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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話·上 佳人何處

  世民臉帶紅於,往高家而去,諸奴見之驚怪,卻又不敢相問。世民找尋無忌,說是去了大興;打聽觀音婢,奴婢支吾其詞。想及前事,莫非觀音婢避而不見?世民心急如焚,執意拜見諸夫人,婢女阻攔不住,遂引入堂。

  高母等人正聽家奴稟報,聞李二郎來,令請入。世民向諸夫人行禮,高母賜座,因笑:「無忌不在,李二郎空走一遭了。」

  世民並不歸座,正色說道:「兒今所來,有求於太夫人、諸夫人。」

  眾人相視詫異,高母因問:「所求何事?」

  世民拜至榻前,請道:「懇請太夫人改意,妻我以觀音婢。」

  高母驚詫,望向同樣驚住的女兒,心中瞭然:「阿玉許五娘誰者?」高氏垂眸,低道:「李家三郎也。」

  高母薄怒:「汝豈為三百絹乎?我已去信渤海郡,汝何急也!」高氏欲辯無言,垂首低泣。鮮於氏勸道:「阿家勿責小姑,一切無可奈何……」

  「汝制答婚書乎?」

  高氏拭淚答道:「未也。」

  高母鬆氣:「尚未互通婚書,一切皆不作數。」「然唐國夫人先下財禮……」

  眾人皆驚,高母亦急:「汝納之乎?」高氏連連搖首:「昨日方約定,財禮暫還未到。」高母連撫心口:「納財即成婚也,爾後再難易之,否則流放一年半。」平復怒氣,高母因謂世民:「郎子遺言『二郎奇人也』,當是意屬於郎……」

  「前民部尚書曾有提及,兒願遵長孫將軍遺願!」

  「好郎君也!」高母猶豫須臾,說道,「然有一事,汝須知悉。」

  「太夫人但說無妨。」

  「觀音婢失蹤了……」

  高氏啜泣於席。世民驚住,連問:「失蹤是何意耶?」高母嘆道:「自昨日起,觀音婢不見蹤影……」

  世民聞言,失聲半晌,終於艱難啟唇:「觀音婢為何失蹤?」

  高母搖首:「不知也……我們不敢報官,連夜四尋皆無果。」

  世民一陣慌亂,須臾抬首,語氣決然:「無論觀音婢如何,不見其人,我誓不罷休!」

  世民拱手拜辭,急行於廊。「李二郎!」世民回眸看去,一眼熟婢女喚他。

  阿染趨至跟前,福身說道:「奴高夫人侍女也,有一事欲告於郎。半月之前,鄭二娘欲獻五娘畫像入宮,幸為大明尼師所阻。奴今思來,鄭氏愛財之人,必不會作罷,伊會否誘出五娘以獻?」世民斂眉攥拳,往鄭宅而去。

  「抱歉李二郎,汝不能擅闖後院!」「滾!」世民一腳踢開,滿身戾氣。

  「李二郎來了。」鄭觀音笑迎而來。

  「汝姊何在?」世民冷眸問道。

  鄭觀音見他目光凌厲,驚得止步:「二姊在屋……」世民暗暗咬牙,令道:「引我見之。」

  鄭觀音諾諾應著,引之前去。進至院里,世民負手不前:「我候於此,令之來見。」鄭觀音不敢多言,連忙進屋。

  未幾,鄭氏懷捧手爐,出至廊上:「李二郎無事不來三寶殿,今之所來,所為何事?」

  「觀音婢何在?」

  鄭氏微愣,須臾笑道:「李二郎不去高家尋之,來我鄭宅作何?」

  世民冷眸視之:「鄭娘子進畫入宮,以構陷觀音婢,某自然來此索人。」

  鄭氏聽出端倪,拍手叫好:「如此說來,長孫五娘失蹤了?」因幸災樂禍,「伊曾與令弟相會於此,莫非二人私奔耶?李二郎索人於妾,豈非捨近求遠乎?」

  話剛言畢,鄭氏只覺一道寒光掠過,髻發隨之散亂,滿頭珠釵松落。鄭氏看著落髮紛紛,又聽身後一聲轟響,梁窗顫顫抖動,轉眸看去,乃是一刀直插於柱。鄭氏披髮投地,張惶驚叫,如同厲鬼。

