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應邀
許是天公作美，今日的天氣著實不錯，風和日暖，浮雲翩躚。
剛到吃飯時間，就聽到嚴振的說話聲從悠然居外傳了進來。
柳錦心知郭栩必會把嚴振帶來，對兩人的心性也算有所了解，所以早就算好了時辰，讓夏桃準備了一大桌的酒菜，就放在悠然居里的鶴心亭中。
隨著嚴振的說話聲不斷靠近，柳錦掃了眼正騰著熱氣的佳肴，笑著轉身看向身後的拱門。
嚴振隨著下人的指引，大步跨過拱門，一眼就看到站在亭里的柳錦，嘴角頓時咧出一道弧度，笑著三步並兩步往亭子里走去。
這幾天水深火熱的日子，已經讓嚴振苦不堪言，難得郭栩今天給他放了一天假，雖然沒有允他自由外出，但好歹算是可以出府，而目的地還是柳錦府上，這對他而言無疑是一件極其高興的事。
柳錦剛和嚴振寒暄幾句，就看到郭栩和姜煜一前一後的走入拱門，微微愣了下神，柳錦視線飄了一下，朝著身邊的嚴振問道：「你表兄……」
話還沒說完，郭栩遠遠就沖著柳錦朗聲喊道：「栩和主公今日到訪，安寧可別吝嗇好酒啊！」
柳錦話鋒一轉，笑著對已經靠近鶴心亭的兩人說道：「酒管夠！只是小弟還在孝中，倒是不能與幾位兄長小酌幾杯，還請幾位兄長見諒，待我出孝之日，定捨命相陪！」
「好！」郭栩聽到柳錦的話，一拍手說道：「安寧此言，栩可是記下了！到時我等不醉不歸！」
柳錦笑著將三人引入座位，親自端起酒壺依次給三人斟滿，自己以茶代酒敬了三人一杯，待三人都把手中的酒喝完，柳錦才笑著對姜煜說道：「此次多謝姜公子相助，我以茶代酒，姜公子隨意。」
說完，柳錦手中的茶一飲而盡，姜煜抬了抬手中的酒盞，笑道：「安寧與立鴻情同手足，自然無需與我客氣，喊我耀明即可。」
柳錦眨了下眼，看著姜煜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又快速掃了一眼一旁的兩人，見嚴振只顧著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而郭栩雖然端著酒盞抿了幾口，但視線卻時不時往她和姜煜的臉上瞟，顯然注意力也是在她與姜煜身上。
「姜……」柳錦才剛剛說出一個字，就注意到姜煜似笑非笑的目光瞥了過來，稍稍頓了下，從善如流地改口道：「耀明兄，小弟有一事不明還請兄長不吝賜教。」
「安寧可是疑惑我為何幫你？」姜煜放下酒盞，雙眸含笑：「若是不告知安寧實情，恐怕安寧與我合作，都心有隱憂吧？」
柳錦笑了笑，算是默認了姜煜的話。雖然心知他們與自己並非敵對，但姜煜等人出現的時間實在太過巧合，又顯然對此事所知甚多，柳錦很難不信他們會沒有插手其中。
姜煜看了一眼郭栩，讓郭栩想要辯解的話又吞了回去。柳錦自然把這兩人的反應都看在眼裡，垂眸笑了一下，心裡明白姜煜這是要與自己講明前因後果，並非想要隨意唬弄自己，心中瞬間對姜煜的好感提升不少。
「柳家今日之難…皆因我而起。」姜煜沉默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如今常伴君側，看似風光無限。但想來安寧也明白，我之所以會被招入京，無非是聖上忌憚燕州之勢，以我為質，挾制燕州。」
說到這，姜煜頓了下，視線劃過面容嚴肅的柳錦，繼續開口說道：「大皇子如今勢頭迅猛，若是再掌控兵權，有朝一日發動宮變，與我和燕州實在無益。」
話到此，姜煜就沒有說下去，他相信憑柳錦的聰慧，自然無需他再多做解釋。
原本還算熱絡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郭栩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在姜煜的眼神中又閉上了嘴。
雖然郭栩對柳錦還算了解，知道她向來恩怨分明，但畢竟柳錦的母親死在了這場風波中，郭栩實在擔心柳錦會遷怒於姜煜。
嚴振已經喝到微醺，眼見著氣氛降至冰點，有心想要暖個場，但卻不知從何說起，左右看了看，一時僵在當場。
柳錦垂眸看著茶盞中幾片打轉的茶葉，心知此事的確怪不到姜煜身上。
聖上垂垂老矣，又遲遲不願決定太子人選，在三位皇子之間大搞平衡之術，如今三位皇子雖然勢力相差無幾，但對聖上而言卻是有尾大不掉之勢。
如今唯一還能讓聖上覺得有安全感的就是兵權，雖然三皇子有著一個做大將軍的舅舅，但姚大將軍早已急流勇退，盡數將兵權交還與聖上。
大皇子與范太尉暗通曲款，真要掌控了一定兵權，聖上定然寢食難安，必定以雷霆之勢對付大皇子。
然大皇子又豈能束手待擒？兩人之間又是一番龍爭虎鬥，那時二皇子和三皇子豈會無動於衷？介時，大皇子除了宮變已無他路可走。
而姜煜…無論這場宮變的勝利者是誰，都會再第一時間借宮變之名，除掉姜煜！
