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吞元珠
生意爆滿的日子持續了好幾天。
楚楚每天都是朝氣蓬勃的出發,深夜就扶著腰回家,還好舅舅舅媽不上網,不知道李鷺的存在,只以為她最近忙了點。
隨著合作的發展,李鷺與楚楚漸漸聊的天也多了起來。
一天晚上倆人閑坐喝茶時,楚楚實在好奇像他這樣的神仙,所在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便問了李鷺。
李鷺最先是講了女媧補天的故事,但他所說的與課本看到的並不一樣,多了個天鏡的環節。
這時楚楚才知道,原來人仙魔三界好多年前就是隔絕的狀態了。
她內心也不禁感嘆道:「原來以前神魔真的存在,只是後來被隔絕了,就再也沒出現在人間了。」
說起女媧補天,楚楚倒想起了西遊記,便興緻沖沖地講了起來:「女媧當年剩下的補天靈石,有一塊掉在了東勝神州。」
「然後那塊靈石,吸收了天地靈氣日月精華,孕育出生命,那石頭蹦出來一隻靈猴,它聰明靈俐神通廣大。」
「拜了高師之後學了七十二變,名叫孫悟空。而後成為了花果山大王,看不慣天庭虛假的嘴臉,大鬧了天宮被壓在五指山下!」
「之後又受命拜了高僧為師,去西天求取真經,一路上師徒四人降妖除魔為民除害,孫悟空是大家眼中的大英雄!」話罷楚楚頂著大拇指,驕傲不已。
李鷺全程也聽得入神,他還不知道原來女媧娘娘的補天石除了吞元珠外還有這樣的故事,心裡默默記了起來,想著回去了說與娘親聽。
但楚楚沒有告訴他,這個故事是凡人編寫的小說。
「原來如此。」李鷺點頭連連說道。
「以前在清瑤,我只知道女媧補天后剩下的靈石,被諸神合力融成了吞元珠,秘密看守於羅拂山中。」
「吞元珠?」楚楚從未聽說過這個珠子,更未聽過羅拂,她接著問道:「吞元珠是什麼?羅指又是什麼?」
李鷺緩緩解釋與她聽。
「現在仙界分為羅拂、大月、上無與清瑤四座神山,羅拂便是四大神山之一。」
「吞元珠是女媧補天剩下的靈石所融,威力巨大。」
「自女媧歸天后,歷任仙界帝君都想過要不要嘗試著用吞元珠將天鏡打開。」
「可是吞元珠神力太強,諸位上神怕吞元珠落到有其它意圖的人手上,釀成災禍,就一直秘密鎮守在羅拂山中。」
「哇~」楚楚聽得眼睛發亮,她怎麼都想不到居然能聽見這麼勁爆的故事,而神仙會不會很多年以後,通過吞元珠再次降臨人間?
