神定氣閑。」
望帝冷冷一笑,也不搭話,只不緊不慢的品茶起來。
杜允有些慌張,畢竟他這個老父親是出了名的老謀深算,手段高明且喜怒不言於表的主。
:「如此看來,父君定然知曉兒子與姑姑的作為,只是可惜,姑姑算不過父君,更撼動不了父君,如今已是階下囚自身難保,兒子本來不想這麼早出手,怎奈姑姑招供,不得不先行一步棋。」
望帝聽罷!不怒反輕描淡寫的說道。
:「你姑姑並未說出一言半語,何談招供?我兒深居簡出,連消息也不靈通了!」
杜允心知不妙,細思片刻,猛然醒悟,此刻慌的低下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看來是兒子太急躁了,居然畏懼父君的威嚴而未曾打聽消息的真偽,但兒今日之舉已無退路。」說完便下令斬殺殿中所有族人,且將望帝活捉不得傷其分毫。
事關身死,但卻見他面不改色,穩坐泰山,依舊悠閑的品茶賞菊,好生愜意。
也是高高在上的他,絲毫不被這血腥的場面所影響。
杜允心裡也犯著嘀咕,只是時局不允許他打退堂鼓罷了!果不其然,不知從何處殺出百名暗衛來,且各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想要一時活捉望帝,甚難。
不到半個時辰,巫師帶領一批精銳及時趕來,瞬間制服杜允等人,暗衛們見局面控制,又突然消失在眾人眼前。
望帝無奈的掃了一眼這個令他失望的兒子,只揮了揮袖,一群仆子會意,趕緊收拾殘局,連同他手中的茶水也重新換過,此時殿堂恢復如初,好似剛剛的血腥的場面從來沒有發生過。
而杜允手中另一支趕來的軍隊在城樓下便已被逼停。
:「君有令,爾等敢闖者滅族,知錯者不予罰。謀逆者已伏誅,唯恆王尊貴不重處,餘下膽敢不服,全族謝罪。」
為首的扶青將軍只一句話便將之勸退。畢竟性命大過於天,何況還是全族,這樣玩兒命似的造反,恐怕大半的人都是不敢的。一眾叛軍只能逃命般的回歸自己的崗位。
望帝雖十分不悅,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處置了殿內叛軍后,只發落了杜允禁閉。
並非他仁慈,只是不願意自己親手了結他的性命罷了!
今日夜裡,巫師破天荒的送來吃食,雖無一言半語,但神色頻頻透露出惋惜。皇族中的孩子們都是他看著長大的,感情倒也深厚,心裡不免五味雜陳。
杜允望著巫師欲離去的背影,忍不住說了一句:「父君對我怕是失望的吧!」
巫師無奈嘆息!
:「你母親過世的早,又沒有大族幫扶,君憐你孤苦,又怕你被算計,這才給你兵權,重用你,為你鋪路,可偏偏你卻是那個最傷他心的人。」
巫師說完轉身即離去。
杜允悔不當初,更不該聽從靈姬夫人的挑撥,如今這般田地只怕生還無望。思量許久之後,打碎食碗割脈自盡了。
暗中瞧著這一切的巫師,不免流下淚來,皇家無情,自來如此!
巫師冷冷一笑!心中暗附:「君果然心思深沉。明知無論他如何處置,以杜允的心性都會以死謝罪,便只是禁閉,落得個仁君慈父的名聲。」
回到內殿,望帝瞧著窗外的月色略顯落寞,或許他心中還是心疼這個孩子的吧!
:「這孩子怎麼樣了?是否胃口還佳?」
:「已經以死謝罪。」
望帝心知結果,便只是唉聲嘆息!
