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滿天星
今晚，陸靳言難得沒有陪著葉思嘉，說最近工作積壓，今晚回去看看。
陪葉思嘉吃完飯就離開了，走得匆忙。
他走不久后，林洛來了。
葉思嘉說不緊張是假的，催眠這種治療方法，在她看來無異於將自己的內心給對方窺探。
她原本躲躲閃閃想要藏匿的東西現在都要袒露出來。
不過好在，不是對陸靳言。
「這是什麼香？」
葉思嘉靠在病床上，看著林洛點起熏香。
這香味清冽獨特，沒有朦朦朧朧的感覺，反倒讓人清醒。
「我自己用中藥調配的，配方保密，不過你放心，沒有傷害身體的成分，好了，躺平。」
林洛替葉思嘉放平靠背。
開始說那些引導葉思嘉淺眠的話。
……
「你看見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
葉思嘉閉著眼睛，眉頭緊鎖。
「放鬆，深呼吸。」在林洛幾次的誘導下，葉思嘉總算進入了狀態，至少沒有先前那麼緊張了。
「你看到了什麼？」
「房間。」
「那裡面有什麼？」
「門沒開。」
葉思嘉已經陷入沉沉地催眠當中。
林洛看著她的表情後下達指令：「開門。」
葉思嘉卻沒有再答話，大約幾秒后渾身又緊張起來，甚至在顫抖。
「深呼吸，放鬆…」
林洛想要維持她的狀態，可為時已晚，葉思嘉已經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底一片痛苦。
那一汪淚水，隨著顫抖的長睫滑落。
「嘉嘉……」林洛小聲喚她。
葉思嘉還像沒有醒神一樣，眼淚如同打開了開關，淚流不止。
「你開門了，看到了他們對嗎？」
葉思嘉突然縮了縮脖子，林洛的那句「他們」好像刺激到了她。
「嘉嘉，你要學會面對，催眠你就是讓你直面一切，讓你釋然，讓你放下，既然開門了，你就勇敢地走進去，明明做錯的是他們…」
「林洛。」
葉思嘉突然打斷了林洛的話：「林學長，這只是我的夢而已，誰都沒有錯，你這樣說我會當真的。」
沒有什麼放下和釋然，她被陸靳言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深深折磨，是因為病，跟陸靳言沒有關係。
「你的病不是陸靳言的錯嗎？」林洛聲音沉了下來。
葉思嘉將被子向上拉到頭頂，蒙著被子。
「林學長，謝謝你。」
「這種事要你自己克服，今晚就算了，明天早上出院之前，再試試，如果還不行，我會替你想辦法。」
林洛一邊說一邊熄了香薰，收拾起自己的東西離開。
聽到關門的聲音葉思嘉才將被子拉下來。
她現在很恐懼，恐懼睡覺，害怕看見陸靳言和宋瑤的纏綿悱惻，而她在那夢裡像是一個不速之客，打擾了他們的和諧。
徹夜未眠。
次日清晨，葉思嘉穿戴整齊準備出院，陸靳言派姜霆過來接她，林洛又拿著那一套催眠的東西來了。
「姜特助，麻煩您等我一下，我再做個檢查咱們就走。」
「好，你去，我在車上等你。」
姜霆好說話地答應了下來，他盯著林洛帶葉思嘉離開，眸光越發深邃。
之前陸總交代他去查葉思嘉國外的病歷，他確實查到了葉思嘉的名字，但很可惜，只有名字而已。
而與她相關的還有一人，那就是林洛。
林洛從來沒有上傳過葉思嘉的病歷，這根本不符合規定，像是有意隱瞞。
主色調天藍的診室內，葉思嘉平躺在病床上，身旁是點起的熏香，清遠悠長。
「……勇敢地走進那個房間。」
林洛的聲音像風一樣掠過，卻又始終如鷹一般在空中盤旋。
葉思嘉這一次猶豫了，她害怕看見那一幕。
林洛雖不能窺探她的內心，但從表情都能看出她的糾結來。
「那不過是一間花房而已，進去吧。」
葉思嘉潛意識裡跟隨著林洛的話，輕輕推開了門。
陽光燦爛耀眼，葉思嘉好像聽見了鳥叫還看見了蝴蝶。
是花房，確實是花房。
「你看見了什麼？」
「我看見了花，勿忘我，蝴蝶蘭，還有百合，還有……滿天星。」
葉思嘉向著那一片藍色的滿天星花海走去。
「是么，真的是滿天星嗎？不是……他們？」
林洛話音剛落，葉思嘉奔向花海的腳步一頓。
眼前的景象驟然變化，她眼睜睜地看著花房像是被腐蝕了一般，一邊褪去一邊重塑。
直到花房變成卧室，那滿天星花海，變成了一張床。
床上，是他們。
陸靳言和宋瑤擁抱著，親密無間十分忘我，根本沒有察覺到葉思嘉的到來……
林洛盯著病床上的葉思嘉，看見她的眼球快速轉動立馬問道：
「看清楚，他們是誰？」
「他們，他們是……」
越想看清，越看不清，那兩張臉千變萬化，奇形怪狀。
「他們是陸靳言和宋瑤。」
林洛將名字直接說了出來，與此同時，催眠中的葉思嘉也看清了，是陸靳言和宋瑤的臉。
眼淚滾燙地順著臉頰劃到耳側，葉思嘉醒了。
「又失敗了嗎？」
「嗯。」林洛語氣平淡。
雖然催眠治療失敗了，可林洛沒有失敗。
催眠治療一向是為了模糊曾經的心理陰影。
比如因為幼年被蛇咬對繩狀物恐懼的人，催眠師就會讓他回到被咬時的記憶里，利用潛意識命令式地告訴他，草叢裡的不過是一段繩子而已，不用害怕，如果能成功地讓病人扒拉草叢摸一摸那段繩子，就算催眠治療成功了。
而林洛，明明已經抹除了葉思嘉對房間的恐懼，讓葉思嘉成功地進入了房間，卻又使房間變回了她夢境的原樣，無異於加深了葉思嘉的痛苦。
所以林洛沒有失敗，只要是做了能讓陸靳言和葉思嘉越發疏遠的事，就不算失敗。
葉思嘉擦了眼淚，從病床上坐起，她有些不想回顧那個夢境了，可現在腦子全都是。
還有那片滿天星花海，一瞬間就變成了他們的纏綿。
林洛遞給葉思嘉紙巾盒：「沒關係的，這一次有進步了，起碼你走進了那個房間，再過幾天吧，繼續治療。」
「可我為什麼覺得自己更痛苦了呢？」
熏香爐里升起煙來，滿屋都飄散著那種清冽的香，彷彿她置身於花海間，讓那個夢又真實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