  「李二郎手下留情!」鄭觀音見狀,攔之哀求。世民拂開,面朝鄭氏,拾階而上。鄭觀音跌倒於地,不可置信。

  「爾欲何為?」鄭氏見他怒面而來,驚恐萬分,且退且呼,「快快來人,……」話未言畢,世民拔刀抵其喉,鄭氏不敢出氣,瑟瑟發抖。諸奴見狀,亦不敢上前。

  世民見她雖濃妝艷抹,卻遮不去滿身俗氣,滿臉嫌惡:「身為長嫂,不愛其親,惡語相向。昔爾如何欺侮觀音婢,由此可見也!汝之所為,縱死萬遍,亦不足謝罪矣!汝今聽好,觀音婢將為我妻,倘爾再行毀譽之事,輒是與我李世民為敵,屆時我若發怒,難保此刀不偏鋒!」

  鄭氏欲哭無淚:「妾再不敢了……」世民嗤道:「滾!」鄭氏見刀拿開,爬入屋內,閉門不出。

  世民輕哼一記,抬腳欲走,鄭觀音聲淚俱下:「抱歉……」世民回首,見她滿臉歉疚,冷笑道:「鄭三娘確實愧於我們。」

  鄭觀音驚愕,一副無辜之態。然世民見之,益生厭惡,冷眸瞥道:「若非爾故,我們早於去年相認,何必輾轉至今!」

  被他嫌惡而視,鄭觀音只覺眼睛刺痛,踉蹌一步,欲笑不能:「你們……」

  世民不願多留,決然而去。望著那尊冷漠身影,鄭觀音心如刀割,喃喃說道:「我們本先相識,汝何屬意長孫女?」

  世民趕回高家時,無忌等人已回,觀音婢依然毫無音訊。

  無忌謂向諸人:「聖人令鷹揚府追擊盜賊,阿舅已托崔公相助,請諸將留意之。但有消息,必會來告。」

  高母扶額嘆道:「此無異大海撈針耳!可憐我那外孫女,難不成也為人所掠?」高氏聞言低泣,世民倏地立起,轉身而出。

  出了高家,世民一路飛馳,只覺這是一場噩夢。都說夢有醒時,只要衝出邊際,輒會夢醒。然而,縱他拼盡全力,連綿山路仍在延伸,彷彿夢無盡頭。

  「觀音婢!」

  恐懼蔓延全身,世民未有如此。難道觀音婢從此消失再難得見了?滿腔憯痛化為撕心長呼,哀如山川崩裂,響徹峽谷。

  迴音飄渺山間,消散如風。世民全身無力,扔了馬鞭,鬆了韁繩,頹然伏在馬背,任之行走。失了觀音婢,他彷彿從此失了方向。驚雷彷彿聽見主人心碎的聲音,默默承載了所有沉重,往家而去。

  「二郎!」

  觀音婢夢見世民,猛然睜眼。察看四周,門窗堵住,漆黑如夜。兩日以來,她幽困於此,每日雖有人送食,卻來之即走,令人難解。正自尋思,屋外傳來啟門聲,觀音婢翻身佯睡。

  一道日光入室,隨著闔門聲消失,繼而傳來一列腳步,觀音婢細聽,辯出三人。只聽來人迫近,觀音婢心跳加速,恐被看穿。所幸將近榻時,三人止步未前。

  「此則長孫五娘哉?」案上燭光乍明,男子低聲問道。

  「回稟阿郎,奴依畫而執,必無錯也。」觀音婢聽出昨日那人。

  「兩日以來,此女有無逆意?」

  「此女不吵不鬧,寢食如常。」

  向海明頗感意外,本以為她會抗拒,故使之孤立兩日,以摧其意志。因好奇道:「伊豈不畏乎?」

  「小娘子甚澹然。」

  向海明嘴角彎起:「有其主必有其奴也!如此觀來,這小娘子頗難對付。」說著謂向一旁,「我惡見婦女,阿尼師之所知也。鞫問之事,有勞於汝。」

  「是。」

  只聽話畢,一行人抬腳離去。觀音婢闔目不動,察覺一人尚在。

  「小娘子欲裝到何時?」果然,一陣腳步徑直而來。觀音婢睜眼轉身,與她四目相對。

  華勝見此容貌,略略暗驚。然而此女掌有機密,事關他們安危。故華勝心一沉,目露寒光:「阿郎所言,小娘子必然明了,倘爾故作聰明,只會拖延時日。是故汝欲早還,宜好配合我等。」