:「天色已晚,君該安寢了。」
他並未理會巫師,招手令其走上前來,欲言又止的舉措讓巫師有些費解,但不好細問,只在一旁站著等他發話。
良久——,望帝這才吩咐道:「事已至此,尊也不想再追究,明兒你親自護送靈姬回景王府。」
巫師聽罷!一陣錯愕,遲遲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謀逆之罪不是小過,輕易放過連他巫師都覺得不妥何況是帝王。
望帝望了望不甚明白的巫師,只淡淡笑了笑。
:「當初的過錯雖不是尊故意為之,但也是尊粗心造成,國相死的冤枉,那尊便拿自己兒子的命來償還她吧!」
巫師無法,只得聽從望帝的旨意去辦。
待靈姬夫人平安歸家,巫師只稍稍勸導了母子二人幾句便要走,初堇揚也不強留請茶,親自相送至府外,待到初堇揚轉身欲回府時,巫師突然將他攔下。
:「巫師有話請直言。」
:「少公爺從小便身患疾病,經過此事,想必你也該好全了吧!」
初堇揚淡笑,只微微向巫師行一禮便回了屋。
:「兒子不孝,讓母親受苦了。」
說罷!愣是磕了三個響頭才罷!
靈姬夫人心疼兒子,哪裡還管以往受的委屈。
:「此事已罷!往後莫再提了,只是我兒消瘦了許多,實在讓為娘心疼。」
母子二人說了好一會兒互相寬慰的話才作罷!
望帝心知母子二人所作所為不過是為國相復仇,一個裝柔弱一個裝病。眼下敗露,雖無人提及,但皇城內各個是人精,心裡清楚已足夠,以至於再無官員或各大家族與靈姬夫人一脈親近,更是鮮少得到望帝重用,此時景王府冷清的如快凋零的枯木……。
隨著一年一度的皇家狩獵日將至,卻與往年不同的是,不但各家宦官貴子貴女齊聚,連同皇子王爺也一個不落的參與。此次的深意,望帝是有盤算的,這其一便是藉此為嫡長子選妻,本來選妃這種事應當望帝與幾個心腹老臣定奪便可,只是後來想起自己與君后因政治聯姻的不幸,故不願兒子也走上自己的老路,這才舉辦了如此耀眼的狩獵活動。其二便是考量各大家族的青年才俊,若是刊用者也好收入朝中重用。這第三是為了寵妃茹沁,念她思念故土整日鬱鬱寡歡,只得想出這麼個法子讓她開心開心。
望帝本想將狩獵地選在青城山,但由於路途太遠,巫師便建議選址在羊峒,眾臣議定之後,由扶青將軍先往,一是安撫百姓莫驚慌,二是勘察地形,確保無異樣,一切待定才以三千軍力保證此處安全,三日後望帝等人方能啟程。
都城繁華富饒,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街道四處各業各行做的是風生水起,外貿之發達,少不了各國商賈,也免不了事故頻生。
辛荑閣實為酒樓,生意每日都爆滿,來的人也絡繹不絕。這酒樓最讓人熟知的便是林嬸,善處理人際關係,勻叔掌柜善算計,在他手上過的賬本沒有一處紕漏,乃林嬸之夫,二人年紀均已五十有六,再有便是賬房先生——苦有為,使得一手好籌算,正當年的年紀便為人謹慎摳門兒,善示弱的性格。其次便是一些仆子跟店小二。
而酒樓真正的幕後閣主另有他人,只是旁人不知,甚至以為林嬸夫婦才是辛荑閣的首要人物。
且林嬸演技極好,逢人便是老鴇似得嘴臉,一旦往後院對著自己的主子便一副老成持重的老婦人。
辛荑閣的幕後閣主雖是位姑娘,但身份神秘,來去均是無隱無蹤,也不肯見陌生人,除了林嬸偶爾能見真容,其餘回稟事宜均只能站在屏風后。
房中琴聲委婉連綿,猶如清泉至幽谷中蜿蜒而來,緩緩流淌。此音動聽,林嬸不忍打擾,等了半刻鐘,琴音方落,林嬸這才回稟!