雖然憑姜煜的勢力，若做好準備，想要提前撤離自然不難！可是，姜煜死後的利益太大，要是有個萬一，後悔晚已！
畢竟只要姜煜一死，燕州就算有一個老謀深算的燕王又如何？燕王世子雖有才名，但卻心不在仕途，自從世子妃過世，燕王世子徹底與世隔絕，在世子妃墳旁結廬，終日以酒度日，不問世事。
沒有了繼承人的燕州必然大亂，若是燕王為了姜煜起兵，那裡面可操作性就更多了。
反而此時，姜煜揭發大皇子，讓聖上和幾個皇子內鬥，既讓朝廷內耗，又不會損害姜煜和燕州的利益，只要不是個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想到這，柳錦抬眼看向姜煜說道：「我知曉其中利害！況且，王朗早就對柳家的家財起了覬覦之心，就算沒有耀明兄揭發此事，王家也會對我柳家下手！歸根結底，還是財帛動人心，而母親疏於防範，才會誤了性命，與耀明兄並無多大關係。」
姜煜是真心想要招攬柳錦，所以對柳錦以誠相待，把起因據實以告。雖然姜煜已經把握住了柳錦的心性，料定柳錦不會因此遷怒於他，但此時聽到柳錦所言，這懸著的心算是落了地。
「安寧沒於我心生芥蒂，實乃我之幸事。」姜煜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笑著看向柳錦說道。
嚴振看兩人之間氣氛回暖，大喜過望，拿起酒盞說道：「來！我等滿飲此盞，一酒消恩仇！」
幾人相視一笑，皆是舉起酒盞一飲而盡，姜煜放下酒盞再度開口說道：「至於，我為何會讓修和通知於你，其一，安寧與立鴻情同手足；其二，柳大將軍與家父也算是君子之交；其三，我不想大皇子輕易度過此劫，朝中越亂於我越有利，幫安寧自然也是幫我自己。」
柳錦點了點頭，雖然沒想到柳權會和燕王世子相識，但姜煜所言與她所料也是相差無幾。心裡對姜煜在京中的勢力也有了幾分預判，畢竟能先聖上一步，察覺大皇子與太尉的關係，這其中就很值得玩味了！
把一系列的猜測通通藏於心底，柳錦面上笑得如沐春風：「多謝耀明兄解惑，此次是我小人之心，小弟自罰一杯。」
柳錦說完把眼前的茶一飲而盡，姜煜擺了擺手道：「人之常情而已，安寧不必如此！」
郭栩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笑了笑說道：「主公向來胸襟開闊，安寧不必介懷。」
柳錦聞言挑眉看向郭栩，這話可不像是郭栩的性子能說出來的啊！心中正盤算著郭栩又想打什麼主意，就聽到郭栩話鋒一轉，就把話題引到了今日聚會的重點。
「若安寧覺得實在過意不去，不妨在合作之事上退讓幾步，我等定然欣然接受啊！」
柳錦輕笑了一聲，眼角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姜煜，見他坦然自若地笑看著她，心裡明白，這郭栩看似一句玩笑話，實則是在試探自己的底線在哪，於是斜了郭栩一眼說道：「呵！不愧是修和兄，打蛇上棍的本事著實讓人五體投地。」
姜煜笑了笑，聽出了柳錦語氣里打趣的成分居多，和郭栩對視一眼，心中對於這次合作心裡有了些底，也對柳錦的豁達心生讚賞。
雖然郭栩心裡不停盤算著，但接話的速度著實不慢，柳錦這頭話音才剛落，郭栩就立即接話道：「為兄也就這些能耐，若非主公承蒙不棄，為兄說不得落個餓死他鄉的下場啊！」
柳錦斜愣了郭栩一眼，心道：怎麼說著說著拍起姜煜馬屁來了？
姜煜對於郭栩自然十分了解，一聽郭栩這話，自然明白郭栩的目的，笑著接過話茬道：「修和此言，讓那些碌碌無為的庸才作何感想？」
郭栩給自己斟滿酒，一口飲盡說道：「栩才不管那些蠢才作何感想，都說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可如今這帝王家自身都是渾水一片，底下之人不是明哲保身，就是結黨營私，相互戕害！廟堂之上烏煙瘴氣，搞得天下民不聊生。」
說到這，郭栩目光灼灼地看向柳錦，問道：「安寧，此天下可還有救？」
柳錦被郭栩的這一個問題，砸得懵在當場，視線在郭栩和姜煜之間游移了數次，才對這一場突兀的對話有了幾分猜測，但……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啊！而且就憑她這小身板，也撲騰不出什麼浪花啊！
面對郭栩咄咄逼人的目光，柳錦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天下之人自救之時，自有能人輩出。」
柳錦面對郭栩暗示性的招攬，只能避重就輕的選擇委婉拒絕。
郭栩雖然內心閃過一抹失望，但也很快振作起來，今日既然已經把話說到了這，他至少要知道柳錦心裡真正的打算，才能根據形勢制定下一步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