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瘋魔
一個喝醉之人，無論做什麼瘋魔的事情看起來都是正常的。
梨園裡正在唱戲，聽了一會兒，溫書意就覺得無甚趣味。
耶耶呀呀的，也不知溫小小為什麼喜歡聽這種東西。
梨園外面有一棵大樹，枝繁葉茂，溫書意丟下葉敬秋，自個兒往上一躍，整個人被淹沒在一片綠色里。
葉敬秋是真的醉了，醉得不省人事那種，他只知道書意妹妹突然不見了，是他弄丟了書意妹妹，因此在底下十分著急，到處轉圈圈，嘴裡不停喊「書意妹妹」。
梨園並非任由人隨意出入之地，葉敬秋很快就被梨園之人發現了，被趕了出去。
溫書意躺在書上，眯著眼看葉少俠是如何被拖走的。
葉少俠大概是真醉糊塗了，幾個毫無修為之人便把他給抬走了，他就像一條鹹魚，只會瞎撲騰兩下，就任人宰割。
溫書意躺在樹的最高處，想著從這裡摔下來會怎麼樣？能有多少人知道？
想了想，腦子突然有些清醒，往下看這樹，並不高，而攀枝花最高又最有名的樹在哪裡？
溫書意覺得自己是真的醉了，竟然現在才想到那顆姻緣樹。
眨眼之間，大樹上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再一眨眼，又出現在不遠處的街頭。
她的目標明確，直奔姻緣樹。
既然喝醉了，便做一些醉鬼才會做的是吧。都說酒後吐真言，酒後的自己大概才是真實的自己吧。
溫書意想知道真實的自己是什麼樣的。
會不會更瘋？
不過短短一柱香功夫，溫書意穿過大街小巷，終於來到了姻緣樹下面。
她抬頭去看姻緣樹。
這樹是真的高大粗壯，如果從上面摔下來，也不知道會不會把腦子摔壞，四肢不遂，大概也只有試過才知道。不過溫書意自己可以確定的是，如果從姻緣樹上摔下來，不出半個時辰，這件事在攀枝花肯定會傳得人盡皆知。
溫書意走到一對年輕情侶面前，說：「二位好，我叫溫書意，很高興見到你們。」
小情侶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兩雙眼裡都是警惕，男子還將女子護在身後。
溫書意也不在意，一笑而過後，便轉過身。
她縱身一躍，幾個起落之間，落在了姻緣樹的最高處。
還沒落穩，就看見樹上站了個人，這人一身白衣，乍一看讓人差點兒誤認為是鬼。
溫書意慶幸自己不怕鬼，才沒有一失足從樹上摔下去。如果那樣的話，效果是達到了，但絕對不會是什麼令人回憶美好的事情。
兩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溫書意麵色不善地看著白衣人，掌心中的靈力凝結成團捏在手裡。
再仔細一看，這白衣人是一個白眉白須的老者，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白的，看起來倒是有些仙風道骨的敗類模樣。
「你所祈求之人並非良人，你所做一切不過都是徒勞，又何必執著呢？」
老者開口，他說話的聲音並不低，底下人卻完全沒有反應，而且聲音清越，聽起來好似三十多歲的男人嗓音。
這人在她完全沒有注意的情況下布置了隔音結界。既然能在她毫無所覺的情況下布下結界，此人實力不容小覷。
溫書意更加警惕此人。
溫書意道：「惟願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而已。」
老者道：「強扭的瓜不甜。」
「那我種豆即可。」
老者嘆了口氣，道：「年輕人，你們並非有緣，你亦對他無意，何苦如此？你前幾日與他掛的紅色絲帶如今已被風吹走，並未掛在一起，天意如此，何苦來哉？」
「我高興。」
老者生氣了，橫眉冷豎，冷哼一聲：「倔，我教你個法術吧，一年之期滿了，你可以試著用此術尋找你命定之人。」
溫書意：「……不需要。」
老者翻了個白眼，說：「你不必對老夫如此警惕，老夫對你沒興趣，就是覺得你這人太礙眼，看不過去想要提點幾句罷了。」
「多謝前輩，不必。」
老者這下真生氣了，臉徹底冷下來，他手輕輕一揮，溫書意感覺腦子中突然出現了一個術法的結印方式。
「老夫想要提點你，斷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你用此法，便可以看到自己身上的紅線與何人連接在一起。」老者說完，眼睜睜在溫書意麵前消失不見。
這天地間，即便如元清仙君這樣被成為天下第一劍的強者，似乎也沒有這種憑空消失的能力。
而元清仙君已經活了幾千年了，若非飛升通道被毀壞，元清仙君早就飛升了。
這人似乎比元清仙君還厲害，難道還是個神仙？
溫書意試著用了那法術，便看見自己右手上有一根細小的紅線，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