想著她是人間第一個知道的,楚楚激動不已。
為了滿足好奇。
她又問道:「所以你是在清瑤拜師,那上無大月呢?這些神山是什麼?」
「這兩座神山,我知道的很少。」李鷺搖搖頭后道。
「我只知大月都是女仙,而仙界所有驍勇善戰才幹出眾的神將,都出自上無。」
楚楚不懂:「為什麼你只知道這些呢?」
「這兩座神山自我知道以來就很神秘,外界所能知道的,便是他們願意讓外界知道的,上無與大月只效忠於羅拂。」
楚楚聽完有些泄氣,本以為能知道更多。
想起李鷺總是提起清瑤,她問道:「聽你總是提起你師父,你的師父叫什麼名字呢?」
李鷺不好直接將師父的名字說出來,便用指尖沾了點水。
他手腕貼著深色茶桌桌面,指尖收放有度地寫出「元淼」二字。
楚楚見到清瑤現在由這位叫元淼的人掌管,接著問道:「那這元淼仙長有多厲害啊?」
聽到楚楚直呼師父大名,李鷺有些意外不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看她。
他清了清嗓子收回窘態然後道:「師父年少便天資過人,獨創過許多法陣,仙界能獨創法陣的不出三人,他繼任后崇吾帝君授予了他晉澤太仙的稱號。」
「哦~」楚楚嘴張得老大,對未知領域的全新認知充斥了她那隻裝載著柴米油鹽的小腦袋,她的響應都遲緩了。
「所以我們一般不能直呼他的名諱。」見楚楚還未明白自己上段話的意思,李鷺飛快地補充點明主題。
楚楚這才恍然大悟明白李鷺的意思,連忙哦哦幾聲。
她突然向空氣拜了一拜道:「不好意思太仙,剛剛唐突冒犯了。」
李鷺見狀覺得好笑,又不好表現出來,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就只知道這些了,切記不要說給他人聽。」李鷺不大放心地交待道,他擔心楚楚一激動全抖出去了。
聽李鷺後半句這樣說,楚楚覺得他顯然是忽略了這片土地人們對神仙的普遍認知。
她內心不屑道:「這些我就是說出去,人家都當我寫小說呢,哪會有人信。」
但表面她還是對李鷺裝出乖巧的表情,並應聲附和。
「那你為什麼選擇拜晉澤太仙為師呢?」楚楚突然對李鷺的過往感興趣。
本來還氣定神閑的李鷺聽到這個問題,突然頓了頓,像在講與不講的選擇中猶豫了許久后才道:「因為我父親。」
楚楚以為他是因為父親的要求才拜師,並未繼續追問。
二人轉而站在窗邊眺望著這座城市絢麗繽紛的夜景,不知怎的,楚楚突然神來一句:「你想家嗎?」
李鷺沉默片刻,直接回答:「想。」
觸動到內心最柔軟的痛處,李鷺想現在與楚楚並不生分,且與她相處自然輕鬆,說與她聽也無妨,便接著道:
「不是因為來到這裡才想,而是我一直都在想。」
楚楚覺得他心情不好,試探著問道:「你還好嗎?」
不知是窗邊風大,還是楚楚的錯覺,李鷺眼眶居然有一抹微紅在流動。
這是李鷺頭次主動向他人講述自己家庭的故事。
清瑤周圍有許多小山,他便出生在一座無名的小山上。
他的父母是山上的逍遙散仙,本來一家三口倒也齊樂融融,一日李父病倒,李鷺同母親尋遍了周圍有名的醫仙,都說治不了,不到一月,李伯父便不治病故了。
李父未去世前,李鷺也與同歲的孩子一般是個貪玩淘氣的無憂無慮的少年,那時他唯一的願望,就是和父母一樣做個快活的散仙,這件事之後,他改變了主意。
李鷺低頭道:「我跪在父親榻前,他病得神志恍惚,眼睛都未睜開過。」
「那是頭一次我覺得自己那麼無力弱小,人間的凡人總是會信服於神仙的法力強大,無懼生死,可是那一刻我只記得我什麼都幫不了父親,只能一日一日地看著他消瘦直到他走了。」
他說這番話時,眼神直直盯著前方,十指緊緊摳住窗檯,眼淚滑落他眼角滴在他手上時,他都沒有反應。
楚楚看他痛徹心扉的樣子,卻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只得將右手搭在他肩頭,輕輕拍了拍。