  「如何配合?」觀音婢問。

  華勝讚賞頷首:「小娘子果然聰慧人也。既然如此,貧尼請問,小娘子曾獲白鶻,並有一信,未知其信安在?」

  觀音婢猶記白鶻入宅,確有一信,其上有短詩,並無特殊之處。而他們不惜執她審問,莫非其中大有文章?觀音婢斟酌須臾,因道:「白鶻為奴婢所獲,妾見其負傷,故而養之。至於書信,未加留意。」

  華勝目光凜冽:「如此說來,小娘子並非首獲者。」

  觀音婢頷首:「諸奴愚鈍,欲以白鶻為食,妾見而憐之,故而相救。」說著眨眼問道,「彼信緊要乎?待妾還家,遣奴問之,若知下落,必當相還。」

  「不必了!」華勝平復語氣,乃道,「此信乃故友所寄,未見鶻還,乃知為小娘子所劫,故而問之。」

  「實所抱歉……」

  「滿口胡言!」向海明面遮布巾,推門而來,「小娘子獲信而鎖之,以我不知乎?」

  觀音婢聯繫前後,料知家出叛徒,然而此刻,並非猜測之時。因屏住氣息,乃道:「妾見信無殊而燒,恐郎等怒之,故云不知。信既已毀,或殺或剮,悉聽尊便!」

  「我殺人無數,多殺一人何妨也!」向海明拔劍指之,「信中言何?快說!」

  觀音婢沉眸說道:「信中有詩一首,再無其他。」

  「何詩?」向海明神情凝重。

  「妾平庸之人,豈能過目不忘?且數月已過,妾忘之矣!」見他目光懷疑,觀音婢端起身子,額抵利劍,闔目說道:「妾毀信之過,願以命償還。」

  向海明審視半晌,還劍於鞘,領眾而出。木門無情鎖上,觀音婢輕拭額角,癱坐於榻。

  她以命作賭,終究逃過一死……

  驚雷馱主而歸,闍者望見,上迎入告,三兩跑開。竇氏聞世民歸,喜出望外,遣侍女前去察看。

  阿梅探視之後,回來稟道:「二郎不言不語,臉色不悅……」竇氏沉默,揮指遣出。

  次日一早,諸奴集庭,整裝待發。竇氏出來,等候半晌,不見世民。未幾,阿芙慌張來告:「啟稟娘子,奴等找尋多時,皆不見二郎。」

  秀寧撇嘴笑道:「二郎氣性真大,不得受斥半點,皆怪阿娘平日寵甚。」

  柴紹因問竇氏:「外姑,今日發乎?」

  竇氏頷首,知世民往高家去,因謂阿芙等人:「阿芙、阿茗,爾等留守於此,侍奉二郎。」「諾。」

  「阿娘,我……」玄霸見狀,連忙上前。不待他言畢,竇氏直接駁回:「不可。」玄霸見阿娘沉臉,遂消念頭。

  果然,世民去了高家,依然無果,不過卻多出一人。

  「臘日休沐,故某來之。」龐卿惲如是解釋。見世民鬱鬱不樂,龐卿惲慰道:「一切尚無定論,或有轉機也……」

  世民嘆氣,正欲出外,婢女阿茉跪進來:「奴回想起來,一月之前,有賊夜潛入宅,此人或有嫌疑。」

  世民擰眉,拽之質問:「何不早說?」

  阿茉見他橫眉怒目,一副殺人之勢,惶懼不已:「奴以其求財,未加留心……」

  世民怒掌摑之:「汝之大意,陷觀音婢於危地,罪該萬死!」

  阿茉心有愧疚,聲淚俱下:「奴確該萬死,當以死謝罪!」說著投柱求死。

  雲阿眼疾手快,連忙拉住,謂向世民:「李二郎暫請息怒,阿茉侍奉多年,觀音婢尤重之,倘其歸來,見愛奴引咎而死,豈不傷心?」世民乃作罷。

  無忌朝眾說道:「汝等繼續領人搜山,我去大興探聽,但有消息,立即來報。」遂與世民各出門去。

  「奴去尋之,不見五娘,勢必不還!」阿茉見之,掩泣而出。

  雲阿欲拉不及,龐卿惲輕拍其肩,說道:「汝坐守於家,等候消息。」雲阿頷首,目送他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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