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月黑風高尋詭跡
秀姑聽完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一片，擔憂地看著老爹，抓住顏宵的手忙問：
「近日爹爹很是思念亡故的母親，夜間常常夢到母親在世時的情形，可是著了那水怪的道兒？這可如何是好？」
原來秀姑小的時候，母親得了重病，不治身亡，全靠老爹一人將她撫養長大，父女二人相依為命，或有農事重活兒，幸得有祖黎幫忙
如今，二人漸漸大了，老爹年事已高，雖未給二人定下婚約，但已經默認了祖黎這個女婿
只是每每夜深人靜之時，總是想起秀姑的娘，常常不免追思亡妻，全然沒有想到竟和水怪之事有關
老爹忙安撫女兒：「秀兒，姑娘不是說了嗎？不論水怪使出什麼迷魂咒，只要意志堅定，便不會被夢魘住，你看，我每日醒來，不是好好的嗎？」
「爹，我就您一個親人了，若真的出了什麼事，教我如何安心呢？」
秀姑見自家爹爹不當一回事兒，急得跺了跺腳
顏宵拍了拍秀姑的手，以示寬心，另一手在背後凝聚指力，青光閃過，手中現出一隻青羽，仔細看去，不正是丹霞山上那兩隻翠鳥身上的羽毛嗎
翠鳥羽毛可以傳信，如此珍貴，那兩隻小氣鳥兒自然不肯割捨，還是顏宵在那兩隻貪吃貨醉后，悄悄從身上順下來的
她將青羽給了秀姑，並囑咐秀姑，危急之時，可以對著青羽吹口氣，她便現身相助
秀姑感激地接過青羽，放入袖中，「多謝姑娘了。」
***
月黑風高之夜，天邊陰雲籠罩於營都大地，站在天機閣的高處，俯瞰整座城，如果不是街角的幾處燈火，還以為這是一處空城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一位更夫報著時辰，梆子敲了兩下，低沉沙啞的聲音環繞著大街小巷，辨不清源頭方向
向西南方向望去，城主府守衛森嚴，門階上的侍衛如一尊尊泥像一樣，訓練有素地立在兩側，一動不動
待迴轉視線，那原本空蕩蕩的大街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瘦小的身影
他手拿更鑼，彎著身子，角度有些扭曲地垂著頭顱，如殭屍般一走一頓，行著之字形路線，徘徊在離城主府最近的幾條街巷
顏宵不動聲色，低頭看了下手上的戒指，沒有絲毫異動
非人？非妖？
這倒是顏宵從未遇到過的情形，她皺了皺眉，向長萍渡的方向遠望，發現此時的江面雖是風平浪靜，只是瀰漫著四周的屢屢黑霧，給她的心頭增添了幾分陰霾
空氣中絲絲涼風吹來，驅散了幾分熱氣，更夫斷斷續續地又敲了兩聲梆子，機警地環顧下了四周
轉身向城主府的偏門快步走去，倏忽，一片陰影堵住去路
更夫頓住了腳步，緩緩抬頭一位黃衣少女意興闌珊地倚在牆邊，眼眸靈動，黑如點漆，和記憶中的那個人重疊在一起，但他一早就知道，眼前這位是只狐狸精，不是她
不過是神似罷了「姑娘深更半夜的，還在外面逗留，就不怕遇見鬼嗎？」
一抹月光照在了男人的臉上，讓顏宵看了清楚
那是一雙死寂而幽怨的眼睛，裡面似乎承載著深遠的寂寥
然而這張泛善可陳的臉，她卻認得，幾天前還在祖黎的院子里，趾高氣昂地來找元邶
原來此人便是城主手下，一高一矮中的那個矮子，名喚明訣，高的那個叫明壽
「你們人間不是有句俗話嗎？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她站直了身子，認真道
明訣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抬手拭了拭額間的汗珠，好像很怕熱的樣子
「忘了姑娘是懂得法術的人，自然有神明保佑。」
「城主為何只派你一人，在此深夜裡打更？」說話間，顏宵瞥見他肩上的衣服都汗濕了，從袖中拿出一塊巾帕，遞給了他
明訣猶豫著，眼神里閃過一絲迷濛，半晌才伸出手去接過
指尖相觸時，顏宵一怔，摸到一片寒涼，冷意似乎通過手指蔓延到了心裡，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再去看明訣那張平淡無奇的臉，卻似乎襲來一陣困意，令顏宵頭腦發沉，耳不能聞，頗有些頭重腳輕，只能隱約看到對方嘴一張一合
「咚——」
少女終於還是倒在了地上，指間所戴的「無名」仍舊沒有任何反應
明訣蹲下身來，看了看她手上戴的戒指，彷彿是遇見了故人，頗為無奈的一聲長嘆，透漏出一絲耐人尋味的傷感
「原來是它！」
正要將其取下時，那戒指發出青光，銀絲疾射而出，然而毫無凌厲之勢，似乎只是想逼退對方
「你既不願跟我走，我也不勉強，權且看在你我昔日共事一主，素來相契的情分上，莫要泄漏我的行蹤。」
戒指又再次閃爍了下，似是在回應他；明訣抬步離開此處，身後卻傳來一個聲音
「無膽水怪。」
那本該昏倒之人慢悠悠從地上起身，神清智明，眼神靈動，哪裡像中過迷魂術的樣子
「明訣」發出一聲慘叫，雙眼無神地挺直身軀，屢屢黑霧從口中噴涌而出，四散流竄到空中，彷彿被暈染開的墨淌
「哇唔——」吐出一口黑血，倒地昏死過去
顏宵口中念訣，掌中結印，剎那間，自厚厚雲層間，霹靂驟起，待閃至低空時，已化為烈烈火焰
浩蕩法陣如星盤轉動，只在瞬間便傾壓而下
這方天畫戟陣是顏宵在《大荒經》所習得，以前她成天打坐發獃，修仙之術枯燥乏味，即便在娘親爹爹跟前習武練功，也都是插諢打科地裝裝樣子
自從奉先鎮一事後，她便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慵懶閑適，縱然天界之神遙不可及，然而她不過是個只有五百年道行的小狐狸，世間無處不是遵循著弱肉強食
她一直在尋找一個庇護和依靠，花娘子沒找到，卻一路遇到了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和比之更可怕的人，這令她不得不勤修法術，保護自己
法陣靈力激蕩，罡風不止，火光在翻滾的法印中如流焰噴涌，繼而結成巨大劍戟，刺向那團黑霧——
那黑霧漸漸凝聚成一個人形影子，浮在空中，安之若素地環著雙臂，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奈何顏宵道行微淺，召不來三味真火，這方天畫戟陣還是她第一次使用