所以他選擇了拜晉澤太仙為師,因為晉澤太仙的雲坎府內有一金經閣,裡面容納了幾乎什麼都有的古書,從兵書詩賦再到醫書,李鷺想看的就只有醫書。
他怕母親哪天會像父親一樣,突然離開。
晉澤太仙初見李鷺時,他只問道:「你想做我的弟子,為的是什麼?」
李鷺思量了許久,他不想回答那些冠冕堂皇自欺欺人的假話。
便回答道:「為了醫書,為了父母親。」
晉澤祖師聽完捋須點頭,前來跪求拜師的人,每個人的回答都是為了造福蒼生,言辭鑿鑿但空洞無物,李鷺的答覆讓他很意外卻也十分滿意,遂即收了李鷺為徒。
晉澤太仙收徒,沒有門檻,但只有一個規矩,就是拜師后兩千年內,不得與親人相見,也不允許親人探視。
李鷺已經一千九百九十五年沒有見過母親,母子二人只能通過書信往來緩解思念,李鷺每次回信,都會寫讓母親不要擔心,待自己師承,就會馬上回來找母親。
楚楚第一次覺得自己與李鷺的距離那麼小。
她側目凝望他時內心感嘆道:「他雖然是高高在上的仙,但他並非像自己認知的神仙那樣清冷孤傲,他會想家,他會擔心母親同父親一般重病無葯可治而拜師學藝,他就像她,害怕愛的人的離去,像個普通人。」
楚楚抽出一張紙巾,抹掉他手背的淚痕,李鷺警惕地回過頭來,與她對視,條件反射般的緊繃神經緩緩鬆弛,他的驚恐被一種不可名狀的溫柔代替。
楚楚此刻覺得心田如同璀璨的星空一般晴朗溫存,對他笑道:「但我還是挺羨慕你的,你有家可回,你的母親一定會為了迎接你歸來給你準備一桌的菜肴,可是我卻從未見過我的父母.……」
李鷺有些驚訝,楚楚有著樂觀爽朗的性格,完全看不出來她有這樣的過往,他前面也只以為她是因為家裡貧窮,才會早早出來謀生。
「他們去哪了?」李鷺收回了思念父母的感傷,轉而向楚楚發問。
見他不像剛才那樣痛苦,楚楚心裡也好受些,淡淡回答道:「去世了,我是由舅舅舅媽撫養長大的,記憶里他們從未提過父母的任何事情,他們似乎都不願說。舅舅舅媽待我也不好,我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家在哪裡。」
李鷺心底空落落的,為楚楚感到遺憾,也不想戳她痛處,就不提讓她難過的事情了。
他離開窗檯行至衣櫃門前找出剛來時換下來的白衣,像是在翻著什麼。
楚楚好奇,正要開口問要不要幫忙,李鷺從衣中掏出一支帶著幾片綠葉的枝丫,交到楚楚手心。
「這是什麼?」楚楚上下端詳半天,也辨別不出來是什麼品種。
李鷺將枝幹從楚楚手心中立起,示意楚楚握住后道:「這個是神棗樹的枝椏,帶著靈性,是我離家之時母親贈我的,現在我把它轉贈給你。」
「離家時我還年幼,母親對我說如果你忘了回家的路,將枝椏握於風中,葉子會領你回家,希望此葉也能帶你找到你的家。」
楚楚從未感受過如此真誠,眼底里不禁滲出淚水。
但她心想這個是李母送給兒子的,自己不好收下,將枝椏塞回李鷺手中並道:「多謝了,阿姨是送給你的,我如果拿了總覺得不好意思。」
李鷺不管她說的話,堅持把枝椏置於她手心,將她五指緊緊合攏道:「如果是母親她也會同意我這樣做的,我永遠都能記得回家的路,你也要記得才好。」
楚楚再也忍不住內心的酸楚,眼淚就要奪眶。
但不想像上次那樣哭得太嚇人,就低頭咬著嘴唇憋一憋,但還是沒能憋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就一把摟住了李鷺,李鷺雖然有些尷尬,但沒有拒絕她。
「謝謝你,李鷺。」
李鷺任由她的眼淚在自己身上留下水痕,他只是靜靜地抱著她,滿眼笑意。
今晚的經歷楚楚一生也不會忘記。
從前她只覺得在世間,她是一個不起眼的存在,是行人趕路時與之擦肩匆匆離去的模糊身影,直到她遇見了李鷺,一切這得不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