:「姑娘,老身方探聽到,蒲卑君三日後與群臣宦官前往羊峒,君后、茹沁夫人也同行。」
:「有勞林嬸。」話音剛落,琴音響起,林嬸知趣而離開。
羊峒野物甚多且品種各類數不勝數,視為狩獵聖地。
眼下這場面,除了左政史與傅少師因替望帝處理政務不得來外,唯靈姬夫人稱病未到場,其餘倒是來齊全了。
巫師乘望帝高興,趕緊上前詢問。
:「不知今兒君賜於何彩頭?」
望帝思來想去,隨即將自己親身佩戴的長劍置於桌前,這是他最引以為傲的東西,陪他征戰沙場過也陪他走過無數名刀暗箭,更為他斬殺過叛臣賊子,別看它經歷幾十年血腥,但鋒芒依舊不減,比任何值錢的東西都貴重。
眾人心知此物的來歷,也知它如何的寶貝,更明白它還象徵著身份,以至於各個都雄心勃勃。
望帝揮手示意,奴僕趕緊附和:「今日彩頭——滄挹,請各位貴子以備就緒,多者為勝。」
奴僕報備完畢,另一仆子趕緊將籠子里的百來只鳥兒放飛,望帝手持弓箭,三箭齊發,發發致准,三隻鳥兒落地,狩獵開始。
眾大臣多數年紀漸長不敢馳騁,只與妻女一處向望帝敬酒恭維。
望帝掃了一眼整個圍場,除扶青將軍為護安全守在身旁外,便只有初堇揚與史邑長子——凌逸南在一處飲酒。
巫師會意,趕緊將初堇揚請了來。隨著這小子的挪步,在場多數少女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跟著移動,雖不敢表現的明目張胆看帥哥,偷偷摸摸還是可以的。
初堇揚恭恭敬敬行禮:「君萬安。」
:「是尊的彩頭太少?怎的不與之同往狩獵?」
:「回君,小臣大病初癒,母親再三叮囑不可勞累,無奈不能與眾貴子同樂。」
望帝輕輕點頭不與為難:「你母親近日可好?」
:「拖君福,均好。」
望帝心中好不是滋味,從什麼時候這傢伙跟自己如此疏遠了,想當初初堇揚幼時,一步都不願意離開自己的身旁,感情比親兒子還來的親,突然間就都變了樣,暗自感慨萬千。
:「男子漢大丈夫,那能一絲魄力也沒有,不過是生了一場病,有什麼不好動彈的,年紀輕輕可別憋屈了自己。」說完便命養馬的太卜挑選了兩匹好馬。
望帝起身拍了拍初堇揚的肩膀,並淡笑道:「記得幼時你常像個跟屁蟲一樣賴著尊教你訓馬,好不容易教會了,你卻重病卧床,今兒要看看尊親自教導出來的徒兒馭馬術如何了?」說完便第一個上馬等待初堇揚回復。
望帝心情極好,便不好佛了他的面子,只好上馬跟隨馳騁而去。
初堇揚箭法精湛,望帝也絲毫不輸,此時的二人如同尋常師徒一般較量,無君臣之別。不到半個時辰,野兔、鹿、山雞、狍子等,已經被二人獵得差不多了。
此刻空中盤旋著一隻雄鷹。聽那高昂的叫聲,舒展著一對大羽翅,想來還是一隻肥碩的獵物。
初堇揚正是興起的時候,拿起弓箭就要準備射下,望帝則當仁不讓,比之速度更快一些,即刻射中落了下來。初堇揚無奈一笑,只好讓給這位君主咯!
望帝興緻沖沖,撿起獵物就要向初堇揚炫耀之時,身後突然竄出一隻壯實碩大的野豬來,好在奔跑速度較慢,初堇揚趕緊備好弓箭一擊即中其臟腑點。
起初初堇揚比端的方向正是望帝,作為君主的他確實也害怕,想想初堇揚會不會為了他父親而謀殺自己,好在初堇揚明白是非,更懂得責任二字,雖恨卻不會謀逆弒君。
望帝心中石頭落地,卻不會將心思展露於表,所以根本看不出他太多波動的情緒。
望帝呵呵一笑。
:「尊得一鷞鳩,堇揚得一毫彘,這局倒是平手。」
初堇揚無奈一笑,年紀大了臉皮也厚了,明明自己救了他唉!況且野豬本身不好射中,偏一點都不行,且脾氣暴躁,一旦拿捏不住可是會攻擊人的,這麼大的功勞居然給平局了。作為晚輩也就讓讓他這位長輩吧!
