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救贖
火突然小了點，「不思」劍身已被烤的灼熱。
秦九思又道：「你和白蓮本同根共生，最後本應化作為一位蓮妖，可閻無心擅自動了花朵，擾亂了你們的緣分，導致你們化成了兩人，可兩人都存在很大的缺陷，唯有其中一個獻出妖丹，合二為一，才能保住一人。」
蓮妖凄慘一笑，語氣緩和許多，道：「我們都想活下去，難道這也有錯嗎？」
秦九思道：「當然沒錯，雖然難逃一死，但誰都是為了活著而活著，而不為了死而去活。可惜活的方式千萬種，你們卻選了最不該選的那一種。」
蓮妖道：「只有這一種方式，妹妹才能和無心永遠在一起。」
秦九思道：「你怎麼知道無心要的是什麼，是什麼樣子不重要，在一起才重要。」
蓮妖喃喃道：「你懂什麼。」
秦九思又道：「那日大火，是無心做了最後的選擇，他選擇和白蓮一起去死，將妖丹給了你。對嗎？」
蓮妖暴怒起來：「他憑什麼決定我們姐妹的生死！憑什麼！！」
火勢越來越大，秦九思卻收起了劍，道：「這也是白蓮的選擇。」
「你說，什麼？」
秦九思道：「無心死了，白蓮也不願意苟活。但你活著，還能找到下一個希望。你曾經對白蓮說過，要她好好活下去，不要辜負你的一片苦心，可對白蓮來說，她也定不會希望你辜負她的一片苦心。她救下你，是要你好好活下去，不是要你陷入心魔之中無法自拔。」
地上的白蓮突然輕輕笑了起來，朝大火之中伸出手，道：「姐姐，原諒我在最後還是自私的選擇了和無心去死，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為了自己，好好的活一次，好嗎？」白蓮身體慢慢化作灰燼，飄散到大火之中，永遠的消失不見。
火焰猛地一下收縮，匯聚成紅蓮的模樣。
四周變得一片漆黑，安靜得只能聽見紅蓮得抽泣聲。
她慢慢抬手，按壓在地面之上，地上盪開一圈波紋，出現她的滿是淚痕的臉。
秦九思走過去，波紋重重疊疊。
「你追求的根本不是生還是死的答案，也不是想要一個完美的結局，你只是背負不了他們犧牲自己才換來的苟活，也恨自己明知白蓮與無心指尖的情緒，卻一直猶豫拿出妖丹成全他們，對嗎？」
紅蓮突然抬起頭，紅著眼看他：「是又怎樣？」
秦九思道：「你沒有做錯什麼，為何不肯走出來。沒有人能給你答案，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紅蓮穩住氣息，嘆了一口氣，道：「凌雲和那隻貓，不也不肯走出來嗎？」
黑暗逐漸消散，觸碰到光明的彼岸，像沙漠中滴落的水珠，「呲」的一下被吞噬殆盡。
紅蓮低聲說：「你為了這個孩子耗盡了心神，可有些事實，明明就擺在他眼前，他就是不願意看清。」
語罷，紅蓮指尖幻化出幾瓣蓮花，一瓣飄向黑貓，一瓣飄向凌雲，觸碰在額頭的瞬間，化作一道光，消失不見。
周圍的打鬥聲小了許多，凌雲躺在娘親的懷抱里慢慢醒來，熟悉的綃蘭香中夾雜著濃郁的血腥氣，還有一抹淡淡的蓮香。
頭昏昏沉沉，他睜不開眼，無盡的黑暗。
手還是緊緊的抓住娘親的衣袖，指甲深深的嵌入了肉中，很疼，但他不想鬆開。
他想起自己明明很害怕，卻控制不住的走去鯉魚池。
想起那些辱罵與責怪。
想起母親為了自己，與他們起了爭執。
想起父親的劍，刺入了母親的身體。
他奮力掙扎，想醒過來，父親的聲音卻在此刻響起。
「綃兒，當年你被族中奸人所害，被紅狐谷舉族追殺，我從寒江之中，救起了奄奄一息的你，為你擋住所有的暗殺、陰謀、陷害，排除眾議，義無反顧的娶了你。」
「後來你告訴我，我們有孩子，那是我這輩子除了娶你之外，最快樂的時刻。懷雲兒的時候，你焦慮、挑食，我耐心的哄著你，照顧你，可是生雲兒的時候，我還是沒能保護好你。」
「我知道那次的刺殺讓你和雲兒都差點丟掉性命，我也理解逃過一劫后的你，對雲兒的萬般保護。」
「都怪我，沒有早點發現你的異常與痛苦，沒有保護好你們母子，沒有保護好卧龍堂上下眾人，這些年，居然讓那麼多妖喪命於你手啊！！！」
父親悲痛的聲音傳來，凌雲停止了掙扎，不敢相信聽到的一切。
「綃兒，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
凌雲感受到娘親的懷抱抽搐不止，淚水不斷地從她臉上滴落，聲音悲痛欲絕，斷斷續續：「青空，是我太多疑了，殺了那麼多人，我自當抵命贖罪，以後請你像保護我一樣，好好保護我們的孩子好嗎？」
凌雲只覺身子一輕，被拋入了一個堅硬壯實的懷抱，凌青空胸腔一振，聲嘶力竭喊出一個字：「不！！！」
凌雲奮力掙扎，稚嫩的臉頰上眉頭緊鎖，滿是淚水，猛地衝破桎梏，醒了過來。
又是那片無盡的黑暗，凌雲抱著雙膝坐在鏡像之上。
那個在他耍脾氣的時候溫柔的哄他，在他被欺負的時候挺身保護他，在他犯錯的時候耐心的教導他的娘親，倒在血泊之中，再也不會回來了。
凌雲眼神獃滯，原來都是因為自己母親才會死，原來父親為了保護他，這麼多年一直默默的承受著所有的責難與痛苦。
曾經他以為痛恨父親殺了母親卻好好的活在這世上，像個沒事人一般忙著打理卧龍堂。現在突然明白，父親只是用這種方式來贖罪，來忘卻。
可自己卻一次又一次的用母親來傷害他，激怒他，以此來換得自己片刻的安寧。
是父親在救贖了自己，可誰又來救贖父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