這就是傳說中的紅線嗎？
原來這世間真有這東西，古代神話傳說里，月老掌管世間姻緣之事，有緣之男女，於月下老人以紅繩相繫於男女手上。
溫書意四處看了看，確定這棵樹上再沒有別人，她才隨便找了處寬大粗壯的樹榦躺了下來，翹起腳晃悠著，思考剛剛所見所聞之事。
老頭兒是什麼人？跟他說這些又是何意思？
老頭兒的意思是說她和清知有緣無份？
清知的天定姻緣是鍾瓊瑤，這個溫書意知道，而她自己也有命定之人？
那這個命定之人又在哪兒？
溫書意覺得有些煩。
之前就知道自己遲早得甩了清知，可現在知道清知確實與她無緣，即使告訴自己一個來歷不明的老頭兒說的話不可信，心裡卻總感覺很不爽。
想打人。
溫書意閉上眼睛，任由自己在樹上打滾，最好能滾得真實些。
樹下相約的小情侶一個個瞬間抬頭往上看，只聽見上方樹枝不停地斷裂聲。
樹下之人頃刻間散了個乾乾淨淨。
緊接著，就看見樹上掉下來個人。血肉模糊，嘴裡面還在喊：「小仙仙。」
「小仙仙，我愛你，不要離開我。」
她嘴裡不停地念叨，當她躺在地上濺起一地的鮮血，嘴裡還在喊「小仙仙」。
她雙目緊閉，渾身上下全是被樹枝刮傷留下的血跡，身上還有樹葉和一些小花瓣。
膽子小的直接捂著眼睛不敢看眼前血腥慘烈的場面，膽子大一些的，主動上前去問：「姑娘，你怎麼樣了？」
沒有人應。
又有人伸手去探鼻息，發現還能進出氣，立刻說道：「還活著，趕快救人。」
正在眾人七嘴八舌要救人之時，一隻血淋淋的手抬起來，「無需救我，我要小仙仙。」
有人愣住了，覺得這姑娘有點兒傻，便要勸她。
溫書意及時且堅定說道：「我要小仙仙。」
姻緣樹下人很多，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感覺空氣都開始悶熱了。
所有人都在討論：年紀輕輕為何想不開，要為了一個男人尋死覓活。
是啊，年紀輕輕為何要想不開，大概是心有不甘，或者是想要證明些什麼。
溫書意甚至不清楚自己想要得到什麼，她不過是借著醉酒，想做一些隨心所欲之事，再瘋一點兒也沒關係。
周圍的聲音好似和尚念經，一個一個的總有說不完的話，不過好在這都是一群要面子的年輕男女，說話聲音比較小，溫書意這個時候就很慶幸，幸好選的是姻緣樹這種大爺大媽少的地方。
清知來得比溫書意預想的要快很多。
清知到的時候，溫書意身下一片猙獰的殷紅色觸目驚心，她就靜靜躺在血泊中，睜著眼看著他走來，隨後彎了眉眼，嘴上喊著：「小仙仙。」但只能看見嘴型，聽不見聲音。
清知甚至來不及理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感受，他只覺得眼前這一幕，很刺眼。
溫書意就睜著一雙眼睛，那雙眼睛里盛滿了笑意，又帶些迷茫。
她看著他如天上月，似人間風，夠不到，抓不著，他永遠都是遺世獨立的，永遠永遠。
這便是為情所困？
滋味並不怎麼美妙。
不過也是一種新奇體驗。
他朝她走過來，好似走過了千山萬水。但不過是幾步路，很快他就走到她身旁，彎腰抱起她。
溫書意眉眼含笑，她一身紅衣，遍地殷紅血液，她於血泊中燦爛一笑，看起來有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美，危險又艷麗。
她張嘴，說：「你來了。」聲音小的連蚊子嗡嗡嗡的音量都不如。
清知又抱緊了她一些，一字一句道：「我來了。」
她笑看著他，說：「小仙仙，你真好看，世間最美，我還喜歡你呀。」
聲音小的就算清知是修行之人，也只能通過口型來辨別她說的話是什麼。
他說：「莫說話，我帶你去醫館。」
溫書意如今的情況，清知不知如何是好，她全身是血，他只得匆匆探脈確認她的情況，然後抱著她以最平穩又最快的速度來到攀枝花最大的醫館。
醫館人來人往，身穿青衣的男子正在櫃檯抓藥，便看見一個白衣人抱著一個人急匆匆走來，在他伸手，還有一條新鮮的血線，他每走過一步，那條線就長了一些，他又走得極快極穩，地上那條鮮紅的紅線均勻分佈大小粗細相同。
青衣男子趕緊招呼醫館里其他人過來幫忙。
「先放在病床上，我來看看。」
「她是修士，從姻緣樹上摔下來，之前喝了酒，我已給她吃了簡單傷口修復丹藥。」清知知道的也就是這些了。
他的模樣看起來有些狼狽，身上滿是血污，潔白的衣裳沾染了一灘一灘的血跡，刺目又難聞。
青衣大夫聽到喝了酒，臉色都有些不好了，但又沒來得及發作，就忙指揮著醫館里的其他坐堂大夫來幫忙看。
清知一個人站在醫館裡面，裡面之人忙作一團，他遺世獨立，顯得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