:「既未分出勝負,咱們再來一局,可別讓你這小子怨尊欺負弱小。」
初堇揚不由得輕笑,眼下這一幕可不是在明目張胆的欺負弱小么!
好在身邊兒的老僕子心疼望帝這身老骨頭,趕緊勸說道:「君今兒與少公爺狩獵格外的高興,奴本不敢阻攔,只是方才茹沁夫人身邊兒的仆子來回稟,時辰已到,各位貴子已經在圍場候著了,還請君回程休息休息罷!」
望帝無奈的笑了笑。
:「你這老東西,怕擾尊興緻受罰,只一味的拿茹沁夫人搪塞。」
奴僕附和一笑:「老奴不敢。」
望帝瞧了一眼天色,確實已過時辰,便趕緊帶著初堇揚回到圍場。
左政史的嫡子——蕭玉寒獵得最多,傅少師幼子——傅紹亭緊跟其後,其次便是冷將軍庶長子——冷牟,餘下收穫都還不錯。
望帝大悅,將滄挹賞賜給了蕭玉寒,此等封賞只怕這小子心裡已經樂開了花吧!
隨後第二輪即將開始,燕射不單單隻限於比賽形式,也是一種修身養性培養君子風度的方法,也是中場休息的娛樂。其次便是棋弈,不論男女老少或是地位高低皆可切磋一二。話說人生如棋,子落如布局。
此次秋遊狩獵的深意君后雖未向自己的兒子——杜瑾提起,但他心裡明白,從小不愛熱鬧的他又恰巧最近偶感風寒,覺得疲累,也就隨便找了個由頭離開了。
圍場後山風景怡人,站在高山上似一覽眾山小之感,杜瑾心悅,便不知不覺的小憩了半刻鐘。
幸而身旁跟著的仆子觀時辰提醒道:「起風了,您該回去用藥了。」說完!便使喚貼身婢女為其披上披風才罷!
杜瑾不悅,這老僕子是君后的心腹,時刻教導自己卻如同監視。
本想靜下心來欣賞這大好河山之際,忽聞遠處有歡聲笑語聲,杜瑾忍不住前去觀望,對於身後喋喋不休提醒自己的老僕子一絲也不在意。
原是一姑娘手捻芙蓉花枝,用劍法的招式舞出了別樣的風姿,此女面容姣好,個子高挑稍瘦,只是衣裙過於淑女,有點兒影響發揮,倒也頗有些英氣。
只見姑娘騰空躍起,來了一招天女散花,此見猶如仙子踏芙蓉花海而下,怎奈芙蓉園中地面石子頗多,一個沒站穩不但崴了腳還險些摔了下去。
幸虧杜瑾有些武功底子傍身,一個縱身起躍之勢便將之摟入懷中,平安無恙。
姑娘有些羞怯,趕緊推開那溫暖的懷抱,也來不及詢問其姓氏身份,匆匆忙忙行禮道謝之後便風似得跑了。
杜瑾覺得有趣,便向身邊兒的仆子問道:「誰家的姑娘?」
:「太卜葉震幼女——葉青璃,不過聽聞這位少主子文靜嫻雅,今兒一見卻不似外傳的那般。」
杜瑾幽幽一笑,他以前自詡清高,從不相信一見鍾情一說,更不屑於閨閣女子舞劍弄槍的,認為女子該是知書達理柔情似水的模樣,今兒見了別樣的女子,反而喜歡欣賞的緊。
:「天色見晚,您該回了,若是君后怪罪下來,奴十個腦袋也擔不起,還請您體恤。」
杜瑾倒是沒給她個好臉色,隨即大步向前行去,將這啰嗦的老僕子甩的老遠。畢竟是會武功的人,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自然追不上年輕人的速度,只見她一邊兒追一邊兒氣喘吁吁的喊人等她,看著好生可憐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